他语气愈发温柔,甚至带了一点哄骗的意味:“我孤身至此, 身无分文,不卖艺只卖身。”
越清欢把视线从他脸上挪开,警惕道:“警惕资本家套路骗局,坚决拒绝工资回收计划。我有下载国家反诈App的你知不知道?”
她的确无法抗拒言斯诚的脸。
但是触及金钱这种她不可动摇的底线的话那就是两说了。
言斯诚:“……”
对不起,终究是他冒昧了:“那我倒贴点?”
越清欢嘴角忍不住上翘:“那是可以考虑一下,不过你怎么来了?”
言斯诚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连:“听起来很不想见到我的样子?”
“也不是,”越清欢眼神微微闪了一下,笑容倒是没什么变化:“那你过年不用陪家人吗?”
言斯诚相当真诚地说道:“我们家人口多,不缺我一个,搞不好现在都还没发现我不见了。”
越清欢当然知道他在胡诌八扯,语气再真诚她也不至于相信人口多就可以让自家小孩在过年的档口天南海北地这么飞。但是她没有发现自己光是听见他这么东拉西扯,眉眼就已经不自主地弯了起来。
她刚想说什么,然后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清欢。”
是谁不言而喻。
越清欢吓了一跳,转过身来就看见齐深礼就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大概是对长辈的天然敬畏以及距离,哪怕她发自内心不认同齐深礼的母亲身份,这种时候也不由有些心虚,耳根处也有一点热意。
……她什么时候下来的,又看到了多少。
言斯诚自然也同样看到了来人,他并不认识齐深礼没有见过她,但是对方的身份并不难猜。
齐深礼穿着一件灰棕色的风衣,身形修长,虽然野玫瑰一样的气质与越清欢截然不同,但是眉眼却与越清欢如出一辙。
虽然有着不符合年纪的气质,但是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这里,又长着一张和自己女朋友相似的脸,以及身上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敌意。
除了那个选项以外不做他想。
越清欢对骤然凝固起来的气氛十分敏感,她下意识向左挪了一点,把言斯诚挡在身后,抿了抿唇,不太情愿地开口:“你怎么下来了,我等下就回,你先上去吧。”
可惜言斯诚不承她的情,向前走了一步,和她并肩站着,相当有礼貌地打了招呼:“您好。”
齐深礼也有一点冷硬:“你就是清欢说的那个男生吧?”
言斯诚没否认也没应承,而是自我介绍了一下:“我叫言斯诚,您叫我小言就成。”
齐深礼再不情愿,到底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看了越清欢一脸紧张仿佛下一秒自己就要动手的神色,多少有点无奈:“外面有点冷,上去坐会儿吧。”
“那谢谢您。”言斯诚笑得灿烂。
齐深礼说完转身就往上面走,越清欢没有跟上,言斯诚自然跟着她落后几步。
越清欢咬了下唇:“你想上去吗?”
“为什么不呢?”言斯诚自然而然牵住她的手:“走吧,下来这么久你手都有点凉。”
他的笑容依然灿烂,只是和背景墙稍显不搭。
越清欢有点迈不动步子,她从没留意平日里走惯了的公寓楼的墙壁有如此斑驳,岁月剥离的墙皮和交错盖着的开锁通下水的广告,与眼前的人似乎有些违和。
言斯诚扬眉:“怎么不走?家里背着我藏人了?”
越清欢脑子里的胡思乱想被一句话清空,下意识笑道:“藏人还用背着你?”
言斯诚拉着她的手往楼道走,语气像个正宫娘娘:“啧,那我倒是要看看你为了个什么狐狸精这么天天不着家。”
越清欢翻了个白眼,顺势陪着他把戏演下去:“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成什么体统?我迟早休了你。”
“要休了我,那就把婚书拿出来呀。”言斯诚半点不心虚,然后停了两秒钟之后,假模假样后知后觉:“你是不是又弄丢了,这样吧,我们改天去补一张,民政局初七上班。”
越清欢嘴角就没放下去过,笑得脸颊都有点发酸:“……你带户口本了嘛你就领证。”
“带了。”言斯诚面不改色
越清欢睁大眼睛:“你没事出门带户口本干嘛?”
“未雨绸缪,有备无患。”
越清欢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眼前的人不过又是在满嘴跑火车:“行啊,拿出来看看。”
言斯诚一双桃花眼眨了眨,眼波流转像是盛着满满的真诚:“放酒店了,你要是不信的话跟我去酒店看看?”
还没等越清欢说话,楼梯上方就传来齐深礼不太好的语气:“你们要去哪里?”
言斯诚:“……”
虽然知道越清欢和家里的关系并不像普通人家一样,但是不管怎么说大年三十这种日子拐人家女儿去酒店这种事情听起来就不是什么正派做法。
齐深礼只是看越清欢和言斯诚半天没上来,就来楼梯口看看,不巧就碰上了言斯诚说这句话。
越清欢主动解了围:“回家,不然还能去哪。”
除了齐深礼这样立场的人,一贯长袖善舞的言斯诚在长辈里向来都是很吃得开的,三两句招呼就让沈老太太眉开眼笑。
沈老太太是见过言斯诚的,看见他来,笑晏晏地招呼人坐下:“斯诚吃过饭了吗?”
言斯诚还没说话,越清欢就替人答了:“他在飞机上吃过了,我们先去我房间了。”
说罢连拉带拽地把言斯诚带回自己的屋子。
平心而论,这套房子因为是早期的公寓,实得面积比较大,说是百来平,但房间也很宽敞,但也只和言斯诚的书房差不多,加上越清欢的柜子上、椅子上,到处长满了衣服,再加上画画的东西,除了个过道的地方以外无从落脚。
越清欢:“……要不你先出去,我收拾一下。”
言斯诚把身上的风衣外套脱了下来,随手挂在越清欢门边的衣架上,饶有兴致地环顾了一圈:“不好吧,外面是你外婆……”他想了一下措辞,:“和乔女士,我怕生。”
一声乔女士像极了他在叫自己母亲“常女士”,刻薄又促狭,而且说“我怕生”三个字的时候没有丝毫心虚,仿佛之前那个有本事在被告白的时候说喜欢一个没见过面的人只是一个跟他同名同姓恰好又长着同一张脸罢了。
越清欢深吸一口气,但是对着那张飞过半个中国来南江的脸认命叹息:“要不你上床吧。”
南江话里“上床”是坐床上的意思,她习惯性“直译”成普通话。
言斯诚一脸喜出望外:“啊,这么快就要到上床的地步了吗?”
越清欢才自觉话里有些歧义,恼羞成怒:“你给我站着吧。”
言斯诚看着对方烧红的耳垂,深知再逗下去可能要被赶出去了,这才乖觉地站着。
越清欢桌上放着一本草稿本,虽然她平时画稿子都是用数位板了,但是起稿的时候还是喜欢先画在草稿纸上找找感觉。
稿纸上并不全是《天书》,有许多天马行空的内容,有着半张脸机械结构精细严密的朋克兔子,也有寥寥几笔写意的山水,放在一起又意外和谐。越清欢并没有系统地学画,所以画工并不算老道但足够跳脱,让人的目光不由自主被吸引。
只不过翻着翻着,就看到一张有些熟悉的画。
“咦?”
还没等他说什么,越清欢就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一把盖住了本子。
第53章 吻 “跟你做什么我都很期待”……
越清欢的画风一向大开大合气贯长虹, 虽然细节也做得不错,但是一直很少画写实画风的东西,偏偏那页草稿本上有张速写人像。
虽然不是正规科班出身, 但是这么多年画下来, 越清欢的画功还是相当过硬的, 加上没有谁会对自己的脸不熟悉,所以哪怕只一眼, 言斯诚也一眼认出了上边的人是谁。
越清欢在他翻草稿本的时候并没有想太多,她虽然乱七八糟画了许多东西, 但是印象里基本上是全年龄段级别的,倒也不怕言斯诚翻。
却忘了这张画。
说到底只是个人像,半点该画的不该画的都没画, 只是寥寥几笔勾出了肩颈锁骨。
“不要乱翻别人的东西。”越清欢色厉内荏,脸上因为刚刚跑出去而泛起的潮红此刻涌到了眼下,连睫毛都在发抖, 如果没有前情提要,任谁见了这个样子都要觉得是被言斯诚欺负惨了。
她冲过来的速度太快没刹住车,言斯诚顺势揽过她的腰把人接住。这个南方的城市是没有供暖的, 即便在房间里也是毛衣线衣一层又一层, 但言斯诚依然轻轻松松单手连衣服圈住她的腰。
他笑着开口:“激动什么?又没不让你画。”
越清欢咬牙:“重点又不是让不让我画。”
言斯诚挑眉啧了声:“怎么不是重点了, 我这个长相出去外面当模特也要算钱的吧?”他向来没什么包袱负担,说这话的时候也没有半点压力。何况他的长相毋庸置疑, 否则越清欢这么怕麻烦的人怎么也不可能鬼迷心窍主动去招惹。
但越清欢毕竟是个要脸的人。
她脸上已经找不到一处白皙所在, 整张脸尽数被绯色侵染。她抬手捂住了言斯诚的嘴, 手心碰到了一处柔软。因为刚刚从外面进来的缘故,脸上还带着些许的凉意,所以嘴唇的温度愈发清晰。
言斯诚低下眼睛, 卷长的睫毛轻扫在越清欢手侧,似有若无的痒意顺着神经元一路传导挠在心上。她心里刚刚觉得有哪里不对,掌心就突然微微一热。
越清欢大脑“嗡”一下子一片空白,瞳孔骤放,整张脸像笼罩在刚刚掀开盖子煮沸的汤一瞬间涌出的雾气里,像摸了烙铁一样迅速抽回手,下意识退了一步。房间里各种杂物放了一地,她的脚上一绊,连带着圈着她的腰的言斯诚一起摔在床上。
她的床垫很软,摔下去倒是不疼,两个人面对面侧躺着,距离很近很近,近到越清欢看得清言斯诚有几根睫毛,看得清瞳孔的颜色,看得清鼻梁的起伏走线,看得清眼中倒影出的自己的样子,却无法将五官拼凑成一张完整的脸。
她以为言斯诚会说点什么,无论说什么都好过现在,连空气流动的速度都隐隐凝滞,房间里安静得听得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越清欢努力让自己停顿的大脑重新运转,想说什么打破此时此刻的无声境地,却在言斯诚轻轻的睫毛抖动里成为徒劳,眼中只剩下他深色的瞳孔。神使鬼差一般,她慢慢地靠近了言斯诚。
言斯诚的眼睑也随着她的靠近慢慢半敛,低垂下的睫毛逐渐挡住了他的眼睛,英挺好看的眉弓与鼻梁构成面部的起伏此时此刻显得如此无害,带着些许纵容意味诱敌深入。越清欢低下视线看着人的唇,偏薄的嘴唇透着殷红,有几分任君采撷的乖巧感。
她想起从前在书上看见,薄唇是多情相,最是巧言令色。但是她大概是鬼迷心窍,还是义无反顾扎进这个糖衣炮弹里。越清欢鼻尖先碰上了他的鼻梁,她往边上一侧,吻上言斯诚的唇角,清凉柔软的触感带着一丝薄荷的味道。
她的动作很轻,小心试探,浅尝辄止,像丛林里一只离群的年幼梅花鹿,在乱花渐欲的淙淙山涧边跃跃欲试。
越清欢在这方面的经验近乎为零,为数不多的知识还是从漫画小说之类里来。她看的东西又大多属于纯爱类型,关于接吻的描述都仅仅停留在接触上。
贴贴,然后呢?
像走到游戏尚未开放的地图,撞在看不见的空气墙上,明明近在咫尺却笼罩在迷雾中。她还在举步不定,言斯诚原先闭上的嘴唇已经微微张开,像是最耐心的老师一样循循善诱,一步步引导毫不设防的唯一学生走向正确答案。
越清欢是个好学生,下意识有学有样轻启唇瓣。
在嘴唇张开的一霎那,蛰伏已久的猎人一般瞬间扣动扳机。言斯诚夺回主动权,轻巧伸手捞住她的后脑勺,断了梅花鹿的退路,撬开牙齿一路攻城掠地长驱直入,原先浅浅淡淡的薄荷香气一下子充盈她的大脑。常言道物极必反,浅淡的薄荷香气能够让人灵台清明,而这不由分说铺天盖地而来的薄荷香气却让她陷入酩酊一样的眩晕里,弃甲投戈立地投降,再无半分招架之力,任由对面胡作非为作奸犯科。
视线范围里,言斯诚原先低下的无害眉眼微微抬起,眼睛里荡漾着笑意,眼尾泛着桃花颜色般的红晕,有种浪荡轻佻的勾人感,很难说是得逞还是如愿。他含着越清欢的唇珠吸吮厮磨,唇齿交缠间轻微又暧昧的声音通过骨传导到达耳间,在凝滞安静的空气里清晰可闻。
越清欢想推开他,手按着他的胸膛,只是如此近的距离根本不适合手臂发力,不痛不痒的力道仿佛欲拒还迎的调/情一般。
所幸在她快要溺水而亡之时,始作俑者终于像只餍足的猫放开奄奄一息的鸟雀。明明是不同的物种,但泛着微红的眼角却和言三如出一辙。
言斯诚终于松开人,越清欢趁势手肘一撑坐了起来。因为喘不过气的缘故,她眼眶泛起一些湿润。言斯诚倒是没有半点坐正的意思,手肘撑着床,像抽了骨头一样斜斜躺着,领口因为刚刚摔倒的原因也歪到边上,露出了一大片锁骨。配着那双无时无刻不是含着笑意的桃花眼,看着非常像是从事什么非正当职业。
偏偏是自己挑起的事端,越清欢也毫无立场指摘别人。她沉默一会儿,忍无可忍:“言哥,你这样真的很像……”她犹豫了下,还是把不太友善的“出来卖的”几个字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