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晚上,李狸在深夜被电话惊醒,她摸过电话,问:“喂?”
那头风声猎猎,谭移的飞机刚刚落地。
“我回来了,猫儿。”他说道。
一小时多后, 李狸在深夜出门, 她穿过马路,看到了站在树下的谭移。
她的大脑尚且混乱, 问他:“你怎么会在这时候回来?”
谭移的行李就放在脚边,他说:“年后爷爷的秘书就联系过我,他想把我送回言契, 我一直在考虑。”
“但是我那天接到你的电话,”谭移垂眸看着她的脸,“我觉得,你或许现在需要我……”
坦白一切后,对面突然挂断的电话让谭移惶惑不安之余,又生出或许她和谭谡会到此为止的猜测。
结果李狸关注的重点是:“你爷爷年后叫你回来?是谭诲明?”
“是。”他说。
李狸不可置信地问:“这怎么可能?他明明过去那么多年对你不管不问,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召回你?”
“谭谡他还没有输吧?你爷爷是不是太操之过急,吃相也未免太难看了?”
谭移听着她为谭谡抱屈,嘴角挂着勉强的笑,说:“我听你的,猫儿。你不让我参与,我就不去了。”
李狸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出了什么,她一瞬慌乱,她从没想在谭移面前说这些伤害他的话:“我不是这个意思,”
“谭移,你是很好的,你。我只是觉得你爷爷这样很不公平。”
她用苍白的语气自辩说:“谭谡这些年一直做得很好不是吗?他把言契经营得这么好,推动了辉盛上市、还有TICC……他什么都做得很完美了,为什么爷爷一点都不争取,就要放弃他了?”
“是大哥的意思。”谭移说,“喊我回来,是他和爷爷共同的意思。”
春节假期,谭谡听完了医生的评估和建议,对近期身体状况稳定的谭诲明坦白了言契的近况。
他说过去这些年,公司中小股东股权分散,谭家一家独大,稳坐钓鱼台。现在万鲸来势汹汹,现有董事会里的格局势必会被其他人联手打破。
谭诲明的身体无法支撑职务,他董事长的位置是早要退下来的,谭谡这些年又确实太独,现在临时去拉拢,邀买人心于事无补。
又经过谢宗舫的事,他不信任任何人性上的承诺。
谭谡向谭诲明递呈了董事会改选的方案,努力寻求保留其中大多席位,再适当让步舍弃部分。
谭诲明看着那份名单久久无言,因为对谭从胥父子的心软,考虑他们日后的安排,他私人转出股份,却在紧要关头变成了第一把插向自身的刀。
他的失望不言而喻,儿孙如何争斗都是门户内的事,谭从胥出卖了谭家,已经是触犯了底线不可原谅。
谭诲明放下那份名册:“是我给你留了后患。”
谭谡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说得更多:“李家没有精力插手来管理言契,李舟渡无非是要我下台,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这个。”
“我现在的职位要是保不住,就需要提前找到继任者。”
“谁?”谭诲明听出他已经有了打算。
“谭移。”谭谡说出自己的答案。
谭诲明抬起眼眸。
谭谡道:“谭移秉性不坏,这些年在TICC做得也很不错。激流勇退能跟谭从胥主动划清界限,脑子是清楚可用的。他手头没有言契股份,临时聘用坐上这个位置,观察两年,问题不大。”
“不过,”谭谡也说,“他来坐,叔叔就必须先一步处理掉。”
谭诲明许久问:“你真的放心让他回来?谭移还很年轻,你们之间夹着过去种种恩怨,迟早是养虎为患。哪怕他在你手上短期内翻不了天,再等到五年、十年,甚至到下一代,你的儿女要怎么办?”
谭谡轻慢地一笑:“那就让他来试试看吧。”
——
李狸浑浑噩噩地回了家,她坐在床上,拨通了谭谡的电话。
最近谭谡给她发了很多消息,她因为生气,一直没有看也没有回。
凌晨三点多,电话接通的那一瞬,李狸的眼泪就默然掉下来,她嗡着鼻子问:“你在不在家?”
谭谡听着她电话里的声音不对,从床上坐起来,按亮了床头的灯,问:“怎么了?我来G市出差,你没看到消息吗?”
李狸没有看消息,她压着波动的情绪,努力镇定地问:“我刚刚见到谭移了,你把他喊回来了,是不是?”
“你跟我说,等一等,就是要把言契交出去了,是不是?”
电话那头安静了片刻,竟然传来谭谡的笑声,他说:“你要吓死我了,深更半夜打电话来哭,我还以为有什么大事。”
“这好笑吗?这不是大事吗?”李狸生气地不住流眼泪,“你为什么从来没有告诉我?”
谭谡安抚道:“你当初进言契,不就是为了谭移顺利回谭家吗?现在也算辗转满足你当初的心愿了,有什么值得这样不开心的?”
“可是我没想这样,”李狸的声音喑哑,她说,“我没想过会是这样的方式!谭谡,你太自以为是了。”
谭谡听着她在电话那头发脾气,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就当是把爷爷给我和谭移的安排调了个顺序,他坐公司,我娶你。这么想是不是不吃亏?”
李狸绷不住哭音:“谭谡你以后又老又没工作,谁愿意把女儿嫁给你啊?”
“是啊,”谭谡努力压平唇角,“我又老又没工作,谁会把女儿嫁给我?”
“那你还生我气吗?李小猫儿。”
——
谭谡从G市回来,第一个见的人就是李舟渡。
他们约在言契的办公室见面,陈雅在旁递出一份草拟的董事会和高管改选人员名单。
李舟渡后靠在座椅上,单手撑着头,意兴阑珊地翻看,看到最后谭移的名字,他抬眸说:“你好像是在跟我开玩笑?”
“你对哪里不满意?”
“全部,”李舟渡简直要给他鼓掌,“公司的关键职位,全是你自己的人。打的一手好算盘,是想卸职以后继续当太上皇?”
谭谡说:“我卸职后也要稳定渡过交接期,舟渡你不放心,也可以一起监督。”
“谭移,”他又念着最后的那个名字,冷笑说,“凭他来做执行总裁?痴心妄想。”
“那你的意思是?”
“谢宗舫。”
谭谡一秒否决:“这是不可能的。”
李舟渡冷笑:“哪怕是创始人,被自己一手创办的公司踢出局的也不在少数。言契的章程里,应该没有规定必须由姓谭的来坐这个位置。论资历、论能力、论人心,谭移拿什么跟跟谢宗舫比?”
谭谡语气平平地陈述:“言契不能选一个随时会进监狱的总裁。”
李舟渡看着他:“所以,你说放权,也不过是临时虚与委蛇。那就没必要谈了吧?谭谡。”
他把文件夹扔回了桌面上。
谭谡道:“我在寻求一个双方合作和平过渡的方案,你何必用这么险恶的居心来揣度我?”
“就像当下,想要立即休战的方式不是没有。只是我答应过李狸,不会伤害李家,我不想叫她为难。舟渡,你又何必强求?”
李舟渡扯了扯唇角,说:“每次从你嘴里听到我妹妹的名字,都很让人恶心。”
他起身告辞,身后的谭谡缓声说:“停手吧,舟渡。你知道你赢不了。”
李舟渡听来好笑:“现在穷途末路的,应该不是我吧?谭总。”
谭谡说:“我怎么感觉是呢?”
李舟渡的表情冷下来。
——
那天李舟渡起床晨跑,在半亮不亮的灰暗天色下,发现客厅沙发上盖着毯子窝着睡着的李狸。
李舟渡走过去,垂眸看着她细细的手指捏着薄毯的边缘,在其下浅浅地呼吸。
他伸出手,碰到那张细腻白净的脸,旋即触及一片冰凉的潮意。
他心里微沉,手指收回的瞬间,却被另一只手紧紧抓住。
李狸整夜未眠,她睁大那双眼睛,望着李舟渡冷峻阴寒的脸,将他的手掌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她可怜得如同一只孱弱的猫,她用口型无声地说:求你。
然后是很低很低的声音再次:“就当我求你,哥哥。”
那半分钟里,客厅的空气仿佛都被抽空,李舟渡许久道:“小猫儿,我宁愿你现在是在拿着刀捅我。”
脸上的手毫不犹豫地撤开,李狸死死抓住的指尖最终还是被李舟渡抽了出去。
“为什么?哥哥。我搞不懂,”她坐起来,光脚踩在地板上,跌跌撞撞地从身后跟着李舟渡的脚步去拽他的衣袖,“我一直都搞不懂,为什么呢?”
她在李舟渡动手之初,没有想过今日这样可怕的后果,她甚至搞不清楚李舟渡是从哪一刻对谭谡动了赶尽杀绝的念头。
谭谡可以退场,但绝对不是以这样的方式,更不该是由自己的家人动手。
“你想要一个什么结果呢?”
李狸急切地说:“你想要什么呢?我上次的承诺还不足够吗?”
李舟渡停住脚步,他一瞬转身,死死捏住李狸的肩,他的眼神和语气看来可怕:“我要你分手!我要你永远不再见他!我要你离他远远的,以后乖乖在家里待着。你能做到吗?”
李狸呆呆站在那里,她流泪说:“可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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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星星眼]辛苦大家等更~
第71章 谭谡坚持到现在,宁愿放……
谭谡坚持到现在, 宁愿放弃言契也绝口不提放弃她,李狸不是木头心。
她不能在这时候背刺谭谡的决心,私自许下断绝关系、不再见面的承诺。
李舟渡看穿李狸缄口不言下的退缩和犹豫, 冷冷扔下话:“谭谡难道就只有靠求女人帮忙的本事?什么都放不下,那就等结果。”
言契办公室里谭谡同李舟渡的对话最终不欢而散,他回到家时,天色已经黑了, 李狸在客厅等他。
她神色焦急,冲到谭谡面前被他搂紧怀里。
谭谡两指捏着她的双颊,在唇上啄吻了一下, 带着人往楼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