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谡跟对方聊完告辞,出去从李狸手里接过雨伞,举过她的头顶。
复古甜美的玛丽珍高跟踩着湿漉漉的沥青马路,她走出去两步,才发现裙尾随步伐扫在小腿上发湿发沉。
李狸不确定后面湿了多大一块,随手扶上谭谡的胳膊,一边随他往前走,一边频频回头看。
谭移在车上看到这幕,一起的还有谭从胥。
他不管身边年轻男孩的妒火滔天,叠着腿,淡定地翻动搭在膝上的金融杂志:“男女之间,没有一点感情,反而不好办事,你要自己想开这一点。”
谭从胥对他人的态度从来变过,只分有价值的和无价值的。世上其他对女性的衡量标准,贞洁、貌美、能力、才华,于他都无关紧要。
谭移觉得极其恶心,他想起了那个被谭从胥扫地出门的母亲,他推门下车,却被谭从胥揪住衣领,一把抓了回去。
“开车。”谭从胥对司机说。
他眸色深深地警告道:“你即便是委屈,也该闹大它,让所有人看到你的委屈!”
“别浪费在这里,丢人现眼。”
——
李狸接到谭移的电话,知晓他竟然也来了新加坡,惊喜非常。
她晚上跟谭谡吃完晚饭,偷偷溜出去打车去了谭移的酒店,一推门进去,就闻到好大一股酒味。
屋里没开灯,谭移坐在沙发上表情平静,电视里播着当地新闻。
“你这是喝了多少?怎么没等等我。”
李狸按开了灯,从冰箱里拿了一瓶水,一边走向他一边问,“怎么那么巧,你也回来?”
谭移的语气平平,听不出情绪:“等辉盛上市成功,我们会在这边投资建厂。”
“你们?你怎么会投辉盛?”李狸哑然,说:“明总这个人不是很差劲吗?他当时在香港……”
“我知道。”
“可是、”
李狸坐在他的手边,话没说完,谭移已经发火:“我记得他怎么对我的!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不用你重复提醒我。”
李狸被谭移突然失控的情绪吓了一跳,她的身体下意识地拉开半尺距离,问:“谭移,你是怎么了?”
谭移被她的肢体回避刺痛,脑袋里闪过白天大雨中在谭谡手上自然倾斜的伞面,还有李狸挽着他的手臂的样子。
谭移根本无法压住语气里的尖酸,他质问:“你是在跟谭谡玩暧昧吧?”
李狸顿了一瞬,她在那刻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什么。
“你说什么谭移?”
他目不转睛盯着李狸,反而是在等她的解释。
原来真的有话比刀还伤人,李狸推开他,站起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是第三次了!谭移。你没发现,你每次越来越过分吗?”
第一次,是春天在香港,他说,谭谡喜欢你,不是你的错;
第二次,是八月她的生日,谭移说,我让你离谭谡远一点,你为什么不听?
现在是第三次,他直接说的是,你在跟谭谡玩暧昧吧?
越来越斩钉截铁的口气,越来越严重的控诉和指责。
李狸的眼眶发热:“最开始进言契这件事,是由我提议,我进去是想帮忙,帮你探听消息。”
“到现在我的初衷仍然没有变过,不然我跟着谭谡满世界乱转是为什么?不是在为我们的未来努力吗?”
“你上次在我过生日的时候发火,到现在也不过三个月!当时不是都说开了吗?我们是不是每次都要为了谭谡吵吵吵个不停?”
她越说越委屈,嗓子发紧,眼泪就要掉下来:“就算。就算、是谭谡真的如你所说他喜欢我,又怎么样?我回应他了吗?”
谭移冷笑了下,他说:“你没有吗?”
空气安静了几秒。
李狸瞪大眼睛,等他道歉。
没有。
好几分钟过去,都没有。
她终于放弃,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情侣不是没有吵过架,但是这样吵到这种程度也是破天荒的头一回,李狸下了电梯,一边往外走一边哭。
谭移从另一趟电梯跟下来,他看到李狸孤孤单单的背影心如刀绞,再抬眼,却看到等在酒店大堂外的商务车。
谭谡穿着风衣外套,站在车旁等,透过旋转玻璃门,目光紧紧锁着他。
李狸哭得头晕脑胀,走到近前才看到谭谡竟然在这,她心里的新仇旧恨涌上来,抬手就拿手包砸他:“你是不是有病啊谭谡!你跟踪我啊!你是变态吧你!我要报警把你抓走。”
谭谡下巴挨了两下,他没耐心地把手包从她的手里夺下来,把人塞进后座。
他进了大厅,向谭移走来,看着这个苍白瘦削的弟弟,闻到他身上的酒气。
“欺负女人啊?”他说。
“我跟女朋友吵架,”谭移扯着笑说,“好像跟大哥没有关系。”
谭谡抬手压上他的肩,轻飘飘地说:“是吗?”
-----------------------
作者有话说:终于更新出来了
第32章 酒店门前橙色地灯照亮喷……
酒店门前橙色地灯照亮喷泉池内倒挂的白色水幕和那天由白天转向夜晚也未曾停歇的阴冷雨水。
谭移绷紧了唇线。
谭谡察觉手掌下异常僵硬的肌肉骨骼, 用轻松的口气说:“你不用紧张。”
“这里是新加坡,很安全。”
“放心交给我。”
谭谡拍了拍他的肩,转身走向门外, 拉开车门,看着李狸用手捂着哭花的脸倔强地转向另一边的车窗。
他上了车,将白色的手包丢回她的腿上。
回程谭谡一言不发,身边的女孩简直在水漫金山, 她无声又执着地从包里抽出一张张纸巾用眼泪包着小馄饨。
谭谡从不欣赏眼泪,也没有耐心去处理别人的软弱,但他冷眼看着李狸, 就像手头捧着刺猬,扎手麻烦,又娇贵得叫人丢不开手。
“好了,”他终于开口,用哄小孩的口气说, “几岁了还这么能哭?”
“我不用你管,”李狸揩着眼睛,闷声闷气地道,“你不要说话。”
谭谡沉着脸问她:“是不是不识好歹?”
李狸本来这会儿就伤心,被他一凶一下没有绷住,扯出带哭腔的一句:“都怪你。”
谭谡被她气笑了。
——
李狸落地S市后, 被家里的车接走, 此后几天直接旷工,没有再回言契上班。
会议中, 谭谡的目光又一次惯性落向谢宗舫身侧的空位,那个总是忙忙叨叨涂涂画画的身影,没有再出现过。
散会后他问谢宗舫:“李狸怎么回事?”
谢宗舫答说:“听舟渡讲, 她最近身体不好,决定先在家休息着。”
休一段时间?还是不再来,却是没有肯定的答复。
谭谡说了声:“是吗?”
李狸深夜失眠,刷着手机,无意在金融板块看到一条“辉盛生物港股IPO前夕再获六亿投资”的造势新闻。
她都知道那是谁在背后操盘的手笔,但想一想鼻子就要泛酸。
这时看到房萱几小时前发来的微信:[包钱转你了,查收下哦宝贝。]
李狸没有注意到银行动账的提醒,她这些天颓废丧气,整个像个王八背着壳趴在床上不愿动弹,她一个字一个字地敲着回复说。
[我跟谭移吵架了...]
房萱两分钟后回:[怎么会呢?]
李狸想起来起来又开始委屈,说,一句两句讲不清楚。
房萱问她,你们吵得厉害吗?谭移没有道歉吗?
李狸说没有。
他最近应该很忙很忙吧。
谭移确实很忙。
父子俩这段时间全部的精力和心血都投在辉盛上。
谭从胥是个赌徒,他气势高昂地势要将这一场作为自己的翻身仗,拉拢各路资金,炒作辉盛的估值,预计上市完成后,身家能翻倍不止。
李舟渡在晚餐的饭桌上突然说:“最近有家辉盛生物预备在香港上市,倒是搞得声势浩大,有原始股配额,来问我要不要。”
李狸悄悄抬起一点脸,侧头瞥着他。
李浚川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提这个:“你朋友的?”
“一个朋友的朋友,”李舟渡说,“天天在朋友圈里发,吵死人。”
“不熟的行业不要沾。”李浚川也没当一回事。
李舟渡转向身侧李狸直勾勾的眼睛,玩笑地问:“你感兴趣?有钱吗你?”
李狸转头回去,吃着饭也不再说话。
她晚间回到房间,洗漱完窝在床上一目十行地翻着杂志,偶然抬眼,看到不知何时倚在门口的李舟渡,他的表情与刚刚桌上不同,看来非常沉默严肃。
李舟渡说:“你最近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