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仰视的角度,郁雪非的目光却毫不卑怯,点漆般的眼瞳倒映着他勃然的怒意,嘲弄地弯着唇,“当然,我关心他是因为爱他,我不关心你当然是因为不爱你,很难理解吗,商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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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商川:老婆不给名分,我自己来[狗头叼玫瑰]
第23章
“啪”的一声, 似乎是理智神经在颅内断裂。
明知她是故意,商斯有还是捺不住心头那团无名火,交握的手越发不受控, 几乎要把她纤弱的骨骼捏碎。
郁雪非轻嘶一声, “疼……”
“疼?疼就对了。”镜片的反光不偏不倚遮住他的眼, 他抓着她的手贴在胸口, 阴鸷的话音毒蛇一样往郁雪非心里钻,“你说那些话, 我的心也会疼。还是说,你觉得我没有心啊, 郁雪非?”
她挣扎着想抽出手, 越是如此,他抓得越紧,最后力道大得几乎把她往怀里带。本该宁神静气的檀香, 挤压走她周遭的空气,郁雪非只觉得快要窒息。
商斯有偏要迫近,鼻尖擦过她的,距离近到只要再低一点就会吻上她的唇,却又堪堪停在咫尺间,“还是说,因为你心里有他, 所以没法爱我?那如果他没了呢?”
她如坠寒窑, “你、你说什么?”
“美国持.枪合法,每天那么多枪.击案,意外碰到也不奇怪是不是?”他的语气温柔到仿佛在说缠绵的情话,“那样总能轮到我了,嗯?”
疯子!
彻头彻尾的疯子!
郁雪非几乎能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良久才挤出一句,“不,你不会。”
他的好家世好名声,不允许他草菅人命,至少不能如此明目张胆。
“商先生,如果是为了逼我就范,没必要用这么可怕的玩笑吓我。”
她心里有个声音在安慰自己,商斯有只是想要她妥协,不至于疯到这个地步。
可是巨大的惶遽让她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如果真到了那步,岂不是她害了身边人?
“我不爱开玩笑,”商斯有勾了下唇,“看来你还是不够了解我。”
“看过那张绣屏吗?织成鸟羽的不是丝线,而是真的羽毛,所以才有那样艳丽的色泽。”
郁雪非屏声敛息,只觉得唇瓣干得快要裂开,“您的意思是……”
“你看到绣屏上的鸟,其实全都已经死了,但它们会以另一种方式永远留下来。从进入那间宅子开始,命运就这样注定了。”
他抬手,屈指拭去她不知何时垂落到腮边的泪,“可是你不一样,郁雪非。我给过你机会。”
是她自己又回来了。
亲自把自己送进这座华美的雕笼。
她嗓子紧得难受,能发出的声音很哑,还瑟瑟颤抖着,“所以我也会像它们一样,是吗?”
他垂着眼看她,睫毛扫下一片阴翳,什么也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尽了。
郁雪非一闭眼,大颗大颗的泪水便滚落下来,浸入他指间,带着潮腻的苦涩。
这么久以来,她确实讨厌过商斯有,讨厌他不讲理的掠夺,却也只到讨厌为止。
甚至在某几个瞬间,她的讨厌还曾动摇过,喜恶的天平微微倾斜,滑向好感的那端。
可现在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恨意。
她恨他的趁人之危,更恨自己的无能和慌不择路;恨他编织的樊笼,更恨自己亲自走了进去。
郁雪非要推他,手却被死死钳住,她只能加大力度挣扎,把他挺括的衬衫揉皱。
她无声地吞咽着唇齿间的苦涩,两行清泪挂在脸颊,一字一句说,“我恨你。”
而商斯有听到这话,反把她拢入怀中,低沉的话音错在耳后,“那就恨吧,总比什么都没有好。”
他太渴望她,以至于哪怕是恨都甘之如饴。
深深的无力感几乎把她击溃。
她想起那些鸟,想起它们镂金错彩的笼子,想起屏风上那些触目惊心的眼睛,都是被禁锢至无法超生的灵魂。
她无法宣泄,只能茫然地推他、打他,即便如此,商斯有也没有放手。
动静太大,连路过的护士嗅见空气中的火药味,未雨绸缪地提醒一句,“家属,病房区域保持安静,要吵出去吵。”
商斯有沉目看她一眼,再别过头时,神态已然变得很和气,“不好意思,添麻烦了。”
可上一秒郁雪非看着他的表情,分明面部线条紧绷至极,隐忍到扭曲。
他总是有这样的本领,无论再怎么愤怒,在人前都能装得若无其事。
以至于就算是一同长大的朋友也不知道他背地里如此阴狠偏执,几乎病态。
她原以为,商斯有这样的人要脸面,大抵不会做得太过,至少给彼此保留一分流于表象的尊重,哪知他剑走偏锋,不惜把她往绝路上逼。
一步错,步步错。
如果不是最初以为他是正人君子,想用江烈当挡箭牌,那是不是也不至于陷入泥沼?
然而转瞬间,她又停止了这个假设。
就算不是江烈,也会是郁友明。只要是与她相干的人,总会被动参与到这场逃.杀中。
她没得选,无论如何,最终都只能屈服。
后来大概是挣扎得累了,郁雪非感到脱力,缓缓舒开手指,求饶道,“商斯有,是不是只要我听话,你就会放过我的家人?”
“是。”他想着,又添上补充协议,“前提是你真的听话。”
而不是一次又一次,在他神经松懈的时刻予以致命一击。
“我会听话。”郁雪非泪眼婆娑,渍樱般的唇鲜妍红润,我见犹怜,“商斯有,我可以跟你在一起,但我们之间的事情千万不要牵连到别人,你答应我好不好?”
她多会骗人,光靠这张脸就足以融化整颗心,更不提如此楚楚可怜的口吻。
明明郁雪非自己也知道,可她连骗都不愿意。
商斯有屈指替她擦泪,声音低哑而危险,“我可以答应你,宝贝。然而你之前撒了太多谎,我没法相信你的话。”
仅存于情人间的亲昵称谓,从他口中吐出却犹如百蚁钻心般令她浑身发抖。
郁雪非哽了一瞬,感觉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掐着自己的脖子,什么音节也发不出。
到这时,商斯有才大发慈悲地笑了,“不过知错能改为时不晚,你既然肯开口,我就再给一次机会。”
说话间,他的手轻轻压在郁雪非的唇上,就像第一次为她擦去口红时那般碾过,不同的是眼下带着浓烈的倾轧意味。
唇肉覆过她的牙齿,柔软与坚硬碰撞,几乎要把她薄薄的皮肤刺破。
郁雪非攥住他,阻止了下一步进犯,刚想说什么,却被他凌厉一睨,仿佛在质问她刚说完听话为什么又出尔反尔。
她一下松了力道,他的拇指借势卡进来,粗横地抵着她搅弄。
强烈的异物感极度令人不适,郁雪非呛了两声,眼角溢出泪来。她想求他,但怎么也说不出话,只好生生忍着干呕的冲动,被迫顺从于他的威严。
商斯有居高临下看她。
纤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一颗颗碎钻似的璀璨着,稍一动,就像流转的银河。
他得承认,郁雪非楚楚可怜起来真的很唬人,极易让人心生怜意。可她不屈的骨气就如同眼下在她口腔里不断刺向指腹的尖牙,时不时硌一下,无伤大雅,却提醒他不可掉以轻心。
这种温暖包裹着痛痒的触觉会上瘾。
与爱相类。
他原意也想循序渐进地靠近她,不必如此卑鄙,用尽不齿手段才能得到。然而,郁雪非总在挑战他理智的极限,点燃他的妒恨,任火舌愈燃愈高,覆过岌岌可危的清醒。
商斯有很想问郁雪非,她那颗心到底是什么做的,要怎样才能敲开,如何做才能垂怜他分毫。
但他知道她不会回答。
她对他只有绵绵不绝的恨意,一错再错后,早已偏移正确轨道。
想到这,商斯有心头一阵酸涩,占有的欲.望更甚。他抽出手钳住她下巴,转而凶狠地吻下去,几乎索尽她嘴里的空气才松口。
郁雪非咳了好一会,缓过来后,她低头抹去嘴角的涎液,鼻子酸得厉害,那种被侵吞蚕食的屈辱感一直如影随形。
她深吸口气,稳住发颤的声线叫他,“商先生,我能提个要求吗?”
“嗯?”
“您还记不记得那天答应过我的事情?”
是见了朱晚筝那天,她说他们之间不要有别人,他还以为是吃醋,被哄得很高兴。
旧事重提,商斯有神色有些冷淡,“记得。”
郁雪非抿了下唇,“希望您说到做到。”
“就这一个要求?”
“对,就这个。”
她当然想谈条件,却不够格。
当不了游戏规则的掌控者,自然没办法合情合理地讨价还价,相比其他可能会激怒商斯有的事情,郁雪非避重就轻,挑了这一桩最重要的。
他目光逡巡在她面上,有些晦暗不明,“这对你来说很重要?”
“是的。”
情况已经够糟糕了,她不想再被人戳脊梁骨。毕竟有时候人们攻讦起女性来,总是不遗余力地为她编造莫须有的荡.妇罪名,触目惊心。
“为什么?”
郁雪非笑得凄楚,“可以先不告诉您么?”
她如同鸟儿一样支起脆弱的翅膀,小心翼翼的护住呼之欲出的秘密。
商斯有定定看罢她一眼,无声地将她的手蜷入掌心。温暖的包裹感迅速漫开,莫名让人觉得安稳。
郁雪非不知道他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或许是觉得,她的履历那么单薄,要想查证并不难,不必多费口舌。
又或许,对他而言,了解一个人背后的琐事是费心力的,无需浪费在她身上。
但无论如何,此刻他放过了这个秘密,保全郁雪非残存的自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