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落鸢揉-搓着被贺庭雪用力捏过的手腕。
她的皮肤娇气白腻,力道稍微大点就会泛起惹眼的红痕。
更何况贺庭雪本是习武之人,力道之大,早就让沈落鸢疼的眉头皱的愈发紧了起来。
又疼又糙,还很烦躁。
沈落鸢不高兴,一种不被信任的荒谬感袭来,她近乎自暴自弃地抬头看着面前的贺庭雪。
虽然知道贺庭雪本就心思缜密,会怀疑任何人。
但她还是不由心觉委屈。
她嫁给了贺庭雪,日后会成为贺庭雪日夜相伴,同床共枕的枕边人。
贺庭雪还如此怀疑她。
不知何时,沈落鸢的眼眶已经开始微微发红,一抹异样的红痕,闪烁着泪光。
她什么都没说,只这样寂寞地抬着头,倔强的看着高大玉立的贺庭雪。
是的。
她可以理解贺庭雪不信任她。
贺庭雪日后会是杀伐果断的帝王,任何怀疑都会被理解,但是,她还是心里委屈。
可她一言不发。
对上沈落鸢的视线,贺庭雪骤然神色一僵,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愧疚。
贺庭雪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是默默的低下头。
当下的疑虑都随着沈落鸢的解释而豁然明朗。
在沈落鸢不在都城的这几年中,他经过数次的仔细查证与思索,甚至屡次在不引起沈泊渊怀疑的情况下,查探沈落鸢身上那些可疑之处。
他本以为自己早已理清,真相即将浮出水面。
却在和沈落鸢一番对峙后,发现自己所想,满盘皆错。
对比借尸还魂,沈落鸢重生才更为贴切。
否则一向精明的沈泊渊怎么会觉察不到沈落鸢变了个人,要知道,当初天灾尚未发行之际,沈泊渊就一力敦促朝堂官员囤积南方粮食,不给商人存粮的机会。
意识到这一点。
贺庭雪骤然为自己曾经的无端怀疑而自责不已。
愧疚油然而生,他看向沈落鸢。
沈落鸢却已默默垂泪。
就看到沈落鸢眼底的泪光,贺庭雪的心脏又是重重一击。
贺庭雪立刻慌乱起来。
“你、你别哭啊!”
贺庭雪颇为手足无措。
可沉默的氛围弥漫着尴尬与哀伤,就因为贺庭雪这句话,沈落鸢所有的委屈骤然涌上心头。
她就没有压力吗?
自打重生以来,她一直提着脑袋,将天下担在肩膀上,一面是潦倒饿殍的百姓,一面还要小心聪明如麒麟子的贺庭雪,两边的重担早就将她的肩膀压垮,泪水再次不受控制的垂落下来。
滴滴滚烫。
贺庭雪立刻无比慌乱。
他盯着沈落鸢泛红的眼眶,看着那晶莹的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珍珠般滚落脸颊,哪怕沈落鸢没有哭出声音,可是沈落鸢的委屈此刻却震耳欲聋。
贺庭雪慌了神,平日的骄傲不见,眼里都是焦急和无措。
他赶忙凑上前,用温柔却带着几丝颤-抖的声音轻声安慰:“别哭了,好不好?你给我点时间……”
沈落鸢却扭过头去,不看他。
明明不想哭的。
可这一刻,眼泪却失控。
沈落鸢任由泪珠滑落:“你去查好了,反正我没有别的事瞒着你了,你要杀要剐随你便!”
“我怎么会杀你?!”
“那你刚刚还把我的手臂捏痛了!”
“我……”
“你就是想杀我,如果我解释不清,你肯定想把我关起来,再组织什么观星的官员一把火把我烧死!”
“!!”
虽然的确有想把重逢的沈落鸢围禁起来的想法,但他怎么会一把火烧死沈落鸢。
贺庭雪重重地抽了一-大口气。
“我不会杀你的。”
“我才不信,你上辈子就是个杀伐果断的帝王,稍有不顺心就会杀人,我不知道垂在你的房梁之上看你下令杀了多少人了!”
“那是上辈子的我,不是现在的我。”
“那你还不是怀疑我!”
“我……”
“你就是心眼子比芝麻还多的皇家血脉,我算计不过你,现在天下安泰,大不了我就一条绳子挂在你的房梁之上,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挂上去了……”
沈落鸢越说越严重。
贺庭雪哪敢和她犟嘴。
只得手忙脚乱的学着哄人,但他少年意气,哪里知道该如何哄?只是一会儿递上精致的手帕,轻轻为沈落鸢擦脸,一会儿又手忙脚乱的为沈落鸢倒了杯温水,试图让沈落鸢止住不断泣落的眼泪。
第42章 全心全意待她。
沈落鸢生气了。
但她的气恼裹挟着泪水。
年轻的女郎就独自坐在椅榻之上,双肩微微颤-抖,啜涕之际没有声音,只是豆大的泪滴不断沾湿贺庭雪手中的帕子。
贺庭雪满脸焦急,往日的沉稳荡然无存。
可方才的降罪,让他知道他多说多错,索性闭嘴,好不容易见沈落鸢有止住泪水的迹象,他才勉强松了一口气。
只是轻声的哄着:“夫人莫要哭了,你这般伤心,让我如何是好?”
沈落鸢冷笑一声:“夫人,谁是你的夫人?”
贺庭雪心一提,就听沈落鸢不客气的道:“你会娶我这等妖孽做夫人吗?”
贺庭雪刚想说什么,就见沈落鸢翩然起身。
她用自己的帕子擦干自己眼中的泪水,沈落鸢定定的看着贺庭雪,目光灼灼。
贺庭雪以为她要说什么,竖起耳朵准备听。
却见沈落鸢不高兴地哼了一声,转头就走。
脚步之匆忙,明显带着尚未消散的怒气。
贺庭雪哪里让她这般就走,立刻追了上去,只是沈落鸢走到门口时蓦然停下。
沈落鸢冷冷的回头看了贺庭雪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莫要追上来了”,但实际上她嘴上的话语更为大逆不道:“要杀要剐随便你,现在我要回去找我的父亲了。”
已经是成婚的夫妻二人,现在沈落鸢却要收拾东西回娘家。
哪怕只是一墙之隔的娘家。
这个决断也让贺庭雪骤然一慌。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贺庭雪不敢上前追,只是呆呆地立在书房之中。
他知晓自己错在何处。
也知晓沈落鸢会因为他的不信任而为其生气。
可若还有下一次。
他依旧会这般怀疑。
沈落鸢回了娘家。
沈府的人无比高兴。
虽然只有一墙之隔,但他们的鸢鸢也不在家里呀。
沈泊渊看到女儿归来,眼睛骤然亮起,一头苍然白发瞬间都闪着生气勃勃的银色光亮。
带着满脸笑意,沈泊渊迎上前,立刻差人准备茶点。
沈落鸢的两个兄长也无比欢悦,纷纷迎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地问着妹妹。
沈羡青没什么脑子,听妹妹要回来住,当即就拍着胸脯说一定会让妹妹在家里住得如同之前那般舒心。
沈羡书则眸光微闪。
虽然鸢鸢遮掩的很好,但她踏入家门时,脸上的委屈和愤懑还是被沈羡书立刻捕捉到了,想着父亲想必也知晓,父子二人相互对视,默默点头。
沈家的管家忙前忙后,可未因为沈落鸢嫁出去,就有所怠慢。
依旧是出阁前就爱吃的各种精致糕点与香茗,又吩咐小厨房准备她最爱吃的菜肴,可谓之关怀备至。
沈落鸢坐在熟悉的家中,看着周围家人热情的模样,心中的怒火逐渐消散,她不该因为贺庭雪的怀疑而将怒气长久的积聚于身。
她是行医之人,最是知道怨愤的危情。
因而短暂的想开后,她就开始享受着久违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