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一个青衫伙计端着一壶新茶走了进来。
伙计的虎口有着厚厚的老茧。
他的手极稳,重新给茶碗斟满茶水。
宋积云脸上的柔弱与委屈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蔑视。
好似高高在上聛睨一切的上位者。
“你是如何给我保证的。”
方才赵氏的话,她又给了伙计。
“三个人,对付一个车夫和一个护卫,连个孩子都抢不回来?”
这伙计正是从贺然手下逃脱的蒙面人!
伙计的眼底没有温度,他们都是刀口舔血的买卖。
买命是一个价,买人是一个价。
这个女人只要活捉一个小孩儿,自然价不高。
没想到就是这一单买卖,让他折损了两个兄弟。
江湖行走,既然接了委托,就要搬到到。
伙计开口,他的声音冰冷沙哑。
“半路杀出两个高手,我们失手了。”
“失手了?”宋积云冷笑。
“一句失手了,就想把事情揭过去?”
“人没带回来,还想要尾款?做梦!”
伙计的眼中流露出冷意。
“宋小姐,江湖规矩,死了事主的抚恤不能少。”
“刀口舔血,死了,技不如人,钱,不能少。”
宋积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死了的人,还有什么价值?”
“我只看结果,至于你们的死活,与我何干?”
伙计倏地抬头,眼中的杀气一闪而过。
宋积云被那双毒舌似的眼睛紧紧缠上,一股凉意从后背爬了上来。
她努力咬着自己的后牙槽,让自己不要露怯。
片刻后,她从袖中取出一只沉甸甸的钱袋,扔在桌子上。
银子撞击地面的声音,清脆又诱人。
“这里是五百两。”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买通也好,硬抢也罢。”
“十日之内,我必须见到那两个孩子。”
“事成之后,我再给你双倍的价钱。”
杀手头目看着地上的钱袋,眼中的杀意渐渐褪去。
他捡起钱袋,沉声应下。
“好。”
……
孟时岚的府邸。
夜色如墨,万籁俱寂。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份平静之下,暗流汹涌。
府里府外,魏寻和郭凡早已暗中增派了数倍的人手,几乎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然而,一连十余日,都风平浪静。
对方就像是销声匿迹了一般,再没有半点动静。
这种敌在暗,我在明的等待,最是磨人。
双儿每日都提心吊胆,连睡觉都不敢睡得太沉。
孟时岚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
书房里,她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她不能永远被动地躲在府里,让芙儿和小胖喜跟着她一起被困在这方寸之地。
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她决定,引蛇出洞。
城西的西市为邦外市场,这里什么都有。
也是京城里鱼龙混杂,最为热闹的地方。
走进西市,熙熙攘攘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
胡商的叫卖声,各州市的吆喝声,南腔北调,不绝于耳。
空气中弥漫着香料、皮革和各种食物混合的奇特味道。
波斯的地毯,昆仑的美玉,东海的珍珠,草原的马奶酒。
只要你有钱,再稀罕的东西,都能收入囊中。
来往西市的,多是商贾富户家中的管事和采买。
像孟时岚这般,一身苏绣锦缎长裙,头戴珠钗,身披玉饰,一看便是身份尊贵的主家小姐,身后还跟着丫鬟护卫的,实在少数。
她一出现,便像是一只误入狼群的肥羊,立刻吸引了所有商贩的目光。
“小姐,小姐!看看我这儿的猫眼石,从西域来的,晚上能发光!”
一个络腮胡的胡商,捧着一个盒子,挤到孟时岚面前,献宝似的打开。
孟时岚看也不看,大手一挥。
“买!”
这掷地有声的“买”字,似乎让商人们看到了一只待宰的肥羊。
“姑娘,瞧瞧我这儿的红宝石,鸽血红!真正的鸽血红!镶在簪子上,保管您艳压群芳!”
商人们尽力地推荐着自己的货物。
跟在孟时岚身后的双儿,看得咋舌不已。
而隐在人群中,时刻保持警惕的郭凡和魏寻,瞧着这番景象,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
孟时岚却似乎乐在其中。
她饶有兴致地从这个摊子逛到那个摊子,时不时拿起一块宝石,对着光看成色,又或是拿起一串珠子,在手腕上比划。
她问价,还价,与那些精明的商人你来我往,一派悠闲自在。
孟时岚几乎将西市大大小小的角落都走了个遍。
她身后的双儿和护卫,手上都拎满了大大小小的盒子。
马车里,更是堆了小半车的各种玩意儿。
周围除了热情过度的商贩和看热闹的路人,再没有一个可疑的人出现。
孟时岚站在马车旁,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起来。
难道,是她想错了?
还是说,她今天的阵仗太大,让对方不敢动手了?
第251章 她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一整日的招摇,换来的却是风平浪静。
这让她甚至开始怀疑,那日暴雨中的刺杀,是不是一场彻头彻尾的乌龙。
或许那些人本就不是冲着她来的,只是恰好遇上,如今发现弄错了对象,自然也就销声匿迹了。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她自己掐灭。
就在她心念电转之际,一道凄厉的哭喊声,像一把尖刀,扎进她的心口。
“小姐!小姐——!”
孟时岚猛地回头。
只见春杏狼狈地跌跌撞撞穿过人流,朝她的方向拼命奔来。
她脸上满是泪痕与惊惶。
“不好了!小姐,出事了!”
春杏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被眼疾手快的郭凡一把扶住。
孟时岚的心猛地一沉,似乎被狠狠攥住,连呼吸几乎都停滞了。
“慢慢说,出了什么事?”
她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只有微微颤抖的指尖。
春杏带着哭腔,几乎是吼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