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时就跟芳仪说,这家里老太太最偏疼福璇,沈氏得罪了福璇就是开罪了老太太,用不了两天老太太肯定要想法子收拾沈氏,还专门嘱咐芳仪第二天不要往沈婉晴这边来。
自己这个额娘佛没念出个名堂,性情却是越来越歪了。从去年到现在只要沈婉晴做点什么事,她就私底下盼着沈婉晴做不成,沈婉晴做成了她那叫一个难受啊,都没法说了。
芳仪从劝到渐渐麻木再到现在连说都不想多说半个字,第二天照旧过来跟着沈婉晴学管家学看账。
这都三四天了,没见着老太太那边为难大嫂,反而小姑姑被禁足在正院后罩房那边不准出来,这事到底谁赢谁输自然也就不必多言了。
“那也不是,董鄂家以后是咱们家的姻亲,荆州那地方虽然不比京城繁华但也是交通要塞。咱们家能在那个地方有亲戚是好事,说不定哪天你嫂子我又想往那边做买卖了呢。”
只不过今儿董鄂家来的人里有董鄂德成,福璇再怎么闹人家是小姑姑,董鄂德成就是未来的小姑父。这人还是先让毓朗去会一会,看看到底是个什么路数再说吧。
第86章
“姑娘, 要不还是去前面看看吧。”
“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当着一屋子人的面被沈婉晴教训成那个样子,这几天便是佟佳氏不给福璇禁足她也不会出去, 太丢脸了。最重要的是她至今想不到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能让沈氏这么对自己。
之前家中二嫂那么欺负东院, 沈氏再如何要把掌家权抢过来也都还顾及二嫂的脸面。后来二哥外任二嫂一个人守着西院, 沈氏更是半分也未曾亏待。
那时候福璇就看明白了,沈氏这人能干脾气大但性子不差,尤其同为后宅内院的女子她从不下腌臜手段去害, 便是要争要抢也都是明火执仗来硬的。
正是因为这样福璇才会起心思从她手里要人, 她想着就这么一回了她应该要体谅自己。荆州那么远那么偏僻,自己去了手里没几个能干人怎么能行, 那些田产铺子难道都得自己费心管着?
家里这些管事掌柜都是在沈氏调教好了的, 自己带过去到了地方就能用。他们能干自己省心,日后没有什么麻烦事找娘家办, 那是不是也是给沈氏省去许多麻烦。
这话说出来似乎蛮有道理, 但这道理只能站在福璇这边来论,要成全她这个道理就得别人割肉。
福璇这么抱怨一旁的丫鬟就安安静静的听着也不说话, 伺候福璇好些年了, 这个主子是个什么性子的人她比老太太还了解。
她认定了的事别人劝不了,还不如省些口舌省些精力, 她不愿意去前面露个面那就不去, 耐心听她把已经说过不下十遍抱怨大奶奶的话说完, 才转身出去往正院去。
主子不去她得去,回头等董鄂家的人走了主子肯定又要问自己去没去看,看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要是自己说不上来这主儿又该嫌自己不机灵不会办事了。
好在这样的日子很快就过到头了, 前些日子她已经让她娘去老太太跟前求了恩典,家里已经给她说好了亲事。到时候福姑娘去荆州自己可以不跟着去,往后这左右为难的差事就落不到自己头上了。
福璇没主动往前面来佟佳氏也没差人去后罩房找她,自己的女儿什么性情她清楚,这会子肯定还别着劲儿不愿过来。
除非是沈氏亲自过去请她倒有可能,但沈氏自己都不肯露面只有毓朗独自过来,佟佳氏自然也懒得再管。
前几天那事弄得她有些心灰意懒,她想不明白到底是自己这个当额娘的太没用教不好女儿,还是这个女儿生来自私,要不然怎么会做出这么愚蠢没脑子的事。
现在大孙子过来待客佟佳氏也是听得多说得少,好在她这把年纪了女儿又是远嫁,董鄂家跟着德成一起来的两个堂嫂一个婶子都没看出不对劲,反正毓大人给面子过来就行了,老太太不说话就不说话呗。
毓朗的生日在正月十六,今年过完满十八岁生日就算是十九岁的人了。董鄂德成比福璇小三岁,他跟毓朗才是同年生的。
两个同岁差了辈分的年轻人坐在一起,问一问来京城的路上好不好走,这次在京城有没有需要自己搭把手的地方,第一次见面的陌生和尴尬也就散了大半。
“这次回京城带的大多数都是成亲那天要用的东西,船上位置不够实在装不下,今年中秋的节礼单薄了些,往后肯定不这么着。”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们前天刚从通州上岸今天就带了这么多东西过来,小姑父要是再说这种话可就见外了。”
“说还是要说的,都说礼轻情意重,可到底还是太轻了些。”
德成上头有一个姐姐,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两个妹妹,家里在荆州旗人里头算是中等偏上的家世。
原本家里给德成准备成亲的银子拢共一千两,毕竟驻防八旗本来也不如京城八旗底子厚。能给德成预备出这一千两还是因为他是家中长子,姐姐嫁了弟妹又还小,家里能先紧着他来。
可谁也没想到本来说得好好的亲事因为一场丧事给耽误了,德成接了他阿玛佐领的位置,原本准备给他娶妻的银子也花了大半。
这两三年德成当家,家里除了驻防旗人的俸禄和田产,还有就是他跟人合伙往东南、西南一带做生意赚的银子。本钱不多所以赚得也不多,除了把家里料理妥当他自己手里也就攒了不到两千两银子。
两千两还不如赫舍里家给福璇的添妆多,对于德成来说已经足够挺直腰杆子在荆州城说亲了。
听说之前退了亲的那家人背地里还后悔,后悔当初听了家里姑娘的话退亲。这眼看着德成是个能捞会赚的,这么个好姑爷就这么生生错过了太可惜。
这种闲话传到德成耳朵里听也就听了,只背地里没人的时候自己烫一壶酒弄两个小菜吃吃,心里不免还是有点儿小得意。
让你们狗眼看人低,如今知道后悔?晚啦。小爷哪儿找不着媳妇儿非要被挑三拣四的嫌弃,赶明儿就得找个模样好家世好的,让你们悔得呕血。
这话不过酒后妄言,德成是个稳重的性子甚至都没说出口过,憋在心里自己想想也就罢了,谁知道家里还真给他找了个模样好家世更好的媳妇儿。
福璇除了年纪大些他是挑不出一丁点儿毛病来的,也正因为年纪大了点儿这桩亲事才落到自己头上,要不然元后族里的姑娘、原尚书大人的千金如何轮到自己来娶。
这事京城的亲戚写信到荆州之后德成立马就点头答应了,他压根想不到自己不答应的理由。只是这么一来原先想着给自己准备一千两娶媳妇的银子,就怎么想怎么有些不够。
德成为此专门找了他额娘,母子俩一起商量过后决定再加五百两。毕竟未过门的新奶奶有个这么好的家世,还有个听说很得太子青眼的侄儿,加这五百两不过分。
能拿出一千五百两娶妻,在荆州驻防的旗人里都是个听着有些吓人的数目了。人人都说董鄂家这是要娶个金疙瘩回来,也不知道这跟元后同族的姑奶奶到底是个什么天仙。
这话本是调侃,知道今年沈婉晴派人去荆州置办嫁妆田和铺面,突然有京城的人来买下这么多上好的水田和两个老大的好铺子,是做什么用的这可瞒不住人。
调侃的话渐渐成了真的,大家伙都说这个媳妇儿娶得好,还没过门就置办了这么多家业当嫁妆,往后便是董鄂家出了什么事,靠着媳妇儿吃饭也饿不着冻不着啊。
德成没想靠媳妇儿过日子,可看着每次京城的亲戚来信说的都是毓朗又在太子跟前如何如何,他给娶妻准备的银钱也跟着越加越多。
一个月之前从荆州出发时德成偷偷算了一笔账,把聘礼和这次去京城要花的银子算上,里外里他起码得花将近三千两。
原本自己手里的银子全搭上了,加上他这近一年攒下的几百两,还有五百两是出发前他额娘给的私房钱,董鄂家这位孀居的夫人盼着儿子能安安稳稳把这桩亲事给办漂亮,硬是把自己那点儿棺材本都给拿出来了。
三千两是德成能拿出来的所有的银子,多了少了就这么些了。有多少银子就办多少银子的事,跟大婚有关的东西不能将就,自然只能在别的地方想法子俭省。
这次带给赫舍里家的中秋礼大多都是荆州特产,漆器茶叶、藕粉、莲蓉月饼和洞庭湖里的鲜鱼螃蟹,好几大框也不知道这一路怎么保存的,一大半居然都还活着。
毓朗来正院的路上正好碰上乌尔衮把挑出来大螃蟹往东小院送,沈婉晴喜欢吃螃蟹整个家里都知道,德成这个中秋节的节礼还真是送到人心坎上了。
“小姑父太客气,这么好的螃蟹眼下这个时节在京城花钱都难买到,你们一路还得想法子保存,光是这里面花的心思就不是银子不银子能比的。”
“今儿中午小姑父留下吃个饭,下午我带你把家里几个亲戚府上都去一趟。别的不用带就带上螃蟹和藕粉,这两样京城再有买的也不如你们带过来的好。”
能让毓朗领着去的亲戚家,不就是一等公府和索中堂府,毓朗还不知道人家背地里给自己告状,这种一个族一个姓的喜事,可不得带着人过去认认门去。
德成一听这话就不推脱了,花了这么多银子娶个妻子回去,总不能眼里真就只有她那点儿嫁妆田和赫舍里这个姓氏,毓朗肯带自己去认认门拜拜码头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难得回京城一趟是该去请安的,要是你们喜欢往后每年都能想法子往京城送螃蟹。我在洞庭湖边上围了一圈地方,那处的螃蟹到了时候满黄顶盖,味道比别处的好。”
“都说江汉平原鱼米之乡,除了不如京城繁华哪不比京城强,好歹吃口水比京城的甜啊。”
京城的水质大多不好,城里头苦水井比甜水井多,要不是府里早年间想法子找隔壁买下个小院子围到自家来,家里连口甜水井都没有,每个月光是吃水都要花不少银子。
“这事不跟你谦虚,不瞒你说刚来京城两天我这就有点儿干得受不住了。这过日子过的还是地方,我阿玛当年就说感觉在荆州待久了,人都生了南边的根拔不起来了。”
说者有意听者有心,德成这话就是代表董鄂家表了个态,娶这个媳妇不管为了什么他眼下都没有来京城的打算。
毓朗记在心里,晚上回去就把白天的事一五一十都跟自家大奶奶交代了。“这个德成是个聪明人,小姑姑嫁过去只要不出幺蛾子日子不会差。”
“你也说了是要不出幺蛾子,你那小姑姑一会儿一个机灵主意,不是幺蛾子也是幺蛾子了。”
不怕坏人绞尽脑汁就怕蠢人灵机一动,沈婉晴觉得这话安在福璇身上特别合适,白瞎了她那张看着又漂亮又醒目的脸,原来是拿脑子换的。
撕破脸就这点儿好,以前吐槽还要收着劲儿,现在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压根不用顾及什么。沈婉晴歪在榻上一边看书一边听毓朗说白天的事,随手翻过一页发现前面说了什么又给忘了,只好又翻回来重新看。
“不到一个月就是正日子,等这事完了咱俩说什么都能好生歇歇了。”
“别说,这话心里想着就行了。说出来指不定又出什么岔子,这事儿啊最经不起念叨。”
沈婉晴不让毓朗立flag,德成一家来京城也确实没再起什么波澜,中秋过后一转眼便是福璇出嫁的正日子。
“大奶奶,您赶紧去前面迎一迎,将军夫人和大姑娘来了。”
“谁?”
福璇这个姑姑要出嫁,最忙的是沈婉晴这个侄儿媳妇。今天可是大喜的日子,不光是福璇这个新娘子大喜,对于赫舍里家来说也是难得的喜事。
去年沈婉晴进门时赫舍里家虽处处做得都不差事,但那时候毓朗只不过是个护军校,哪能跟现在比。
今日来家里的宾客说是车水马龙络绎不绝一点儿也不夸张,这就是人抬人最明显直观的表现,你能爬到什么位置身边的人就会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你家的事。
具体到底是娶妻还是嫁姑姑并没有人在意,众人在意的是自己来没来,人情簿上记没记下名字,毓朗和沈氏跟前留没留下印象。
如此一来,沈婉晴自然就变得特别特别忙,佟佳氏屋里坐着的长辈来一个就要问一句你家大奶奶呢。
起初佟佳氏还来一个问一句就差人去前头请沈婉晴过来坐一坐寒暄两句陪一陪客人,后头也不好意思老这么遛她了就多攒几个,来了好几个舅奶奶姨奶奶再一气儿让沈婉晴过来见一见刷个脸。
彭嬷嬷来找沈婉晴的时候,沈婉晴刚从佟佳氏屋子里出来,里头一圈老太太、太太的,谁是谁压根就分不清,反正自己转着圈的喊了一轮,只有她们认识自己的没有自己认识她们的。
“就是石将军府的夫人和大姑娘,马车停在侧门戴佳太太和兆佳太太已经先过去了,让奴婢赶紧来找奶奶。”
戴佳氏、兆佳氏和完颜氏都被沈婉晴找来帮忙招待女眷这边的客人。
兆佳氏主要负责毓朗在外面同僚家的家眷,戴佳氏和完颜氏负责佐领下的旗人和同族内眷,本来安排得好好的,现在突然来了个未来太子妃还真是必须沈婉晴去招待不可。
太子一日没正式大婚,石家就一日低调。整个石家除了那次赏梅宴就很少在京城旗人世家间往来交际,只有石文炳隔三差五被万岁爷宣召进宫,能看出来石家如今的地位。今儿石琼华和爱新觉罗氏都过来了,这脸面给得太大了。
“夫人怎么这个时候把大姑娘带来了,前天我去您那儿您也不跟我提一声,吓我这一大跳。”
“提了就没意思了,本来今儿不能来,是我求着额娘说再过些日子我也得经历这么一遭,就当是先来看看到底怎么个场面,就当是提前……预习?”
预习这个词是沈婉晴跟石氏说的,赐婚的圣旨赐下之后石氏出门的机会不多,大多数时候都是石府安心备嫁。
石氏一族的人石琼华见得不多,反而是沈婉晴她隔三差五就要派人来问一问,起初几次她问了沈婉晴自然就得去,去了其实也没什么正经事儿,大多数时候都是沈婉晴陪她坐着聊天,或是跟她说说自家的事。
次数多了沈婉晴也就明白了,她派人来问就问吧,问个三回自己去上一回也就差不多了。去的时间隔得长一些,能拿来当做新闻说的事也多一些。
只是石琼华难免跟沈婉晴抱怨,说想不通赫舍里家也就这么几口人,如何就你忙得脚不沾地。福璇既然不是个懂事的记得你好的人,倒不如把这事撒开手让家里别人去管,不是还有太太和二太太,嫂子料理小姑子的亲事总比侄儿媳妇更应当应分。
对此沈婉晴的回答就是当做提前预习,石琼华备嫁这段时间很多事她都是托付自己去办,还有毓朗在毓庆宫也整天要跟礼部和内务府打交道,办的事也都是跟太子大婚有关。
福璇的亲事规格当然比不上太子大婚,但结婚的流程再怎么着也有个样子,大致的流程总是差不多的。
福璇和石琼华的亲事就是前后脚,沈婉晴先办福璇的再办石琼华交代的,第一次即便有什么生疏不周到的第二次也学乖了理顺了。
“那就当咱们家也沾沾大姑娘身上的喜气和贵气,说不定往后我也能跟着鸡犬升天挣个诰命当。”
正院那边人太多,说是说沾沾喜气沈婉晴也不敢真把石琼华带过去,她要是过去了整个赫舍里家非得乱了不可。
沈婉晴把石琼华带去东小院,把芳仪和完颜氏叫过来陪着,让她俩注意着正院这边的情况,人少的时候带石琼华偷偷去看热闹,人多了就避回东小院来,总之别叫人给围住了。
她自己则领着爱新觉罗氏去正院佟佳氏那儿,佟佳氏毕竟之前是尚书夫人,由她给爱新觉罗氏作陪不算失礼。
作为石文炳的夫人,爱新觉罗氏眼下炙手可热,但比起未来的太子妃那还是好很多。至少在沈婉晴暗示石琼华没来之后,大家的态度就基本上都是殷勤热络但还能把持得住。
前头也有宾客你传我我传你的说石家那位太子妃今儿也来了,可谁也没见着人啊,所以传过也就过了,毕竟今儿是在董鄂家和赫舍里家的喜事,天大地大还是新娘子和新郎最大。
赫舍里家嫁女儿,从早上男方来发轿迎亲开始,赫舍里家拦门等新娘子梳妆妥当拜别佟佳氏,被毓朗这个大侄儿背着送上花轿,到中午赫舍里家摆送亲宴告一段落。
直到这一刻,福璇才算真正从赫舍里家出嫁入了董鄂家的门,开始了她另一段人生。
送过福璇上喜轿,来不及感慨什么还得应付送亲宴。这事前院有毓朗领着阿克墩他们陪客人,后头有舒穆禄氏和戴佳氏她们支应,沈婉晴这才抽出个空先回东小院。
“你赶紧回去陪那位大姑娘,这边有我看着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