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共没有几个孩子,皇太子排第三,这排名实在算不得光彩。
皇后便道:“没搞错吧?”
陛下只道:“业精于勤荒于嬉,皇后看浩儿平日可有用功练习?”顿了顿,又笑道,“不过也只是游戏罢了。”
又说外面天气太寒,既已结束,那便起驾回殿。
歇息片刻,晚上还有筵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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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起驾回宫观时, 季恒已是一身病气。
他感到浑身又湿又寒,一进房间便脱了沾满寒气的狐裘,缩进了被子里, 习惯性叫道:“小婧。”
一名侍女走上前来, 应了声:“喏。”
季恒反应过来, 说道:“……不好意思, 叫习惯了。”又道,“能不能帮我把炭盆挪近一点?”
那侍女又道:“喏。”
而正要挪,房门开了, 姜洵换好一身常服走了进来,说道:“我来吧。”
他说着,走上前去,把炭盆挪到了床下,差不多季恒腰部那个位置, 而后在季恒脚边坐下了, 说道:“屋子里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 好生无趣。”
季恒受了寒,脑袋有些晕乎乎的。
他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了蚕蛹,只把手臂露了出来,搭在了额头上,说道:“那咱们说说话。”
姜洵道:“叔叔还欠我件事情呢。”
季恒眼睛睁得迷离, 想了想, 也实在没想起来自己欠阿洵什么了?
姜洵便道:“骑了一下午的马,手都冻疼了, 该叔叔还我了。”
原来是要他捂手。
阿洵的手露在外面攥了一下午的缰绳,而他好歹是缩在狐裘内捧着铜炉,肯定是他的手要暖一点的。
这恐怕也是少有的, 他能还阿洵这笔“债”的时机了。
可他眼下实在难受,难受得一动不想动,便求饶道:“叔叔下次再还好不好?叔叔头胀,感觉要拿手压着才舒服一点呢。”
姜洵无言地打量四周。
他见床上放着两只枕头,季恒枕一只,旁边还空一只。
这枕头是软枕,丝帛内填充的是助眠的药材,还带着淡淡药香。
他笑了笑,忽然起了个坏主意,便轻轻把季恒的手臂拿下来,把那枕头搭在了季恒的脑门上,把两边压实了,让枕头贴合脑门。弄完后像是很满意,说道:“这样。”
季恒:“…………”
他感觉自己的样子有点傻,于是有些无奈。
但这软枕内除了药材,似乎又填充了些谷物,有一定重量,压在额头上还怪舒服的。
他又着实无力,便一动未动,任姜洵摆弄。
姜洵则又把他的手攥过去,而他发现姜洵的手竟还是热的!那温度有些惊到了季恒,这是正常人在外面冻了一下午后还能拥有的体温吗?
姜洵把季恒那只手捧在手心,轻揉轻吹,弄热了放进被子里,又把被子掖好,说道:“叔叔睡一会儿吧,晚宴还要一个时辰。”
季恒半昏半醒道:“但你无聊可怎么好?”
“没事。”姜洵说着,从袖袋里掏出一卷竹简,这是先生要求背诵,等他回了临淄要检查的,文章可长,“我先做一会儿功课。”
这认真的模样把季恒逗笑了,说道:“好,那叔叔先眯一会儿。”说着,又往里挪了挪,问道,“你要不要坐上来,盖着被子?”
姜洵想了想,说道:“好啊。”说着,脱了鹿皮靴把腿放了上来,坐在了床尾。
季恒便把被子一掀,盖在了姜洵腿上,而后闭上了眼。
屋子里暖融融的,他又贴着个人形火炉,很快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姜洵则捧着书卷看了一会儿,见季恒的鼻息变得均匀,似是已经睡着了。
他便放下了书卷,看向了季恒。
季恒的睡脸可比书卷好看多了,他就这么看着季恒的脸打发起了时间……
——
另一侧,皇后一回到寝宫便清退了宫人,转身问皇太子道:“怎么回事,为何只有第三名?连姜雪莹那个丫头片子都不如!”
“母亲有没有说过,父皇最看重这个,因为昭国的头顶便是匈奴,昭国的储君绝不能没有血性!”
“母亲有没有叫你好好练习?用着昭国最好的师父,又为何会练成这样?排名第三,你让父皇、母后还有外祖父的颜面都往哪儿搁?”
姜浩站在原地,怀里抱着一只小狐狸,听着母亲的指责,只感到大脑一片空白。
班令仪便把那小狐狸扔到了地上,说道:“你听到了没有?”说着,对宦官道,“把这狐狸给我扔出去!”
姜浩这才哭了出来,拽着母亲的衣袖道:“不要扔!不要扔!这是我射中的小狐狸,我不是第三名,我是第一名!是姜焕耍赖!是司射偏心!”
班令仪道:“这又是什么意思?”
由于射中狐狸有二十分,射中兔子只有十分,于是今日比试一开始,姜浩便把目光都放到了狐狸身上。
只是狐狸十分机敏,非常不好射中。
直到比试快结束时,他也只射中了一只,得了二十分。
而此时,姜焕射中了一只狐狸、两只兔子,得了四十分。
姜雪莹射中了三只兔子,得了三十分。
而在最后时刻,他和姜焕又几乎同时射中了一只狐狸。
“明明就是我先射中的,可姜焕非说是他先射中的!”
“司射又说,是我和姜焕同时射中的。”
“司射便把那狐狸抱过来,看了箭矢留下来的轨迹,说姜焕是正面射中,并且射在了脖颈上,而我的箭矢是擦身而过,说这样是射不死猎物的,便把那狐狸判给了姜焕!”
一旁随侍皇太子的宦官道:“的的确确是咱们太子先射中的,老奴看得一清二楚!”
“皇子皇孙们围猎,又何曾有过看箭矢轨迹的规矩?谁先在猎物身上留下了颜料,那就应该算谁的!”
司射也是眼神不好!
不仅眼神不好,脑子也不灵光。
若把这狐狸判给了皇太子,皇太子便有四十分,与吴王太子并列第一,皆大欢喜。
可那司射非一根筋,闹得大家都不好收场。
班令仪问道:“今日司射是由谁担任的?”
宦官道:“回皇后,是袁郎官。”
“袁郎官?”班令仪道,“颍川侯那个远房外甥?”
宦官道:“没错。”
颍川侯,也就是安阳的夫君了。
他这小外甥在陛下身边担任郎官,由于骑射功夫了得,性子又很耿直,还挺讨陛下喜欢。
班令仪道:“你现在来掰扯这些,你父皇会认吗?为何不从一开始便勤加练习,一开始便多射中几只猎物?”
“父皇对你很失望,你给我好好反省!”
——
晚宴开始时,窗外的天已暗了下来。
谒者提前两刻钟前来提醒,而季恒沉沉睡了一觉,身上已经好多了,头脑也不再昏涨。
姜洵仍坐在床尾,放下了竹简道:“该起床了,叔叔。”
“好。”季恒说着,爬了起来。
他理了理发冠,又换了身衣裳,便跟着谒者、姜洵来到了大殿。
宴会很快开始,乐师们跪坐在一旁演奏乐器,舞姬在中间跳舞,佳肴也由宫女们一道道地端了上来。
季恒不大饿,用了几口便放下筷子,而后喝喝茶,看看歌舞。
四周宾客喧闹着饮酒,而在这时,只听身后传来一阵“噔噔噔噔”的小孩子旋风般跑过来的声音。紧跟着,他身后便响起一声“叔叔!”。
季恒忙回头去看,见是雪莹。
她手中提了只木笼,蹲了下来,手指伸进去逗了逗里面的小兔子,说道:“这是我今天射中的,我一共射中了三只!阿宝没来,这个送给阿宝。”
“真的吗?”季恒看着雪莹,感到心里暖暖的,说道,“翁主好厉害,我替阿宝谢谢翁主。”
雪莹道:“不客气的。”说完,便又旋风般跑了,回到了阿姐身旁。
姜洵坐在季恒前方,却根本无暇留意身后发生了什么。
伯伯叔叔们喝高兴了,轮番说“干”,他便也不得不跟着端起酒杯。
只是此刻……他杯中的酒是红色的。
饮下去又带着浓烈的血腥气。
他很少饮酒,也不知这是什么酒。
只是看了看四周,见所有人杯中都是这颜色,大家也都见怪不怪、茹毛饮血地饮着这东西,他便也不好多问,只跟着饮。
不知喝了多久,大家食案上皆已是杯盘狼藉。
时辰也不早了,姜焕、雪莹这些小辈各个困得哈欠连天。吴王便说,让困了的小辈都先回去,他们还要接着喝。
姜洵也是“困了的小辈”。
其实他倒不是很困,只是想着,叔叔累了一天该休息了,便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