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婆婆,我要借你地狱鬼火一用!”
许婆婆闪身现形,恨声道:
“大人早该如此了。”
说话声中,雄雄火光冲天而起。
赵福生手持打神鞭,从地狱之火中沾之滚过。
“臧雄武,你还不给我往前走!”
话音一落,她一鞭抽出。
惨白骨光挟带鬼火,‘砰’声抽打在纸人张后背上。
那鬼火如附骨之蛔,立时沾之即燃,‘劈里啪啦’灼烧皮肉。
“啊!”
纸人张发出惨叫,踉跄着前行一大步。
这一鞭之下,抽断他法则。
他才形成的伪生祠顷刻碎裂,蒯满周获得自由。
不仅如此,随着他一被抽打,束缚在谢景升脚上的红鞋立时碎裂,谢景升趁此机会,往前迈了一步:
“跟我行!”
他话音一落,厉鬼也跟着喊:
“跟我行。”
二鬼同时引领鬼葬,法则非同小可。
纸人张情不自禁,再往前迈了一大步。
他想要反抗,但厉鬼叫魂声干扰他的思路:
“臧雄武、臧雄武。”
“嘻嘻嘻。”
厉鬼叫魂间,似是有小儿嬉笑声响在他耳侧。
他神魂受到干扰,一时间竟然又有片刻意识模糊。
“是谁?是我的囡囡吗?”
他惊喜交加的转头,恍惚之间,仿佛听到有人在喊:
“阿爹、阿爹是我呀——”
农家小院里,妻子文清腰系裙带,温婉的笑着迎接他。
“假象、假象!”
只是下一瞬,纸人张又突然怒声大喝:
“假的罢了!”
这一声喊叫震破了幻象。
喊‘爹’声消失了,四周安静异常。
他心里涌上一股孤寂之感,可随后他便顾不得其他了。
此时他已经快走到封都鬼域的门口,谢氏父子在前头引路,已经有半个脚要踏入鬼门关中。
谢景升以自身为‘香’,点燃祭奠鬼物,此时那香火燃透他的身体,他几乎已经走到了人生的末路。
这位出场即以年约三旬俊美男子现场的引鬼者,此时面色青黑,几近厉鬼复苏。
“跟我行!”他冷硬道。
“跟我行。”厉鬼也接声道。
“不——”
纸人张想要反抗,但刚一动,四面八方的光束照来,形同牢笼,将他约束其中。
他想要退后,脚步一提——‘啪。’
鞭子破空声抽打而来。
打神鞭落到他身上,钻心刺骨的痛。
那鞭子自带浩然正气,专克阴邪,其意念执着,挟带无上怒火。
这让纸人张的面前浮现出一个面容严厉的老头儿身影。
那老头肤色微黑,面庞布满沟壑。
他脖子微前倾,双手背缚身后——这在后来的他看来,此人弱小如蝼蚁;可在当年的他心目中,却比宫中的皇帝还要大得多。
这老头儿是他年少时学艺的师傅。
“叫什么名字呢?”
他已经有些想不起来了。
他出身贫苦,后来变得暴躁易怒的父亲,早年的时候其实也不是这么严厉苛刻的。
父母爱他之深,费尽千辛万苦将他送入一家纸艺铺,想让他学些手艺。
年少的臧雄武跟着师父学编竹技术。
师父拿他当半个儿子,还将自己的女儿文清也许给了他,对他又凶狠、又严格,可也爱他极了。
“师、师父——”
不可一世的纸人张一见老头儿身影,不由大吃了一惊。
他刚喊出声,便听老头儿喊:
“雄武,还不过来!”
当年师父的威仪已经刻入他的骨血了,他本能的应了一声:
“嗳。”
话音一落,一脚跌入地狱。
一入鬼门的刹那,领路的谢景升身体血肉随即化为灰烬抖落。
他在顷刻间厉鬼复苏,遁入鬼门之中,进入封都鬼域——对谢景升来说,这是他渴望的归宿。
谢景升之父当年引鬼进入封都鬼域。
多年后,子承父业的谢景升则以另一个缘由,引鬼同样进入封都鬼域。
……
一切还来不及感伤。
就在这时,纸人张突然定足站立在原处。
所有人心弦紧绷。
赵福生与刘义真相对,陈多子、范氏兄弟及两个小孩跟在她身侧。
她神色肃穆,身后鬼碑现形,与地狱之门相辉映。
众人端坐生祠,却又难掩疲惫之色。
在众人看来,此时大局已定——纸人张半只脚已经进了地狱之门。
他跨过了鬼门关的一半,此时要想退后,门神不容、刘义真也不容。
更何况地狱的外头,万安县众人正杀气腾腾的望着他。
可不知是不是此人多年来屡造杀孽,且奸滑难对付的缘故,这会儿纵使感觉他已经要被地狱镇压了,但大家心里的那口气却并没有松。
赵福生的左眼皮急速跳动。
一股不详的预感在她心中涌动,她却装出无动于衷的样子,看向纸人张。
纸人张转头。
此时他身上的所有赘生物俱被斩断。
那些缠绕的血线,仿臧君绩镇压地狱而牵系的厉鬼——甚至他掳夺赵福生驭使的鬼神法则也被打破。
刘化成重新回归神位,不再受他掌控。
这会儿的纸人张身穿黑袍,外表如七十老者。
满头长发披散在他身周,他袖口宽大,双臂并成‘一’字,横举在胸口。
“大人——”
武少春见此情景,心中隐隐不安。
“此贼不大对头。”陈多子也道。
纸人张回头的模样,与赵福生第一次跟他见面时相似。
但赵福生与他数回纠缠,早知这副尊容并非纸人张真面目。
“你——”
赵福生正要说话,纸人张却笑了:
“你早说要送我入地狱,何必费这么大周折。”
天上地下,他走一通就是了!
话音一落,纸人张昂首挺立,迈入地狱。
……
此人也算一位枭雄。
赵福生紧紧的握住了打神鞭、人皮鬼刀,心中万分警惕。
黑气翻腾,鬼门无声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