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如今想想,那女人十成十就是自己吧。
她微微吐了口气,脸上有点热……大概是因为谢枞舟的用心。
宁豫放下衬衫,又拿出校服。
这个抽屉就像是潘多拉魔盒一样,打开后不知道可以窥探到多少旧时光里的秘密。
比如说她拿起校服,就看到下面压着的头绳。
紫罗兰颜色的蝴蝶头绳。
这是……她的。
宁豫诧异的拿起来看了看,更加确认这就是她高中时用来绑马尾辫的头绳,真丝上绣着蝴蝶,戚惠喜欢搞这些精致的东西给她,有好多个颜色。
她最喜欢紫色,也就总是用这条。
然后某天不知道怎么就丢了,怎么也找不到了。
现在看来只是被小偷偷走了。
宁豫微笑,用头绳把自己的长发绑了起来。
她都不记得有多久没梳过马尾了。
看来这个抽屉里的东西都是和自己有关的,那这件校服呢?
宁豫把叠好的校服展开,可看了看也没发现有什么属于她的痕迹。
这件校服应该是谢枞舟自己的,尺码很宽大。
直到她抓住袖口想要重新叠起来,却摸到指腹的触感不对。
谢枞舟的校服袖口和其他人的不一样,布料不是那种简单的光滑平整,而是绣了……
一朵玫瑰。
很小很细微,刚刚就差点被她忽视了。
但这确实宁豫今天最意外的发现。
她握着袖口的手指隐隐发抖,思绪在一瞬间被拉回多年前那个冰天雪地的圣诞夜。
当年从天而降包住她的那件校服,袖口也是有这样一朵玫瑰花的。
足足两分钟,宁豫过快的心跳才缓下来。
她看着手里攥着的校服,仔仔细细的叠起来……然后装到随身的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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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时间没见到常乐儿,她瘦的皮包骨,脸上没有血色,是不健康的白。
见到宁豫,她勉强笑了笑:“姐,你这么忙还出来见我,真谢谢。”
就连说话似乎都是有气无力的。
“怎么回事?”宁豫握住她的手腕,惊诧于这仿佛枯树枝一样的手感:“你绝食还是怎么样?都不好好吃饭?”
“没有,真的没有……”常乐儿囫囵摇头,神色恍惚:“只是妈妈走了后没人提醒我吃饭,总是忘了。”
她不是故意不吃的。
宁豫自认为算是个铁石心肠的性格,但此刻还是忍不住鼻子一酸。
她用力攥了攥常乐儿的手:“好好生活。”
那些辞藻华丽的安抚她不擅长,只能告诉她最简单的道理——好好生活,为活着的人,为死去的人。
“姐,我有的时候真的很难想象妈妈就这么走了,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常乐儿眨眼,泪珠扑簌落下:“我一直都是和妈妈两个人生活的,她除了在我七岁那年带我回了趟宁家,从来都没有提起过我的父亲。”
“他,那个人……在我的生活里没有存在感,我从来不知道……”
从来不知道常玉华的恨意是这么深刻,会用这样决绝的方式结束自己的一生。
她好像,从来都没有了解过自己的母亲。
每每想到这里,常乐儿几乎是五脏六腑都在痛,午夜梦回也睡不着。
细长的手指捂住眼睛,眼泪也止不住的流出来。
“乐儿,别太怨恨自己。”宁豫定定看着她:“你是个好姑娘,也是个合格的女儿。”
她知道女孩儿的症结在哪里。
常乐儿喃喃道:“我……合格?”
“没有人不希望自己的家庭是和和美美,一派团圆的。”宁豫实事求是的说:“可你也说了,这么多年没有父亲,但你从来没要过。”
“你心疼妈妈,常女士都知道的。”
常玉华被骗后,但依然选择生下来属于她自己的骨肉,孩子姓常。
常乐儿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亲情缺位还是个被歧视的‘私生女’,但她依旧理解母亲,爱母亲。
所以她们母女两个才能做到真正的相依为命。
常乐儿睫毛动了动,似乎是被说服了一些。
但更多的情绪还是要慢慢消化。
“姐。”她才想起来自己过来的另外一件事情,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递过来:“这个是你之前给的医药费,用不到了。”
不是用在妈妈身上的钱,她也不会自己私吞。
宁豫却没接:“留着吧。”
常乐儿摇头。
“乐儿,别逞强,你现在只是个大学生,没有赚钱能力,常女士也没留下什么遗产。”宁豫声音并不激烈,只是理智分析:“更何况常女士选择用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本就是双刃剑,你最近经常被媒体缠着吧。”
常乐儿沉默不语,不得不承认一切都被宁豫说中。
宁家的事儿闹得太大了,很多人都想知道爆炸案的始作俑者是怎样一个人,又和宁家的二少有怎样的风流韵事……
这段时间她到哪里几乎都会被围追堵截,活得像是过街老鼠。
“先休学半年,学校那边我会帮忙。”宁豫拍了拍她的手:“拿着这笔钱冷静一下,同时规划一下自己的生活。”
“这里的钱你无论是想买一栋小一点的公寓安身立命,还是想环球旅游一圈开开眼界都足够。”
这也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选择。
常乐儿细长的手指被她塞回来的银行卡硌的生疼,声音呜咽:“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好么?宁豫微怔,实话实说:“只是力所能及。”
“我想恨宁家每一个人的。”常乐儿垂眸看着桌面,眼泪像断了线的玻璃珠子:“可我很感激你……很爱你……”
宁豫沉吟片刻,起身抱了女孩儿一下。
“别那么感激我。”她不喜欢别人用感恩戴德的方式和自己相处,认认真真地说:“乐儿,你还没长大。”
“等你长大了就会发现,我所做的一切确实是在能力范围内能做到的,让我自己心安的事情。”
“而你如今塌下来的天,等再过几年会变成人生中的炼金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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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人终会被年少不可得之物困其一生,也终会为一时一景解开一生困惑。
——《我与地坛》
第50章 挖到了 手酸。
-谢枞舟, 你再等等我吧。
宁豫回到医院,进病房前特意把外套脱下,换上包里带过来的校服。
然后把头发也扎了起来。
高中校服, 马尾辫,标准老黄瓜刷绿漆。
宁豫脸上微热, 深呼吸一下才推门走进去。
碰巧谢枞舟刚从门口的洗手间里出来,两个人差点撞上——差一点。
因为曾经受过专业赛车手训练的男人, 敏锐度非常人可比。
谢枞舟扶住难得有些冒失的女人, 再看清她穿的什么之后, 目光一顿。
然后黑眸里就是无边无际的幽暗。
宁豫不自在的撩了一下颊边的碎发, 故作镇定地问他:“好看吗?”
谢枞舟轻笑, 在她耳边低声问:“干嘛偷穿我的衣服?”
宁豫心脏砰砰跳,不允许他转移话题:“你还没回答。”
谢枞舟:“不好看。”
“……”宁豫踢了他一下:“允许你重新回答一次。”
“就是不好看。”谢枞舟耸了耸肩:“你明知道我现在还不能剧烈运动, 玩不了制服play。”
……
宁豫真想打他。
她特意穿着这件衣服过来是在告诉他自己已经明白, 知道从前的一切了。
知道他从前的保护和深切的喜欢。
十六岁圣诞节的那个雪夜大概是宁豫最狼狈的一天, 她没犯错, 只是为了别人鸣不平。
却被不通人情的老爷子狠狠惩罚。
所有亲戚都在别墅内, 只有她穿的薄薄的站在外面, 老爷子想让她的一身傲骨屈服。
如果不是从天而降的这件校服, 宁豫会更冷。
可她发现这个校服是谢枞舟偷偷赠予的也并不觉得丢脸, 更没有那种狼狈时刻被人窥探到的屈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