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感觉不至于这么小心翼翼,但方衍年还是同意了这种说法。
用棉线将松花蛋给切成四瓣,三瓣放在碗里留给众人围观,剩一块剁碎了拿回去喂鸡,沅令舟还专门把喂了皮蛋的公鸡捉了过来。
虽然鸡棚里就只有这一只独?苗苗,但母鸡要下蛋,就算毒死了……也比损失了一只母鸡好。
方衍年颇有些哭笑不得,这松花蛋就是看着吓人,其实真没毒!
因为泡的时间不算太长,这批松花蛋的熟度刚刚好,蛋黄只凝固了小一半,棉线切开之后,还流黄呢,可把方衍年给馋的,他决定等中午的时候就先把这半个吃了,打个样!
众人继续自己手里的活儿,目光却总忍不住往公鸡和装着皮蛋的碗里打量,见多吃了一顿的公鸡生龙活虎的,半点事儿没有,皮实得很!
午饭做好之后,粽子也总算下了锅去煮,方衍年把所有的皮蛋都给捞了出来,用棉线切成四瓣,把切好的皮蛋分成两盘。
一盘用来蘸姜醋汁,这是松花蛋的老吃法,醋能够中和松花蛋里的碱味,姜也能增添蘸料里面的风味。
另一盘,则是将没那么辣的青椒给放在炭火上烤,烤到外皮发黑发焦,撕开之后铺到盘子底下,再摆上切好的松花蛋,最后淋上辣味的蘸水。
这蘸水也有讲究,辣椒得用干辣椒面浇油,做成油泼辣子激发香味,姜蒜切细,再切两个新鲜的小辣椒增加风味,浇上酱油。最重要的是——一定得放比平日里蘸水稍微多一些的糖,这样带着甜味的蘸水浇到松花蛋和虎皮青椒上面,甜味能够冲淡一些辣味和碱味,也是很独特的风味。
两大盘子松花蛋很快就被众人给夹完了,连虎皮青椒都没放过,夹杂着蘸水一起拌进饭里,那味道也香!
就是有些不够吃。
沅家人都有些后悔做少了,张屠户也喜欢这口,感觉下酒特别好吃,让方衍年下次做的时候,给他们家也留一坛,他可以给钱。
“咱们两家谈什么钱不钱的,那不就生分了。”姜氏赶紧阻止,“也不用给咱家提肉来,紫苏前些日子帮了咱家好多活呢!”
张屠户也知道沅家人实诚,可就是因为太实诚了,让他总觉得自己是在占人家便宜。
“姜大姐,你这样说就生分了,怎么着,就允许你们家给咱提吃的来,不允许咱们啊给你提肉去啊?”
众人闻言,皆是笑出了声。
姜氏倒也适应一些:“乡里乡亲的,等鸭蛋攒起来就多做几坛,到时候给你们搬一坛过来,吃完再到我家拿。”
“那感情可好。”
吃完午饭,在院子里唠了会儿嗑,等下午的时候粽子煮好了,各自都分了一些,沅家人这才把凳子这些给搬着回了家。
一到家里,连粽子都还没来得及吃,一家人就催促起方衍年弄那个松花蛋了。
家里的鸭蛋堆得都放不下了,一想到接下来不知道要吃多久的盐蛋,就想立刻换一种口味。
等这批松花蛋腌好了,正好咸蛋也能吃了,到时候就能每天换着口味吃啦!
“虽然不年不节的,但这么多咸蛋咱家也吃不完,要不等蛋腌好了,把咸蛋都拿去集市上卖了?”姜氏看着仓库里的咸蛋有些发愁。
他们家腌制的咸鸭蛋好吃,咸淡适中,个个流油。
其实这咸鸭蛋想要蛋黄流油,操作非常简单,只需要在清洗干净鸭蛋,泡白酒之前,把鸭蛋放到院子里晾晒半个时辰,这样腌出来的鸭蛋就都是油黄,只不过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因此市面上买的咸蛋流不流油,都得看运气。
“阿娘做的咸鸭蛋个个都好,卖肯定好卖,只是单卖一样的话,跑一趟县城又太麻烦了,镇上又卖不出去这么多。”
沅宁主要还是心疼阿娘,如果一次只卖一两篮咸蛋,阿娘宁愿走着去县城,都不想花那六文的牛车钱。
“宝儿是说这松花蛋?”姜氏有些动心,正巧家里第一批熟好的咸蛋和松花蛋差不多时间,到时候加起来起码有五六十个,应该能卖完。
就是不知道县里的人敢不敢吃这玩意儿,毕竟是谁也没见过的东西。
“对!”沅宁十分有自信地自告奋勇,“阿娘不要担心啦,到时候我和二哥一起去县城卖,顺带看看有什么需要采买的。”
“只是怕累着你。”姜氏有些心疼沅宁的懂事。
“阿娘又不是看不出,我最近身体好多了,哪就累着我啦。”沅宁晃晃姜氏的手臂,撒娇道。
姜氏感叹又欣慰,宝儿的身体确实好了不少,这就是她最盼望的事情。
母子两一片温馨场景,只有被抛弃的方衍年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终究还是被宝儿嫌弃力气太小,扛不动东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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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方衍年:我锻炼!我运动!回来吧——我的八块腹肌!
沅宁:[加油]
第49章 又没钱了
端午节过后的第二天, 照例是镇上赶集的日子,方衍年一早起来,把水壶灌满, 提上一个木桶,里面架着个篮子, 再揣上中午吃的干粮,就上了路。
今天,他要挑战一个人走到镇上去!
去镇上的路对于乡下人来说不算远,可对方衍年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来说, 可算得上是个不小的挑战了。
出门前, 沅宁还十分体贴地给方衍年准备了条“胡床”,正是静夜思里“床前明月光”的那张“床”, 不过在这个时代,这玩意儿已经发展得和现代管用的小马扎没什么区别了, 就连名字也从交椅变为了马扎的通俗叫法。
马扎的便利之处就在于, 好收纳, 又轻便, 带着出门累了就支起来坐下歇一歇, 不过这个时代的马扎用的还是木板当凳面, 聪明的沅宁把自己的小垫子也给了方衍年, 垫起来坐着就舒服啦!
“对了对了, 布伞也别忘了。”沅宁将双层裂织布做成的伞一同交给了方衍年, 分明是他夫君出门,他比方衍年本人都紧张。
因为是遮阳伞, 倒不用像雨伞那样用很大的伞面,家里的烂布头拾捣些棉线打成裂织布,左右花不了几个钱, 伞架也是自己在山里打的木头做的,如今家里人几乎能人手一把,再也不怕晒了。
方衍年整装待发地上了路,也不过多勉强自己,路上累了就找个阴凉的地方坐下歇息,喝水吃个果子或者番薯干。
虽然没有后世的红薯干那般甜,但晒干的红薯条口感好有嚼劲,带着淡淡的清甜,没事拿出一条来嚼一嚼,口齿生香,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方衍年就这么走走停停,直到快晌午才到的镇上,他出门不算很早,吃完早饭天都亮了才启程的。
镇上的集市已经差不多散了,就还剩一些卖药的还在那侃大山,方衍年想,连这种东西都忽悠得出去,那他的松花蛋应该也不会差。
宝儿之前的销售手段他是见识过的,那叫一绝啊!连他都没自信能如此拿捏人的心理,让人花钱了还觉得赚到。
别看小说里的主角动不动就是几千上万两的大生意,那跟霸总小说里动不动就上亿流动资金的法盲情节有什么区别,真不怕被税务局找上门啊。
古代也有税务局,就是贪官和黑心商人都不敢做得太明目张胆,普通人家更是连两三文钱都掰开来花。
像是方衍年今日来收小乞儿们捡拾的羽绒,那么大一篮子,才给两文钱,都够一个小乞儿生活好几天的了。
今日那些小乞儿们也早早就在巷子里,没让方衍年等人。
看着一次比一次更多的小乞儿,方衍年忽然觉得,这鸭绒是不是太好收了一些?
他甚至担心自己钱没带够。
最开始和他交易的小乞儿很会察言观色,连忙和他解释:“老爷您放心,这些鸭毛我都检查过,绝对不会掺假!因为咱们不仅去灰坑捡,也到乡下去拾,可能……比之前的,要多一些。”
身为商人,方衍年知道自己不能摆出太好说话的样子,依旧板着一张脸:“东西要看过才知道,我说过,只要品质保证,多少我都会收。”
表面上一板一眼的,实际上方衍年特别庆幸,宝儿生怕他路上饿着或者口渴了,偷偷给他塞了点铜板,实在不行就农户家买点吃的,别把自己累着了。
方衍年当时还觉得自己用不上,但收到宝儿给的零花钱特别高新,现在看来……只期待今天带的铜板够用吧。
即便如此,方衍年也没有当那种黑心商人,故意将羽绒给压扁了再兜量,依旧是以前那副标准,满满一篮子,两文钱,得花半天功夫才能拾捡出来。
那小乞儿说的倒是不错,大概是害怕方衍年不继续和他们做生意了,起码羽绒里面没混进去杂七杂八的东西滥竽充数,而且羽绒的个头还都挺大挺完整。
他没去深究这些小乞儿们是怎么把羽绒给弄来的,等收完最后一篮羽绒,方衍年也花干净了自己身上的最后一文钱。
好险!差点就付不起工资了!
得亏他们家宝儿神机妙算,多给他塞了点零花钱。
但现在还有另一个问题……
方衍年连坐牛车回去的钱都不剩了,而他的体力,能提着这大包小包的东西活着走到镇上,都已经很不错了,更何况回去之后还要多提半桶水。
半桶水!他在家打水提大半桶路上都得歇脚,加上其他的物什,走回去?人可能半道上就没了。
而且牛车也不是在他们村就到终点的,没办法停下车等他回去拿钱。
方衍年琢磨了一番,把视线投向了镇子边上的茶水摊,他虽然没有沅宁那般会看面相,但他自认为自己的脸皮够厚,应该不成问题。
他在一旁打量蹲守了半天,好不容易等到茶摊老板得闲,这才凑过去搭话。
“老板您好,可否和您商量个事情?”
茶摊老板打量他一眼,见方衍年一副斯斯文文的模样,这才没直接把他赶走。
“是这样,此番到镇上,我的钱袋子遭人给摸了,现在身上一文钱都没有……”方衍年自己说着,都觉得自己好像后世那些“借钱回家”的骗子。
他连忙将自己篮子里的布包拿出来,趁着老板说不借之前:“我这里还有几枚果子,想找老板您借一文钱,等下次到镇上来,再给您还回来,您看这样成吗?”
果不其然,老板嘴唇绷紧,拒绝的话都要说出来了,但因为方衍年诚恳的态度,并且不像真正缺钱的模样,起码这身衣裳、提着的水桶,用料都不孬,不像是出来行骗的。
再者说,谁家行骗只骗一文钱,都不够他们这茶水铺子喝一碗粗茶的。
“你是哪个村的?”茶铺老板还是多问了一句。
“北边百溪村的,我家姓方,不才前些日子考中了童生,老板路过尽可打听,定是能找着我这个人。”
见方衍年说的有板有眼,没有半分心虚的模样,态度也温和有礼,再加上那副书生气和孱弱的外表,的确不像说谎的样子。
茶铺老板收了他的果子,也只给了方衍年一文钱,说他不用还了,就当时他花钱买的果子。
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方衍年一阵道谢之后,便在茶铺旁支起来了小马扎,用软垫垫着,掏出中午没吃完的干粮,细细嚼着,等会路过百溪村的牛车来。
看他做事斯斯文文的,还能掏出来马扎,虽然那把裂织布的伞让这书生看上去有几分穷酸,茶铺老板还是招招手,让方衍年到棚子下面等。
能在这四通八达的路口做生意,还一直做得下去,有人愿意来喝茶,老板还是很健谈的,问了问方衍年是在哪家私塾念的书,倒是说想把自己的儿子也送去读读看。
方衍年这方面倒是实话实说,虽然家里凑钱给他在乡塾念书,但他爹也考上过童生,乡里的父子和他爹的两厢鞭笞之下,也考了好些年才考上。
他们这种阶层的人,想要往上爬,只有读书这一条路。这些年在路边摆茶水摊,吃穿用度倒是不愁了,可也不想孩子走自己的老路,但镇上的老秀才,年纪实在是大了,孩子每天只能死记硬背,背不出来还要被打手掌。
百溪村有乡塾,但却是个童生教的,老板听方衍年是百溪村出来的,又是个童生,还以为百溪村的乡塾夫子多厉害,左右距离不远,可以把孩子送去百溪村念书。
哪像人家自己亲爹就是童生,都说龙生龙凤生凤,有个当童生的爹,儿子当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哪像他这个大字不识一个的爹,连千字文都没学完,儿子学不好,似乎也不是没缘由。
方衍年只好安慰老板,不是还有一句话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嘛,都是一代比一代有出息的,就算在读书这方面不擅长,肯定也有别的独到之处。
茶铺老板哪里听过这样的理论,还感慨不愧是读书人,眼界就是开阔,不仅请方衍年喝了热茶,还给他拿了两碟小菜,担心他被白面馒头给噎着了。
方衍年还怪不好意思的,可他越是这样,茶铺老板就越相信他是个读书人。
只有读书人才这般矜持,讲究礼义廉耻,看遍人情冷暖的老板见过多少占便宜的嘴脸,看方衍年都像在看一股清流。
好在回程的牛车很快就到了,否则方衍年都快被茶铺老板塞茶叶了。
真是热情好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