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这日在延英殿内把后续两国定期互换物产的交割方式议定完,当场有掌记官写下了缔约,分作两份各自盖印。
伏兆拿出隽羽准备的承天玺,在那两份缔约上盖了“承天”印,又加盖一枚“宸王之宝”,妊婋看着那两枚威风的大印,想着自己的随身印有点太小了,为了显示两国对等,她在伏兆的印章旁边写下了一个硕大且依旧张牙舞爪的签名,然后才在签名中间空隙处盖上了自己的“寅”字章,宛如眉心点缀。
这时杜婼也走了上来,这次她之所以带队来长安,也与签署互市缔约有关,因她们之前在上元府共同设置过一项则例,像这样对外缔盟或签订协约,必须要有上元十二君中的至少两人签字盖印。
杜婼等妊婋签完名字,也在旁边写下了自己这阵子苦练过的签名,果然不像从前一般东倒西歪了,只是字一大就显得有些圆滚滚,好似两团厚云,托着她在中间盖下的那枚赤色龙纹章。
两边签完物产互市协定,又签了漠北新设边界互不侵扰和平协约,内容都是妊婋前几日同伏兆和九霄阁众人谈好的。
殿中的掌记官将这些协约文书装进厚纸袋中,里面还附上了隽羽执笔写就的一封国书,称来日若洛京上元府对这次洽谈达成的协定有任何异议或是变动建议,可以通过驻燕领事大使府联络交涉。
对于她们在双方执政地设置大使府的事,这次没有在延英殿落成文书,因其中涉及到在洛京选址诸事,妊婋只是做了个拟议,说要等回去与上元府众人商议定后,再给长安太极宫送来国书确认。
这天谈完要事正好又到午初刻,伏兆仍旧设了午宴,午后又是游园看戏赏秋叶,也没让她们到四方馆住,只说还是就近都在宫中同心殿歇宿,反正里面前后殿宇有的是空屋子。
妊婋想着她们过两日就回去了,便没推却,与千江阔陪同杜婼和玄易在长安游览了两日,伏兆说那批海盐已另外由人送往黔南,还请她们在长安好生歇几日再走。
直到这天妊婋在拂晓前夕翻了个身,被秋日寒意冻醒,她算算日子,如今已过霜降,再有几日到了立冬,秋天就结束了,厉媗等人应该也差不多要班师回来了,她决定再留一天,后日告辞伏兆启程回洛京。
想完这事她将被子盖到下巴,又沉沉睡了过去,第二日晨光照进屋中时醒转,她在被子里清醒了一会儿才坐起身更衣,随后唤了两声“端热水来”,屋外却没动静。
妊婋皱了皱眉头,因清早还有些微冷,她本期望着更衣后照例在宫人端进来的热水盆里泡手洗脸暖和暖和,却一连喊了两声没有人应,她有些不满,大步往门口走去,准备看看门外上夜的宫人为何玩忽职守。
走到门口才要抬手开门时,她不禁愣住了,脑中忽然响起了伏兆傲慢的声音:“你幼年走失后再没由人服侍过,自然不记得做个尊贵人是什么滋味,没有人会不想居上位,等你在这里住久了就会习惯的。”
“妊婋,你一定会习惯的。”
她放下手臂愣愣地往后退了一步,这是前些天她与伏兆和隽羽游湖时,听到她认为世间不该再分尊卑,伏兆轻嗤反驳的话语。
她的确已经开始习惯了,在同心殿住的这些日子,对于宫人们无微不至的服侍,她从抵触到妥协再到默许甚至依赖,前后也不过月余光景。
妊婋咬咬牙,伏兆这一招真正险恶,居然企图以养尊处优侵蚀她的夙愿,而她几乎毫无察觉,直到现在。
“我要这世间女子,再无人下之人。”
那一年她于低处为鸣不平说出这句话的初衷,也险些迷失在长安皇城的琼楼玉宇中。
她握紧拳头,这太极宫不能再住了,她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正想着,她忽然听到屋外传来一阵杂乱人声,于是又往前抬手推开房门,竟见院中有一群宫人前后围在杜婼四周,试图接过她手里的水桶劝她歇一歇。
“这是怎么了?”妊婋看到这一幕有些不明所以。
旁边的主事宫官转头一见妊婋走出来,忙上前说道:“还请劝劝这位将军歇歇吧!”
说完她把晨间的来龙去脉给妊婋讲了一遍,原来这日杜婼起得早了些,走出屋外见有宫人打着哈欠扫院子,因入秋以来多落叶,她们的洒扫班次也增加了,天不亮就有一班人开始扫落叶,杜婼见她们这样辛苦,当即撸起袖子表示:“俺来帮你们一起扫!”
那些宫人吓了一跳,还没等劝止,杜婼就已经拿起立在旁边的大扫帚,扫完院子又干劲十足地要跟她们一起去打水烧灶,还让打哈欠的那几个宫人再回去睡一会儿。
等到主事宫官来到这边验看时,杜婼已经同那几个宫人把庭院里的晨间活计干得差不多了。
发现燕国来的贵客在自己掌管的殿宇里混成了干粗活的班头,那主事宫官迷惑之余又有些无助,一迭连声请这位干得热火朝天的将军停下来休息一下。
杜婼却回身斥责了那宫官一顿,说秋日有落叶本也是常事,做什么要宫人那么早起来扫院子,那宫官连连点头称是,杜婼说完又拎着水桶走了,那宫官本要赶上前再劝时,忽听旁边房门开启,转头见是妊婋走了出来,这才忙走过来请她帮着劝劝。
妊婋听完来龙去脉,想起了当年太平观里那个手拎菜筐肩扛窝瓜的胖龙,她低头笑了几声,随即也撸起袖子:“还有多少活,我也去搭把手吧!”
第141章 素秋千顷
太极宫同心殿这日清早迎来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大扫除。
千江阔和玄易这几天都住在后殿东西两头的暖阁里,天亮时她们照常起身来到后边小花园里站桩吐纳,这些年她们不常在道观中,千江阔四处周游,玄易常驻营州经管互市,但二人也都没改过去在观中的习惯,每每晨起总要先空腹站桩半个时辰。
这日她们站完桩,从小花园里往后殿走时,正碰见另一头殿门外走来一个壮硕的身影,手里拎个大铜壶,笑着对她们说道:“热水来了,我给你们往屋里银盆倒些洗脸。”
前两日她们站完桩回来时,总有宫人在她房外备好装热水的铜壶,再随她们一起进屋倒水洗漱,今日见换了自己人,玄易问起何故,才听杜婼这边的宫人们都往尚食局替她们取早膳去了,她和妊婋以及另外几位幽燕军将士正在前后殿洒扫收拾屋子。
妊婋决定等这日太极殿朝会结束就同众人一起去向伏兆告辞,再留出一日时间请随她们同回洛京的明镜使和甘蔗运送队伍做好准备,明日一早启程离开长安。
玄易听杜婼说话的功夫已洗漱完,拿手巾擦着脸问道:“那咱们今晚住哪?”
“应该是四方馆吧,先前我们出使来时就住在那。”千江阔就着玄易那盆水洗了把脸,拧干手巾说道,“这次咱们也从那里走,还省得明早队伍在宫门外汇合不便。”
玄易点点头,不多时见妊婋拎着个水桶走到后殿这边来,千江阔和玄易也一起把这边暖阁内外收拾了一通,因她们住的日子不长,带的东西也不多,这边殿中各处并没住得很乱。
她们把床铺归拢完又擦拭了窗棱桌椅摆件,中庭和花园廊下的落叶也扫了,等被妊婋和杜婼支走的那主事宫官带一众宫官拎着早膳食盒回到同心殿时,这边前后几间殿宇房屋已是窗明几净了。
那宫官走进前殿见到妊婋等人,千恩万谢地放下食盒,料想她们这是要回去了,只道这些时日侍奉不周,妊婋看她面色有些不安,看来并非是客套话,于是摆摆手笑道:“你们已是万分周全了,只是我们两国风俗不同,叨扰了这些日子,走时合该自家清理,当着宸王殿下也不必提起这些。”
那宫官本也是担心贵客受劳累叫她过后不好交代,听了妊婋这话才又道了几声谢,待她们在堂屋中用完早膳,好似生怕她们又要洗碗,忙同几个宫人把些杯盘碗盏收回了食盒里,说尚食局有专门洗涤的地方,然后赶紧叫几个宫人把那些食盒都拿走了。
妊婋几人见状相视一笑,也没多说什么,只等朝会结束后,请那宫官去往武德殿通报一声,让她们好去辞行。
伏兆也知道她们这两日就要走,虽然因她数次款留一直未定具体日子,但那明镜使和运送甘蔗的队伍其实都早预备好了,这日朝会结束后,见同心殿的主事宫官候在武德殿外,便知是妊婋要来告辞了。
不多时,妊婋几人跟随一队宫人来到武德殿正殿,伏兆连同九霄阁众人都在这里,妊婋见她们皆身着朝服,看样子是朝会结束后直接过来的。
“眼看再过些日子就要入冬了,我们今日特来辞行。”妊婋拱手笑道,“这些天承蒙款待,若日后诸位有缘往洛京去,我必定倒履相迎。”
伏兆没再挽留,只是看了妊婋片刻,淡淡说道:“如今两国交好,日后自然常有往来的时候。”
她话音落下,隽羽又说道:“日渐转凉,我着人略备了些衣物随行添换,一点薄意,万勿推却。”
先前宫宴上伏兆曾提过要备国礼请她们带回去,妊婋却说两国缔盟不在这些虚礼,她们回城只带那些谈好的甘蔗足矣,若有旁的反倒不相宜了。
伏兆想了想,也不坚持,果然没有令人备办国礼,这日只隽羽以个人名义送了几件外披冬衣,也都不是十分贵重的料子,妊婋这次春日出来的确没带厚衣裳,于是道过谢后接受了她这番好意。
当日中午她们参加完伏兆在太极宫设的送行宴,午后来到四方馆,先前曾接待过妊婋的那位驿丞将她们迎进东馆住了一夜,第二日清早在这边坊外等那明镜使和护送甘蔗车辆的队伍来到这里,又有隽羽代表伏兆前来相送,在东城门的城墙上方目送她们离开了长安。
三日后,这支队伍抵达函谷关,穆婛带一众守关的幽燕军将士打开了关城大门,从一路护送妊婋等人的铁女寺军将领处接过了队伍里的那些甘蔗车辆。
铁女寺军将领在关城门外同妊婋等人道了别,先带人马往西退了半里地离开两国缓冲带,等妊婋等人走进关城后,见那城门缓缓关起,又见妊婋来到城头朝她们挥了挥手,那铁女寺军将领才也回了一挥手,调转马头带队往长安驰去。
从函谷关回到陕州城池还有一段距离,妊婋骑在马上给穆婛细述她们这段日子的所见所闻,拿出说书的腔调,连说带比划讲得绘声绘色,千江阔也在旁边间或插科打诨,队伍中不时传出欢声笑语,大家一路热热闹闹往回走着,于日落时分踏着余晖进了陕州城。
陕州府君早知妊婋她们今日回来,已同人在府衙旁边留出院落备好了酒席,天黑前将她们接进来先吃过了饭,喝盏消食茶闲谈了半个多时辰,又请她们来到城东边的一座大宅院里。
这里原是旧朝陕州刺史的私宅,内中房屋宽敞奢华,后花园里还有个天然的大温泉池,如今这里改做了陕州学堂,自入秋后每天都有民众相约来泡温泉,为了避免一次来太多人,陕州府君公开了登记名册,城中所有人大约每五天能轮到一回,来这里泡一泡新泉水。
因妊婋等人回城,府君在前几日也给她们排进了名册里,这天午后照例堵上泉眼,放掉了上午民众泡完的泉水,将池子洗刷完待到晚饭时间才将堵泉眼的石头搬开,放了半个时辰的温泉水,到此刻正好将池子再度填满,水面上正微微散着热气。
这天晚间也来了不少城中民众和几位坊君,妊婋等人跟大家一起解衣下池,泡去这些时日的奔波尘劳。
“真舒服哇!”杜婼坐在池子边缘的石座上,把头靠在叠好的厚巾上,仰头看着满天璀璨繁星,“你们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天河掉角,要穿棉袄。”
“听过。”妊婋坐在她旁边,也枕着一叠厚巾,喃喃说道,“这就要入冬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她们回到陕州城这天,距离立冬仅有五日了,也算是顺利赶在入冬前完成了几桩大事,因此大家这一晚过得颇为惬意,在温泉池中泡了一会儿后,陆续出来到旁边假山石上引出来的流动泉水底下冲洗了一回,又披上浴袍往药熏蒸屋里来给彼此捏肩捶背。
“来吧,狠狠按,试试你手劲儿。”
“我虽不比你媗姐力大,但认真按一按肩背那还是没问题的,这力道如何?”
“像挠痒痒。”
“那再加些如何?”
“也一般……啊啊啊,快住手!”
很快蒸屋里的按摩演变成了力量比拼,屋中传出的阵阵笑声里伴着吃痛的嚷叫,直玩到二更天,她们才到间壁暖阁中换好衣服,一身轻松地结伴离开了这座宅院。
因要尽快赶回洛京,除玄易说她还要留在这边互市府处理些要务外,妊婋几人都没在陕州久留,第二日她们告辞了这边的府君,杜婼也把函谷关的驻防事宜交还给了这边的领营大将,同穆婛将她们先前带到这边增防的半数人马点好,跟妊婋和千江阔一起护送那些沉重的甘蔗车辆,离开陕州往洛京缓缓归来。
霜覆旌旗,朔气飘萧。
这支幽燕军队伍抵达洛京城下这天恰是冬至,又是一年秋去冬来,再过不久又要到厚毡拥雪的时节了。
妊婋想着这几日北风吹得紧,没有提前请人回城报信,但行到城下时还是看到了正在这里等候的身影,那人肩披的斗篷和身后城头上的幽燕军军旗一起随风摆荡着,身姿也和旗杆一样刚劲挺拔。
千江阔看着前方不远处的身影打趣道:“大师姊这作派可真是一点没改,往那一站,跟个接引大仙儿似的。”
妊婋也不由得趱马上前,一边回头问千江阔:“道长还是送了消息回来吗?”
千江阔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这回出来就带了一只鸮,在滇南留给小瞳了嘛。”
杜婼也往前赶了几步,问:“那这是掐指算到了我们会在这时候回来?真神呐!”
千江阔哈哈大笑起来:“真把我们当神仙了?哪有那么玄乎,就硬等呗,今天等不来那就明天继续,反正迟早能把你等来,正好在这儿练练站功,內观守一。”千江阔说完又摸了摸下巴,“不过大师姊通常预感还是蛮准的,其实我也有点没整明白,以前我回幽州时,她也总是不早不晚在山门外等我,我问她吧,她就说只是顺便一等。”
说话间,千光照笑意盈盈的面庞已到近前,妊婋几人翻身下马走上前来,千光照握住妊婋伸出来的双手拍了拍,笑道:“手这样凉,不需寒暄,先进城。”
队伍只稍停片刻,便再次启程开进洛京城门,妊婋见内中街道还是熟悉的模样,不由得笑道:“可算是到家了!”
第142章 鸾鉴分收
洛京上元府这几日每天都在摆接风宴。
前段时间上元十二君中仅有千光照和圣人屠以及陆娀在府中坐镇,去年秋日从鲁东来到洛京练兵的千渊海也不时过来整理军册,除她四人外,平日里就只一些管粮仓和管学堂的府君及坊君们定期前来议事,还算是颇为清净。
直到三日前驻扎在淮水北岸的素罗刹赶了回来,紧跟着第二日就是一直在幽州照看漠北撤出伤员的花豹子和鲜婞以及千山远一同进了城,到昨日去往漠北扶持草原新政权的苟婕和东方婙先带部分人马从河东凯旋,还顺路拉了一批新采煤炭给洛京城和周边县镇乡分发过冬,今日妊婋等人从长安归来,到了明天就该是厉媗和萧娍从漠北班师回城,上元十二君在时隔八个月后再度聚首。
城中众人这些天晚间欢庆开宴,白日里则忙着收整妊婋带回来的那批甘蔗,筹算来日分送的数量,准备赶在年前运往各州,请大家伙都尝个新鲜。
等到冬日里的煤炭和甘蔗按州分完各自离城,她们才终于在上元府议事厅中坐下来,细细谈讲这段时间各地的进展,以及来年的局势和相应举措。
因大部分人这段时间都不在洛京,所以先由千光照讲了洛京及周边还有鲁东的近况,自从去年腊月里她们召开集会宣布了废除钱法的决定,千光照和圣人屠连同各州府君都在推行废除钱法后的一相关法规细则,包括确保各州城池县镇及乡村民众有房住有衣穿,且能够按照新规领取到日常用物。
同时陆娀则与分管各处旧朝矿产工坊的主事们逐步落实金银铜矿的后续开采和应用,又将旧朝府库中存放的铜器铜钱和民间收集到的铜钱全部熔制成各类器具,包括大量农具、保温铜壶、铜盆、灯台、铜镜以及门柜合页把手,向各州民众分批供应。
她们收集到的旧朝银器和银元宝也同样做了熔炼,给各州行医府打造完一批医用器具后,又按照城中学堂里众人集思广益的构想图稿,由陆娀带工匠和学徒们在洛京制了一条纯银管道,用于向各家各户输送净水,目前城中第一处试点坊的引水管已经良好运作了两个月,并预计将在明年扩大工坊产量,将此类管道推广至各地。
从旧朝收集来的金器和金元宝也在沿海地区派上了用场,因妊婋等人前往西南洽谈互市,今年渤海海湾和鲁东沿海也相应增设了多处海盐场,以备往后持续向外换取物产,她们将熔制好的大量金箔送往沿海地区,这批金箔被改制成各种盐场用具,包括沿海建筑也用金箔填缝以抵御海水的侵蚀,另外还有一部分金箔留在了洛京皇城学堂之中,有一批学子正在尝试以金箔雕刻来批量印刷书籍。
这桩桩件件革新应用,激发了众人与生俱来的创造力和探究劲头,在废除钱法后的这一年里,人们非但没有因衣食住行得到保障而懒散怠惰,反而在各个领域的技艺改进中投入了大量热情,在日常学习之余,她们将许多闲暇时间花在了各式各样的探讨与钻研中,不仅用于制作大型用具,连日常生活中的许多小物件也都在不断进行着改善更迭。
妊婋等人回来的这两日也在上元府里瞧见了不少新鲜玩意儿,此时听完众人这一年来的许多成果,皆不禁连声称贺,笑着说时隔数月回来险些跟不上这些新巧技艺。
说完洛京这边的进展,厉媗又同众人讲了漠北如今的情况,肃真部不久前已全部回到东部丛林,地盘比先时又扩大了一些,鹿群数量也在这一年成倍增长,今年秋日她们先撤出漠北的队伍又带回一大批雄鹿向各州分发,而目前占领旧日突厥领土的几个部族之间也各自划分好了领地,并在草原会盟上与燕宸两国和肃真部达成了缔约,因今年才经动荡,多地牧场都还需细细规整,等到那边稳定下来,明年或许就可以谈谈互市协作的事了。
提及互市,千光照抿了一口盏中的蔗浆,问起了羲和瞳留在黔滇为西南大使的情况,称往后也可以向周边邦国都派驻一些使者,以便加强各地联络。
妊婋点点头,把她在长安同伏兆所谈的各设领事大使府的事也同众人说了,听说长安已划出了大使府的宅院,众人议论起洛京这边相应的选址,然而现今洛京各处坊间住宅皆已分配完毕,各处旧日衙门也有新的办事府占用,先前长安来的进驻队伍目前只是住在上元府旁边的宅院里,用来做大使府显得有些不够郑重,一时间竟找不到个合适的宅院,若要清出旧地现盖一座也还需要不少时间。
这时苟婕朝皇城方向比划了一下说道:“宫里那么大,不少殿宇现在也都还空着,就分一个给她们呗。”
众人一听都道是个好主意,皇城如今虽然设作大学堂,但那里殿宇宫室繁多,目前仅有一半投入使用,而另一半旧日后宫所在的殿群还在空置中。
圣人屠取出皇城宫殿图,大家凑在一起为宸国使团选出了位于西南边的福清宫,前后三层殿宇,侧边还有个小花园,可以作为她们的办事处和寓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