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懒得搭理封叙,摄回命剑便朝怀生行去。
外事长老对这一群执事弟子只觉恨铁不成钢,方才他虽来得晚,但灵识将这场斗法看得一清二楚。
人涯剑山五个弟子就将他们三十多人强压了一头,虽说合欢宗这头就只有两名丹境修士在,但这也输得太惨了,简直丢人现眼!
外事长老深吸一口气,挂起一张笑脸道:“几位小友随我到金风楼稍事等待,元剑宗的人马上便到了。”
这时,四名迎宾弟子领着五人从大殿信步行来,这其中恰有一张熟面孔在,怀生望着那人缓缓皱起了眉心。
“屈长老,元剑宗来人了。”
四名迎宾弟子把人领进来后,又朝正从水榭行出的封叙道:“兰清师叔说他给你发的传音符你一直没回,让我们特地知会你去他洞府一趟,涯剑山的叶真君也在。”
封叙听见此话,饶有兴致地看了萧若水一眼,浅笑道:“我现下便过去。”
外事长老心知元剑宗与涯剑山面和心不和,正要说点场面话暖暖场子,忽然一道声音横插进来——
“你身上有我师妹的东西。”
众人一愣,顺着辞婴的目光看向萧若水。萧若水神色微凛,瞥了辞婴一眼后便转眸看向怀生。
怀生也看着她,心中惊疑未定。
她的确在萧若水那里感受到了极亲切的气息,而那道气息……
正在呼唤她。
第55章 赴苍琅 就凭除了我这个主人,无人可以……
封叙哼着小曲慢悠悠行出外事堂, 往翁兰清的洞府去。行至半路,忽见两名修士在玉露楼外的桃花林里拉拉扯扯。
两人都是熟人。
男的一身板正的涯剑山亲传弟子服,生得芝兰玉树,一派世家弟子的矜贵, 正是王隽。女的一身红衣白裳的明水派弟子服, 生得花容月貌,与王隽有五分相似, 正是他的胞妹虞棠。
便听王隽低声下气地哄道:“真的没骗你, 你去看一眼便知道了,我辞婴师弟与松沐师弟绝对比你那封师兄貌美!阿娘陨落后, 你在合欢宗无亲无故的,还是跟我回涯剑山为好。你若是不喜涯剑山, 回王家也行。阿兄保证到了王家,绝对没人敢欺负你。”
虞棠离开施水王家时年岁甚小, 对合欢宗的感情比施水王家浓厚, 闻言便气恼道:“我在合欢宗待得好好的, 作甚要跟你回去?还有, 我才不信有人比封师兄貌美!哼!”
对于虞棠这位师妹,封叙有点印象, 但不多。
他驻足静听,却是没听到下文。
原来是王隽的传音符亮了,传音的人正是林悠:“师兄速回, 我们要与元剑宗打架了!”
王隽一听元剑宗的人来了,面色一冷,对虞棠道:“阿兄先去处理个宗门要务,你回洞府等我。”
说罢,身影一晃便消失在花丛里。
虞棠看着他消失的方向, 狠狠一跺脚,道:“每回来都是要忙宗门要务,我才不稀罕你来看我!”
封叙饶有兴致地敲打手上的折扇,灵识四散,朝外事堂探去。
外事堂此时的气氛虽称不上剑拔弩张,但火药味十足。
屈长老眼观鼻鼻观心,打定主意不卷入涯剑山和元剑宗的纷争里。
萧若水前头那身着淡蓝道袍的青年修士率先打破静寂,沉声问道:“你说我徒儿身上有你师妹的东西,如何证明?”
涯剑山几人一听,方知元剑宗来的这位真君是萧若水的师尊秦子规。
秦子规在进阶元婴之前,与叶和光齐名多年,都被誉为元婴之下的最强金丹。如今修为已臻元婴境大成,眉眼间皆是成名已久的高阶修士才会有的傲然之意。
辞婴面上无半点怯意,神色冷淡地反问道:“秦真君的命剑可有人能夺走?”
秦子规道:“除非我陨落,否则不可能。”
辞婴道:“同理,我师妹的命剑旁人亦夺不走,只要她一召唤,便会回到她手中。”
从前在独鹿堂,他便发觉萧若水身上有一缕神族的气息。今日再见,那道气息浓厚了不少。生机勃勃,灵气馥郁。唯有凝聚天地精华而成的生死木,才会有这样的神息。
她从前那把命剑,便是生死木所炼。
辞婴看向怀生:“感应到了?”
怀生迟疑地点点头,道:“它在呼唤我。”
祖窍深处,一株巨木虚影的树心处,碧光骤闪,似乎在召唤着它的一部分归来。
得到怀生这句准话,初宿当即便抽出腰间软鞭,灵力一转,那软鞭瞬间变作一柄遍体通红的长剑。
这是打定了主意,一旦萧若水不归还,便直接上手抢。
怀生看着萧若水道:“我师兄没说错,你身上的确有我的东西,想必你也感知到了。”
萧若水攥紧左手,套在她尾指指根处的木戒此刻正震得厉害,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急不可耐地想要从木戒飞出。
萧家擅炼器,萧铭音亲自锻造的这枚乾坤戒能掩住灵木气息,将其藏入其中。
这灵木自来了萧若水手中,灵气再是浓郁,也宛如死物,不可将其炼制,也无法令其忍主。
但此时此刻,它竟像是活过来了一般。
这灵木当真是南怀生的东西?
若是南家的东西,为何会出现在祖母手中?
心念急转间,对面的少女已经朝她抬手,轻轻地道:“归来!”
随着她话音落,萧若水指根一痛,乾坤戒剧烈震动,顷刻间便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一道青色灵光撞破乾坤戒,疾速飞出。
霎时间春风拂面,无数花树瞬息怒放,花香满溢。
花枝摇曳间,灵光化作半截木头,畅快地发出一声轻吟,叫在场之人都感知到它的雀跃。
那半掌长的木头一嵌入怀生手中,肉眼可见地窜了数寸之高,旋即现出一柄长剑的虚影,剑尾处赫然刻着“怀生”二字!
这竟是一柄天生便有灵的剑!
此剑一出,便是秦子规这样的真君都不由得目露火热。
始终守在萧若水身后的张雨终于按捺不住,勃然道:“这是族长铭音真君特地寻来给我家小姐的灵木!便你是云杪真君的亲传也不能强夺!”
“张长老!”萧若水按着血肉淋漓的手指,厉声打断张雨。
又转眸看向怀生,“你是去岁开的祖窍,又是何时开的心窍?”
怀生一共开过两次心窍。
一次是四岁那年的生辰日,南新酒以金丹为祭,为她融丹开灵。另一次则是在紫玄洞涧淬体五年后,水到渠成地开了心窍。
依应姗的说法,怀生在紫玄洞涧这一回才是真正的开心窍。
虽不知萧若水此话何意,但怀生还是如实道:“九岁。”
萧若水一怔。
九岁,那便是十年前了,这时间与灵种发芽的时间倒是一致。
这颗灵种阿爹极为介怀,曾经怒气冲冲地质问祖母这灵种从何而来。在萧若水的记忆里,这是性情和煦的萧池南唯一一次冲着萧铭音发火。
阿爹莫非是知晓这灵种乃是南怀生之物,所以才会如此生气?
萧若水沉入回忆中,隐约记得当时祖母对阿爹说了一句话,阿爹听后,终于不再怒声质问,而是面露悲意。
怀生细细抚着这半截木剑,脑中同样闪过了往事。
那是二十年前发生在许氏祖地的一幕。
阿娘筋脉寸断,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就在那神秘人抬掌击向阿娘肚皮之时,一点碧光从阿娘腹中涌出,替她截住了那一掌。
这灵木便是那道护住阿娘的灵光。
虽不知为何这灵木会在阿娘腹中,又因何会认她为主。
但怀生隐隐有种直觉,这灵木就是阿娘曾经梦见的那柄木剑,也是她的命剑。
当年神秘人夺走了灵木,最后这灵木却出现在萧铭音手中。
念及此,怀生心下一沉,掀眸望着张雨与萧若水,冷声问道:“这是我阿娘留给我的命剑,敢问二位,我的剑为何会出现在你们萧家?”
张雨冷笑:“你说这是你的剑,有何凭证?”
怀生不语,只运转周天,灵力尽数灌入那半截木剑,灵光大炽,木剑化作一道剑光瞬息刺向张雨。
秦子规本欲出剑相拦,奈何他那命剑一出鞘便被一股巨力强行按回剑鞘。
他身后站着三名元剑宗丹境修士,这三人显然没想到有人能拦得住秦子规,待得他们想出手时,却已是来不及,半截木剑扎入张雨肩膀,电光石火间便将她一整个人掼入石柱中。
这剑光快得匪夷所思,张雨甚至来不及躲闪便被刺中。她拼命运转周天试图拔出木剑,汹涌而出的灵力却如泥牛入海,那木剑纹丝不动,将她牢牢钉在石柱动弹不得,旋即开始吞噬她的灵力和生机!
堂堂一名丹境大成的修士须臾间便被一剑贯穿,莫说水榭里的合欢宗弟子了,便是元婴境小成的屈长老都惊住了。
秦子规惊疑不定地看着辞婴,这小子瞬移至他身侧后,冰凉五指一握住他命剑剑柄,他即刻便失去了与命剑的心神联系,到现如今都无法拔出。
最糟糕的是,他的气机被锁定了!
“我师妹还没问完话,秦真君何必急着以大欺小?”辞婴淡声道,狭长眼尾戾气横生。
三名元剑宗弟子反应过来,三把灵剑对准辞婴同时出鞘,却被初宿、松沐以及及时赶来的王隽强行打落。
这三名弟子乃是元剑宗这百年来最为出色的弟子,命剑被打落,便如同被人隔空打了脸,登时起了怒火,与初宿三人打了起来。
慢了一步的林悠,只好看向比她低一个小境界的萧若水,道:“那你归我了。”
“全都住手!”
冷静下来的秦子规铁青着脸,回眸看一眼萧若水,道:“我元剑宗弟子从不夺他人命剑,让她问清楚!”
怀生越过萧若水,盯着张雨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不是要凭证吗?就凭除了我这个主人,无人可以拔下这把剑。如此,你可服?”
张雨死死盯着这张与南新酒有两分相似的脸,心中恨极,面露癫狂之意,一条白练迅疾飞出,直奔怀生脖颈,却被一把锈色长刀重重劈开。
张雨吐出一口鲜血,愣怔看向萧若水:“小姐?”
萧若水没看她,只看着怀生平静道:“你的剑,还你了。”
怀生回眸与她对视,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竟在萧若水眼中看到一丝悲伤。
一道传音随之入耳:“灵木为何会出现在萧家,待我查清后,自会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