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又意味深长道:“知道这事儿的人差不多都死光了,这是你家老祖宗给你碎的嘴儿?”
应御没吱声,默认了。
崔云杪好笑地摇一摇头:“应小子,知道为何你家老祖宗选你姐姐当应家的族长而不是你吗?”
应御一贯来心高气傲,见谁都不服,唯独对亲姐应姗打小便心悦诚服:“自是因为阿姐比我厉害。”
崔云杪道:“应姗丹道天赋在你之上,但你剑道天赋胜她一筹。你家老祖宗择她而弃你,看重的不是她的丹道天赋,而是她能目及四方、以大局为重的品性。”
言下之意,就是应御没有大局观了。这点应御也承认,他从不否认自己心胸狭隘、睚眦必报。
应御道:“所以师伯您这是决定了要同元剑宗合作?”
知道那是元秋临发来的剑书后,应御便已经猜到了那封剑书写的是什么了。不外乎是察觉到萧家的异样,想要与涯剑山合作罢了。
崔云杪咳嗽几声,摆摆手道:“此事不急,先等那几位小娃娃到了再说。尸傀宗这次不仅给涯剑山发了棠溪令,也给元剑宗发了临渊令。没有意外的话,元剑宗也会派人来。”
七日后,从涯剑山出发的凤雏比元剑宗早半日抵达无忧山。
合欢宗的外事堂便设在无忧山的山腰处,此时正有四名合欢宗弟子站在外事堂外,等着迎接涯剑山的修士。
这四名合欢宗弟子皆是丹境男修,面容生得十分俊秀,身量挺拔,清一色的白裳红袍弟子服将他们衬得犹如春日里的桃树。
四人一看见凤雏便勾起一丝嘲弄的笑意,谁知从凤雏下来竟然不是王隽,而是一位比他们俊美,还高他们半个头的清冷剑修。
四人打量对方一眼,面上笑容同时一僵,给王隽准备的那一箩筐话就此蚌住。
辞婴被王隽推着第一个下来,却不急着进外事堂,等到怀生慢悠悠来到他身旁后,才用冰冷的目光看向那四名花枝招展的合欢宗弟子,淡漠道:“涯剑山黎辞婴、南怀生。”
他这眼神但凡有眼色的合欢宗弟子都看得懂是何意思,忙微笑着拱手行礼,看向怀生的目光端正了不少,也收起了勾搭的心思。
初宿与林悠紧随其后,四名合欢宗弟子见着她们,眼睛霎时一亮,正要上前引路,结果初宿脚步一掠,竟使了个漂亮的身法,越过他们,连名字都懒得报便入了外事堂。
走在后面的王隽唇角含笑,对着四人道:“唉,看惯了我辞婴师弟和松沐师弟的脸,再看你们这四张苍老了不少的脸,眼睛差点儿要被丑瞎!”
言罢,神清气爽地迈入外事堂。
叶和光是最后一个从凤雏下来的人,无奈地摇头一笑,对四名面色铁青的合欢宗弟子道:“带我去你们兰清师叔那。”
第54章 赴苍琅 你身上有我师妹的东西。
涯剑山内务外事都归独鹿堂管, 里头无论是外堂还是内堂都只有寥寥几张桌椅,要多寒酸就有多寒酸。
合欢宗的外事堂与独鹿堂相比,简直是天上人间之别。
整座大殿巍峨耸立、富丽堂皇,大殿尽头是一圆拱石柱, 穿过石柱后竟别有洞天。只见亭台楼榭、小桥流水掩映在花团锦簇间, 其间薄雾弥漫,香风袅袅, 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此时那些亭台楼榭里挤挤攘攘坐了不少合欢宗弟子, 这些弟子个个都生了张好脸,可谓是人比花娇。
在这满目姹紫嫣红中, 身着涯剑山玄色弟子服的松沐便显得格外抢眼。
就见他被十数个或娇艳或清丽的合欢宗女修团团围在水榭里,温和又疏离地站在围栏边, 跟所有人都保持着一步之距。
无怪乎他如此招合欢宗女修的喜欢,生得唇红齿白、俊秀异常便算了, 还道佛双修, 有着剑修的凛冽和佛修的禁欲, 怎能不叫这些女修们喜欢?一双双妙目盼飞, 大胆又辛辣地盯着松沐瞧。
怀生几人刚穿过石拱门,松沐便望了过来。
初宿幽寒的眸子望着他, 神色很淡地道:“松沐,到我身后来。”
松沐松了口气,紧握在手中的降魔杵轻轻一转, 他人便已经出现在初宿身后,乖乖站在她半步距离之内,解释道:
“合欢宗的外事长老正在赶来,我被安排到那水榭里等候,待了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你们便来了。”
水榭里的合欢宗修士看见二人这亲密的距离, 心领神会的同时,都颇感遗憾。
不管是初宿还是松沐,都是难得一见的天骄,根骨绝佳,修为又高,正是双修阴阳的最佳人选。
只合欢宗也有一条心照不宣的规则,那便是不拆两情相悦之人。单相思者还可以勾搭一下,两情相悦还要去勾搭那就坏规矩了,他们合欢宗修士才不屑坏自个口碑。
水榭中的女修们果断放弃松沐,纷纷朝另一名涯剑山剑修看去,这一看便看得一愣。
不仅她们看,她们身旁师兄弟们也在盯着那男修看,看着看着,心头便油然生出一股危机感。
这厮的皮相委实是太好了些,跟宗主那位妖孽徒弟几乎是在伯仲之间。
虽说瞧着一脸病色,看着没有那么能打。但对合欢宗的仙子来说,皮相这般好的修士,修为不修为的已经不重要了。
见水榭那头的仙子们纷纷看向辞婴,怀生下意识也道了句:“师兄,到我身后来。”
辞婴闻言便看向怀生,就见少女一脸肃穆地注视他,好似他再不到她身后去,就要亲自动手扯他了。
辞婴微微垂下眼帘,掩住眼中一点笑意,缓步来到怀生身后,隔着不到半步的距离。
唉,又是位有主的。
众女修不由得心生可惜,但再可惜也不能坏规矩。双修这种事讲究你情我愿,既然有主,皮相再好也不能招惹。
涯剑山一行六人,如今便只剩下王隽和林悠。
王隽这个妹控刚到外事堂便已经急着找妹妹去了。至于林悠,她丝毫没察觉到外事堂的暗潮涌动,一心只想找同期的最强者来对打。
当即便拉过一位路过的合欢宗男修,问道:“你们筑基境修士哪个最能打?”
“最能打的筑基境修士?”
那男修听见这话,暧昧一笑,遥遥指向最远处的水榭,道:“就在挂着纱幔的水榭里,你过去一看便知道是谁了。”
林悠扛着把巨剑就要过去发邀战函,想了想,又拉了把怀生的手,道:“怀生你与我一同去,我怕找错人。”
那水榭就在目之所及的地方,一来一回费不了多少时间。
怀生陪着林悠穿过一条九曲回廊,绕过几处小桥流水后,终于来到那名男修所指的水榭。
但见鹅黄色纱幔层层叠叠垂落,被路过的风吹开一角,银铃般的笑声随之倾泻而出。
借着被风吹开的细缝,怀生看见一片迤逦在地上的大红色衣摆,衣摆旁边横着一张古朴的七弦瑶琴。
先前给林悠指路的男修就立在水榭外,见她们前来,忙撩开纱幔,对里头人笑道:“封师弟,又有仙子来寻你了。”
随着纱幔往两侧挑开,水榭里的三名修士同时朝外望了过来。
三人挨得极近,正嬉笑着说话。坐在中间的是位身着红衣白裳的少年,左右各坐着一名容貌娇艳身着白衣红裳的丹境女修,
便见那少年姿态慵懒地靠着水榭的美人靠,左边眼角点着一颗针尖大的朱砂痣,同侧耳骨戴着一枚朱红骨钉,一头乌黑长发编成繁复的骨辫垂在肩侧。
那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眸看过来时,怀生和林悠都微微愣了下。
这少年生了张浓艳到雌雄莫辨的脸,那样明艳的大红外衣被他浓烈的五官一映衬,竟显得寡淡无光。
林悠眨了眨眼,给怀生传音道:“哟,我可算见识到什么叫郎艳独绝了。难怪王隽师兄非要把你家师兄拉过来,他这张脸连松沐都打不过。不过生得再美,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眼前这少年跟辞婴皆是无可挑剔的俊美,只不过辞婴偏俊,而这少年偏美。很难说孰高孰低,端看个人喜好了。
在怀生看来,那自然还是自家师兄要更好看些。
林悠满心要试一试合欢宗的功法,正要上前递邀战函,却见这少年慢悠悠睨了怀生一眼,含笑道:“师妹你生得不大合我意,师兄我瞧着伤眼,恐怕不能应约。”
说完像是被伤到眼睛似的,即刻便挪开目光看向林悠。
“至于这位师妹,你生得太过娇小,我喜欢高挑些的美人,同样不能应约。二位另寻旁的有缘人罢。”
少年的声音温柔甜蜜,似情人耳语,说出来的话却是毒得很。
怀生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第一句话是在与自己说,对他口中的“应约”有些不解。
合欢宗虽以双修之道闻名于苍琅,但宗门两大功法,除了以阴阳双修为基底的阴阳合和功,还有一门与阴阳和合功截然相反的明水清心咒。
修阴阳合和功的弟子风流多情,借助双修来提升修为,被称作“合和派”。这一派的修士身着白外衣红内裳的弟子服,先前那四名迎宾男修以及水榭里围着松沐的仙子便是合和派修士。
修明水清心咒的弟子清心寡欲,鲜少行双修之事,被称作“明水派”。此派修士着红外衣白内裳的弟子服,合欢宗宗主裴朔与眼前这封姓少年便是明水派修士。
这少年修的是明水清心咒,行为做派却俨然是合和派作风,叫怀生直呼怪哉。
身旁的林悠被他的话刺得一怒,“谁要与你约,我是来找你打架的!”
身后巨剑就要出鞘,电光石火间,一声几不可闻的剑啸声忽然逼近,擦过林悠耳际直直击向亭中少年。
这木剑来得猝不及防,那封姓少年修为最低,反应却是最快,双指一擦打了个响指,地上那把瑶琴即刻便挡在身前,拦住那道剑光。
已经瞬移到怀生身后的辞婴指尖微动,强行将那瑶琴定在空中,右手凝结剑气,朝少年一指,剑气如长虹纵横而出。
“你这张脸我瞧着也很伤眼,便无需留了。”
那少年闻言竟低笑出声,不慌不忙地朝后一躲。他身旁两位师姐倾身相护,一枚合欢花法宝与一支青□□箫先后撞向剑气,却是瞬间便被剑气绞碎。
二人同时色变,只过手一招便知打不过这冷面剑修。
外事堂里的合欢宗弟子足有三十多名,见辞婴与三人打起来,匆匆赶来援手,各类法器一件接一件飞来。
辞婴左手握住重水剑与两名丹境女修交手,右手微一抬,将偷袭的法器尽数定在空中。
怀生趁机运转天星剑诀。重水剑铮然出鞘,璀璨剑光如流星横贯而过,三十多件法器接二连三掉落。
与此同时,三十九根透骨针无声无息疾射而出。
那三十多名合欢宗修士摄回法器正要躲透骨针,脚下不知何时竟绽放起一朵朵红莲,红莲微一摇曳,化作无数藤蔓将他们牢牢缚在原地。
一根降魔杵紧随而来,“轰”的一声,巨大的佛光伴着“唵嘛呢叭咪吽”六字大明咒震得众人灵台一麻。
等再回神时,气息森然的透骨针已静静悬在他们眉心。
短短几息,三十多名筑基境修士连同亭内两名丹境修士被辞婴四人联手压制得毫无反手之力。
早在他们出手之时,林悠便开始朝那封姓少年拔剑。她本是想礼貌下战函,等任务结束后再与这少年约战一场的。
结果这少年满嘴胡话,干脆便在此地与他战起来。
那少年无人相护却也不慌,悠然展开手中折扇,心不在焉地拆着林悠的剑招,面上笑意不减。
二人来来回回过了几十招后,合欢宗的外事堂长老终于姗姗来迟,五指一张便将少年的折扇和林悠的命剑通通打落,道:“封叙,你给我停手,在外事堂动手成何体统?!”
封叙揉着耳中骨钉无辜道:“屈长老,我也是被逼着动手的,不信您问问两位师姐。”
那两位丹境女修与辞婴对了几招,心知自己在这剑修手中毫无还手之力,若非他手下留情,怕是要伤筋动骨一番。
又见他生得俊美异常,丝毫不逊色于自己这位师弟,爱美之心登时压过了同门之情,朝封叙嗔道:“还不是你言语无状冒犯了两位可爱的师妹,快好生赔个礼。”
“就是呀师弟,你那嘴儿太毒了,怪不得人家师兄要亲自动手教训你。”
封叙似笑非笑地望了望两位师姐,从善如流道:“是是是,都是封叙之过,还望两位师妹海涵。”
林悠打到一半被人叫停,心里虽有些光火,但也没心思再打下去了。这少年每一招都接得游刃有余,偏偏态度敷衍极了,一场对战打得索然无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