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哪怕早知道越舟渡是什么样子的人,但是看到越舟渡递来的卡还是觉得非常扎眼。
就像是花钱找人办事一样,总要说两句“给嫂子补身体”,说着冠冕堂皇的嘘寒问暖,为本质上冰冷生疏的交易粉饰太平。只不过到了越舟渡这里,名堂变得更加有理有据——给女儿的生活费,天经地义名正言顺。
但是真正的意思,从两个人见面的那一刻开始就心知肚明。
越清欢没接,只是笑着问卡里有多少钱。
越舟渡愣了一下,的确没想到越清欢会问这个。
但是现在的确是他有求于人,他倒是很清醒他和越清欢之间没有任何父女亲情可言,但越长安又回去哭得凄惨,所以只能出此下策,拿成年人的一套来找越清欢。
“三万。”
越清欢嗤笑:“比买断价格还高一点。”
她知道自己这样很难看,像是至今仍然耿耿于怀放不下一般,这样的弱势在不在意的人眼里得不到同情,只会得到难堪,但是眼睛仍然止不住有些许酸涩。
“以前的事情,我做得的确不好,也没法弥补,我有听说你拿了很多奖,画画发展得也很不错,可能现在你应该是不太缺钱了,不过不管怎么说,我也希望你现在能过得轻松一点。”
两个女儿都长成那样,越舟渡的长相也不必多说。时光在他身上没留下太多刻印,反而沉淀许多温润,语气无端让人感觉诚恳。
只是愈发诚恳,越清欢就愈发遍体生寒。不是越舟渡不在乎亲缘,为了越长安他也可以明知道会被自己冷嘲热讽而且很有可能碰壁,依然愿意拉下脸来找人。年少时走投无路拼尽全部勇气不过要到两万块和一句不再来往。
这三万太好挣了,也太难挣了。
越清欢强撑着虚张声势的架子:“既然你知道我现在怎么样,那应该也知道我不缺这点钱了。”
“……我没想到你对之前的事情这么耿耿于怀,我只是不希望上一辈的恩怨牵扯到你和长安之间。”
越舟渡真的很懂得如何将军,如果不愿意给越长安解围,那就是承认自己还放不下,落了下风,再找什么借口都显得像是在恼羞成怒欲盖弥彰的挽尊。
越清欢现在也不过二十,情绪上涌却不懂该如何破局,她攥紧的手指止不住发抖:“……我亲爹都没,哪来的妹妹。”
越舟渡无奈叹气:“你先平静一下。”
人的阅历的确是无法忽视的一把无往不利的利器,尤其是在转向对付自己血浓于血的孩子的时候。哪怕起了争执,越舟渡依然温和依然游刃有余,更衬出越清欢的歇斯底里不可理喻。
越清欢能够清晰地知道自己的情绪被操纵裹挟,但是又束手无策毫无破局方法。
“这是出什么事情了?”
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天而降不由分说插入了两个人的对话,然后越清欢的腰就被人亲昵地揽住了。
越清欢循声回头看去,来人和言斯诚如出一辙的眉眼和神态——是言斯诚的母亲常乐。
常乐揽住越清欢的腰,顺势往身后带了一下,看着越舟渡相当自然地开口:“我是清欢的家长,有事和我说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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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越舟渡:你是清欢的家长?
常乐:我不是难道你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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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砸钱 “收了钱一定就要办事吗?”……
话音落下, 在场的所有人都瞬间哑火。
家长不同于长辈,就算是越舟渡这种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人,也一下子大脑宕机。主要齐家的人员结构比清晨珠穆朗玛峰融化的雪水还要干净, 能够算得上越清欢的家长的人一只手数都算多余了, 电光火石之间, 他就连齐深礼如今的性取向都怀疑过。
越舟渡平稳了一下情绪,刚想开口, 就被越清欢打断了。
越清欢指了他手上的银行卡,像是突然找回了底气:“他打算拿钱砸我。”
主谓宾正确, 句子成分完整,概括前情提要准确,很难让人有着手反驳的点。
说起来好笑, 在越清欢最初给自己勾画的小白花角色里,拿钱砸他的应该是作为言斯诚的家长的常乐,没想到如今攻守易势, 常乐反倒是成了她溺水之际的稻草。
常乐也被噎了一下,很想说怎么有人连言斯诚她编排的活都抢,不过看着越舟渡手上的银行卡, 她还是露出些许欲言又止的神情。
常乐都不用说话, 手上那朗格腕表自会替她辩经, 通体的富贵逼人和恰到好处的困惑眼神,已经足以让人知难而退, 有一种令人难堪的礼貌。
越舟渡不自觉陷入到越清欢的节奏里:“不是这样, 我是越清欢的……”
越清欢直接打断他的话:“我们还有事情, 先走了。”
说话间,悄悄挽住常乐的手臂往旁边带。越清欢固然感谢常乐替她出头,但也并不想要把所有不堪都悉数告知。
越舟渡和常乐之间差距不知道多少个越清欢, 一直转过一个弯角都没有再追上来。
越清欢一直僵直的腰杆才微微放松了一些,挽着常乐臂弯的手悄无声息地抽了出来,倒是常乐马上发觉。
她装模作样长吁短叹:“诶,有点伤心,怎么拐个弯就不亲了。”
言斯诚的长相哪怕放娱乐圈也能算是拿得出手,但要是见过常乐,就会觉得言斯诚还是有点浪费基因。哪怕明知道常乐是演出来的西子捧心,越清欢还是难免内疚了一瞬间。
越清欢斟酌着遣词造句:“刚刚的事情……谢谢您。”
常乐笑得坦然:“客气什么,反正早晚的事情嘛。”
常乐这次来学校是为了处理基金会的事情,不过遇都遇上了,也把言斯诚也叫出来一块吃饭。
言斯诚拿起手边的擦手巾擦手,虔诚道谢:“真是谢谢了,合着是托欢欢的福,不然我哪有这福分吃您的饭。”
看出越清欢的坐立不安,常乐笑着说:“知道托了人家的福,平时就别那么抠门。”
言斯诚:“……天地良心,我和抠门除了被你拉郎配以外哪里沾边。”
“你但凡大方一点,至于下午还有人敢拿钱砸我们清欢吗?”
常乐早就把越清欢的底摸得清清楚楚,下午的人是谁其实是一道再简单不过的逻辑推理题,那么说当然也是故意的。最开始去查越清欢确实是出于她这种人天生对所有事物的掌控欲,奈何越清欢的人生是一本作者烂尾的励志文学,所有的反派都仍有光明的人生。刚开始因为越清欢的单亲家庭有些顾虑,后面因为她的单亲家庭感到庆幸。
常乐三言两语说清了下午发生的事情,言斯诚倒是先笑出声:“呦,怎么还有人敢在常乐女士面前充大款啊,行不行啊常乐女士,那你有没有砸回去,类似看到这个耳钉了吗?你这点都不够付拍卖行的佣金。”
越清欢:“……”
常乐:“我真谢谢你读盛大真是委屈你了,我明天就去给中戏捐栋楼,高低让你去编导系发光发热。”
言斯诚笑得直不起腰,胳膊撑着椅子的扶手,没个正形地靠着,看向越清欢:“卡里多少钱?你收了吗?”
越清欢:“……三万。”
三万对于她来说其实已经不是可以忽略的数字了,但好像对于眼前的人来说,也许只是打水漂一样的轻巧玩笑。
“你收了吗?”
越清欢摇头。
言斯诚相当疑惑:“现在通货膨胀这么严重么,三万也不当钱了吗?”
越清欢刚刚要开始伤春悲秋的心绪直接被拽回水泥地面,她耐着性子:“之前跟你说过,我不想……”
碍于常乐在场,越清欢还是有所顾忌,没把越长安的事情说出来
言斯诚非常诚恳地发问:“收钱就一定要办事吗?”
终于轮到越清欢失语了:“……”
常乐也很难得没和自己亲儿子各执一词,予以了肯定:“感觉钱是应该拿过来,难道他还有立场找你问责吗。”
言斯诚接到:“问什么责咯,这钱他不是说生活费,本来就该你拿的。”
听完母子二人一通理直气壮的分析,越清欢差点都觉得亏了,她看向言斯诚,陷下去清浅的酒窝:“……你们再说下去我要觉得自己丢钱了。”
常乐:“小问题,让言斯诚给你补上。”
言斯诚:“怎么你充大方我付钱啊,你不是欢欢家长吗?”
常乐翻了个白眼:“能选的话我早就换人了,你回去收拾一下住楼下去给欢欢腾地方。”
言家几口和副官的起居室都在楼上,楼下则是驾驶员阿姨等人住的。
“我房间还是很大的,住得下两个人。”言斯诚煞有介事和越清欢商量:“欢欢收留一下吗?我睡沙发就行。”
“怎么不睡门口,还能给清欢看个门。”在刻薄这方面常乐和言斯诚不愧是母子。
言斯诚直接应了下来,他轻轻拍了拍越清欢的胳膊:“行啊。以后我被逐出家门之后可以来投奔你,现在盛州房价也不算低,下次再有人给你砸钱离开我儿子,记得多要点。”
大声密谋丝毫不避着对面的当事人。
吃完饭后,言斯诚送越清欢回宿舍,两个人沿着未名湖边畔的路径往宿舍楼走,偶尔踩在地上干脆的落叶上发出哔啵的微响。
言斯诚牵着越清欢,把她的手牢牢扣在手心:“常乐女士平时就是这样的,习惯一下就好,要是习惯不了的话别连坐我啊。”
越清欢:“……啊?我觉得她很好啊,。”
她是发自内心地喜欢言斯诚和常乐之间的氛围,虽然嘴上没有半点谦让,但很明显是非常标杆的幸福家庭模板。
“坏了,得亏现在她没听见,不然高低要换你当亲生女儿。”言斯诚的大拇指慢条斯理地划过越清欢的手背,“虽然不能连坐我,但是可以算我的加分项哈。你现在有一条的捷径——”
“你在写卷子吗,怎么还加分项?”
言斯诚挑眉道:“怎么不算呢?你要是愿意给个标准答案,我明天马上交满分答卷。”
“客观题第一条:年纪不能比我大。”
“啧,现在户口本实在是不好改,出题老师换一题嘛。”
越清欢轻笑:“不是说马上交满分答卷,怎么还带讲价的?”
“是的,我这种人最爱投机取巧了,接受贿赂吗欢欢老师?”
越清欢慢吞吞地说道:“贝贝同学就拿这个考验干部啊?”
“那不然怎么办呢。”面对越清欢的时候,言斯诚一向毫无礼义廉耻概念:“十一太太需要艺术缪斯吗?”
越清欢到底还是输在太有底线:“……谢谢你的好意,不用了。”
说话间两个人走到湖边,影影绰绰的湘妃竹被风拂过发出些许声响。
“诶……走到这里了,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事情嘛。”
越清欢想到什么嘴角微翘:“……记得,你拿我当挡箭牌给我泼脏水,还骗人家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