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文琴看着江寄舟离开的高大背影,不禁皱眉,高高在上的大老板,此刻没了一丝的矜贵意气,游刃有余,只剩下了萧条寞落,像是萧瑟的秋里被霜打落的枯叶,丧失了所有的生机,踉踉跄跄着消失在走廊尽头。
江总这是爱而不得?文琴感觉嗅到了大瓜的气息。
江寄舟沿着走廊穿过,他感觉每一间酒店房间里面都有可能是虞白和迟清河,他们现在在干什么?耳鬓厮磨?
江寄舟立刻停下自己的想法,他不敢再往下想,他想放空,却感觉有人在自己的脑子里敲钟,轰鸣声震得他浑身疼到了骨子里,不禁弯下腰,直不起身。
他靠着墙身体滑落,蹲了下去,用手捂住耳朵,想要拦截住脑子里纷杂的声音,可渐渐,敲钟的声音消失了,却变成了虞白和迟清河亲昵依偎在一起窃窃私语的声音,那样的轻,那样的温柔。
江寄舟松开了手,捂住眼睛,浅浅的泪水溢了出来。
第五十五章 我爱你
虞白睡的很安稳, 半梦半醒间,一缕阳光照到脸上,她睁开惺忪的眼, 入目是迟清河温暖有力的臂弯,她怔怔地看着, 恰巧迟清河也睁开眼, 视线相撞,他满眼深沉温柔, 将虞白搂得更紧, 虞白依赖的依偎在他怀里,两人皆是无言, 却是一室岁月静好。
两人腻歪了片刻, 虞白看表已经八点了, 文琴给她发消息催她下楼,虞白才惊醒还要去采访, 她挣扎着起身。
“我得去工作, 你坐车累,先好好休息。”
迟清河闻言不禁蹙眉, 伸手拦住虞白的动作,温声说, “你受伤了, 先请假别去工作了。”
虞白也很纠结,这次采访很重要, 她不想半途而废, 脚上的伤不严重,现在已经不怎么痛了,她还是可以继续工作的, 于是她定定看向迟清河,给他一个放宽心的眼神,“没事的,伤不严重,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迟清河的手并未放下,温声软语地劝她,“白白,我知道工作很重要,但身体是第一位,等脚伤好了再继续工作好吗?”
虞白语气坚持,把他的手拿开,“没事的。”
迟清河知道虞白性格里的执拗,于是也不再阻拦,退了一步,“好,那我和你一起去,可以在旁边保护你。”
虞白笑了笑,“不用啦,没事的。”
“不行,这个必须要答应我,我保证不打扰你。”迟清河委屈巴巴,虞白很少见他这样,知道他是真的非常担心自己,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迟清河一同前往的要求。
于是,虞白给文琴发了消息,让他们先走,迟清河和她一起打车去,到清溪镇集合。
文琴收到消息,一愣,回了消息,然后小心翼翼地看向尽管强撑着仍然透露着颓废萎靡的江寄舟,“江总,虞白让我们先走,她打车去。”
江寄舟眼皮耷拉着,看不清情绪,却是在听完文琴的话后指尖一颤,随即冷冷道,“开车。”
文琴和岳明一路上都像是身处雪山,感受着江寄舟散发的千年寒冰似的冰冷冷的低气压,一声不敢吭。
江寄舟一行人到清溪村长家里的时候,看到虞白已经到了,她的身边还有个男人,长身玉立,温文尔雅,他对于他们的到来浑然不觉似的,只是目光紧紧跟随着虞白的一举一动,眼里是深切的爱意。
虞白抬眼看到江寄舟他们,只是对文琴和岳明笑了笑,没有分出眼神给江寄舟,他眸色暗了暗,勉强压抑住自己心中那股积压了一夜的愤怒情绪。
他主动开口,“受伤了为什么还要来?”
虞白这才看向他,冷淡疏离,“不碍事。”
文琴闻言,立刻上下扫了一遍虞白,关切地问她,“白白,你受伤了?”
虞白笑了笑,“就是脚不小心扭到了,已经好多了,没什么事。”
文琴把目光投向江寄舟,江寄舟垂了眼眸,眼下的乌青凝成了一团雾,消沉落寞,静了半晌,他抬眼,盯住迟清河,“她受伤了,你还让她工作?”
迟清河一副看无能狂怒的丧家之犬的目光,淡声道,“我尊重白白的意见,也会尽力帮她分担。”
江寄舟唇角勾起冷笑,“那她受伤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迟清河一怔,虞白立刻制止江寄舟,“江总,你够了,这是我和我男朋友的事情,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她的声音极冰冷极生硬,江寄舟面上更显颓废,气氛陷入了僵硬的安静中,过去了一秒、两秒、三秒……最后是村长的到来打破了这异常尴尬的气氛。
“江总!来这么早。”他一如既往的热情,微微鞠躬欢迎江寄舟的到来。
江寄舟毕竟是他们村旅游开发是投资商,他自然得哄着,瞧见江寄舟淡淡的,对他爱搭不理的,他眼珠子一转,连忙问,“江总,看您没睡好,是我哪里招待不周吗?”
江寄舟蹙眉,“我们工作,无关人员请他们出去。”
顺着江寄舟的目光,村长看到了虞白身边的男人,高大帅气,温润如玉。
“这位是?”他下意识地问。
迟清河还未开口,虞白立刻定定地说,“村长,这是我男朋友,我受伤了,他在一旁照顾我。”
“噢噢,这样啊。”
村长嘴上这样说着,但眼神在他们之间扫过,明显感到江寄舟情绪更加的冷。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江总喜欢虞白,他是个人精,自然第一天也就发现了,只不过没想到这还有个迟清河,那他肯定是站在江寄舟这边儿,于是立刻笑着对虞白说,“今天去拍摄的地方还未开发,我们平时都不让外人去的,这是你们工作需要才搞特殊的,这再让这位先生去,有点不太合适了……”
虞白一怔,微微蹙眉,生硬冰冷地盯着江寄舟,江寄舟虽然被她这样看过很多次,但心脏还是会第无数次的感到刺痛。
村长立刻揽下责任,“小虞,是我们村的规矩,不是说不让你男朋友跟,是不合规矩,我也为难,你们要是去其他地方拍摄他咋跟着我都不说啥。”
虞白脾气软了下去,一旁的迟清河握住她的手,笑着说,“我来之前也查过清溪村的资料,没看到过有这种不让进的地方,不知道村长的规矩说的是谁的规矩?”
村长恭恭敬敬的回道,“你有所不知,今天他们去拍摄的是我们的仙女山,里面供奉我们村的神明,一般不让外人进的,这只是他们拍摄才让进一次。”
村长语气很恭敬,但态度坚决,不容置喙。
“那这座山岂不是未开发,很危险,我不能去的话,白白你要不要别去了。”
迟清河犹豫半晌,温柔的看向虞白。
虞白攥紧手心,感到为难,最后还是对迟清河说,“我想去。”
“好吧。”迟清河眼里闪过受伤的神色,转而看向文琴,“那拜托你多照顾一下白白。”
“那肯定的啦,你放心你放心。”
正在吃瓜的文琴被点到,忙不迭地答应下来。
“山上没信号,保护好自己,紧跟着你的同事,量力而行,你身体还没恢复好,感到撑不住立刻下山,有信号了就联系我,我就在山下等你。”
迟清河知道拗不过虞白,只好严肃地嘱咐她注意安全,虞白乖巧答应,让迟清河不用太担心她。
看着虞白和迟清河你侬我侬的画面,江寄舟神色越发的冷,一脸不爽但无可奈何,不过想到一会迟清河不能跟着他们去山上,可以和虞白独处,他心情就好了很多。
趁着天色尚早,虞白和江寄舟他们在几个村民的带领下出发去仙女山。
虞白的脚已经差不多好了,能正常走路,只是脚踝偶尔会隐隐作痛。
因为是未开发的山,只有一条村里人上山走出来的小路,坎坷难行。
文琴和虞白互相搀扶着往前走,江寄舟在身后一步远的距离紧紧跟着,目光跟随着虞白略微不稳的背影。
他心头隐隐作痛。
晴好的天变化多端,不过须臾,就晴转多云,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来,裹挟着山间阴冷潮湿的风往身上拍打。
“怎么突然下雨了!”文琴讶然,明明天气预报显示没有雨的,而且雨势很快变大,渐渐成了倾盆大雨,几人顷刻被淋成了落汤鸡,可他们都没有带伞。
前面几个村民立刻说道,“附近有山洞,先去避避雨吧。”
随即加快了脚步,虞白几人在后面艰难地跟着,她和文琴都比较瘦弱,虞白脚伤又没有痊愈,下过雨的山路更加泥泞,走几笔便踉踉跄跄,江寄舟上前扶住虞白的肩膀,炙热有力的大手搀扶住她,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令虞白感到灼烧,她下意识地想要挣扎,江寄舟却轻声说,“这个时候不要意气用事了好不好?”
虞白一怔,也不想因为自己的伤腿给文琴添麻烦,她愣神之际,江寄舟蹲下身,将虞白背起来,她柔弱的手虚虚环住他的脖颈,湿漉漉的发贴着他的后颈,江寄舟眼神一暗,心里百感交集。
岳明和文琴互相搀扶着,江寄舟背着虞白,几人跟着村民的脚步赶往山洞。
虞白脸埋在江寄舟宽阔的背上,有些羞愧,明明想和他保持距离,却总是被命运的线纠缠在一起。
江寄舟体力很好,背着虞白甚至比岳明和文琴走的更快,将二人甩在后面。
江寄舟感受着与虞白贴近的温暖,他有些恍然,雨大得好像这个世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了,他还是忍不住问出了那个问题。
“他真的比我好吗?”
噼里啪啦的雨声里,江寄舟的声音显得微弱苍白。
虞白一怔,她想点头,说比你好多了,可不知为什么,却是无法开口,只是手心默默攥紧,脸上有些热,她想可能是江寄舟的体温太高了。
雨声淹没了二人急速加快的心跳声,江寄舟没有再逼问,只是默默地往前走。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虞白的回答。
“他好不好,我们都不能再好了。”
她的声音纤细尖锐,像一柄细剑,刺到江寄舟的心脏上。
“虞白,对不起。”
江寄舟压着心脏的痛楚,很温柔的对她说。
虞白眼眶立刻湿了,她感到头越来越热,连带着整个身体也发热起来,脑子晕乎乎的,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的那个雨天,他们在江寄舟母亲的坟墓前相拥,少年少女那个时候决心做彼此一辈子的依靠,可还是物是人非了。
时间还真是残忍。
“江总,泥石流来了!”
一声恐惧急促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思绪。
“快跑啊,泥石流。”
村民们几乎立刻四散着往两侧山坡跑,并对虞白他们呼喊道,“快往高地跑啊!”
就在他声音落下的瞬间,一股混着黄沙石头的泥石流就迎面朝他们这里倾泻,恐怖至极,像雨夜的猛兽,咆哮着要吞噬掉所有人。
江寄舟立刻手搂紧虞白的腿,快步往侧面高地跑,可雨水冲击,导致山体滑坡,他又背着虞白,一时间爬不到较高的地方,时间紧张,江寄舟让一个离得近的村民抓住虞白的手,自己用力将虞白推到高地上,并大声喊道:“带她走!”
虞白回头看向江寄舟,她想回到他身边,可被村民拽远,她哭喊着,“江寄舟怎么办?”
江寄舟看向迎面而来的泥石流,最后看了一眼虞白,无声说道,“我爱你。”
她拼命地往他那里跑去,村民和文琴都拽着她,把她拉远了,虞白眼睁睁看着江寄舟被泥石流冲走。
一瞬间,雨水将整个世界淹没,虞白头疼欲裂,昏倒了过去。
第五十六章 活着
虞白感觉睡了很久很久, 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在梦里,江寄舟没有因为误会伤害她,他们考上了同一所大学, 毕业后结婚,从校服到婚纱, 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 水到渠成,像童话书里面的剧情。
虞白想永远沉溺在这样的美梦里永远不要醒过来, 可是她听到遥远的地方好像在有人叫她的名字, 渐渐梦中的一切全部坍塌,虞白猛然地睁开眼睛, 入目是病房里纯白的天花板、床单、还有吊瓶, 滴滴答答地输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