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他的手机震动起来。陈叙发来的消息在屏幕亮起:「姜维黎在机场被拦截。」
席琢珩扫过内容便锁上屏幕,低头柔声问:“刚才想说什么?”
时从意摇摇头,把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缆车正穿过浓密树影,而前方,已是灯火通明的中环。
*
次日,那个被网友戏称为“炫妻专用”的社交账号,悄然更新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一道纤细身影站在酒店套房的宽阔露台上,身后港岛的风光在熹微天色中渐渐苏醒。她身着初桃染色抹胸仙女裙,肌肤莹白透亮,层层薄纱随着晨风轻曳,宛如一朵被朝霞吻过的云。
她侧身对着镜头,一只手有些可爱地搭在乳白色的阳台栏杆上,指间那枚粉钻皇冠戒指在晨光中流转着璀璨华彩,与另一枚镶嵌碎钻的白金素圈交相辉映。另一只手在脸颊边比着俏皮的小树杈。
朝阳恰好从她身后升起,将她整个人笼罩在瑰丽晨曦中。
她笑得眉眼弯弯,梨涡浅现,那份几乎要溢出屏幕的幸福,让每个看到照片的人都不自觉跟着扬起嘴角。
配文只有简简单单,却蕴含了无尽爱意与骄傲的四个字:
「我的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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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虽然在正文里笔墨不多,但是男主父母的人物小传,我是完整做完了的,包括跟男主之间的牵绊和记忆。
当时记得时晚上,人嘛,一到晚上就容易多愁善感,一边做一边嗷嗷滴[爆哭]。
以我的认知来看,男主父母的结局在他们各自的背景下,注定是这样。
能那么勇敢那么坚定那么不被动摇的,才显得格外珍贵。
第103章
席振山再次见到席琢珩,是在京郊一家顶级会员制高尔夫俱乐部。
今年京城的雨季格外漫长,入八月后几乎日日有雨,将球场滋养得草木葳蕤,倒有了几分江南的湿润。
昨夜那场急雨过后,今晨的空气里还浮动着青草与泥土的清新气息,温度宜人,是个难得适合挥杆的日子。
席振山坐在电瓶车上,看着球童将车缓缓驶向第十洞。他的手指紧紧攥着真皮座椅边缘,目光死死锁定在远处果岭旁那道熟悉的身影上。
席琢珩站在晨光里,纯白色Polo衫衬得他身形卓然,灰色运动长裤勾勒出修长腿型。
他戴着黑色鸭舌帽和墨镜,只露出线条分明的下颌。轻松一挥杆,白色小球划出优美弧线,稳稳落在果岭旗杆旁。
随后,几名工作人员快步上前接过他递来的球杆,动作干净利落。席琢珩则从容地坐上了一旁候着的另一辆球车,准备折返。
自从澳岛金融峰会席琢珩以点云掌控人身份震撼亮相后,整个金融界都为之震动。席振山起初还想维持祖父的威严,让席明诚打电话联系,最开始席琢珩还会接起电话淡淡应两声,后来干脆将把席明诚拉黑。
席振山不敢再有动作。
在委托专业机构彻查点云系的资本版图后,才发现这个庞然巨物,早已通过错综复杂的离岸架构与交叉持股,悄然渗透并掌控了席家几乎所有核心产业。
这个发现让他如坠冰窟。
点云这艘巨轮潜行多年,一朝浮出水面,其体量之庞大,根系之深厚,人脉之通达,都远非如今的席家可比。
席振山仿佛一夜之间被抽干了精气神,整个人肉眼可见地颓败下去,身体也每况愈下,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大厦将倾的寒意。
席明诚多方辗转,通过几个中间人,好不容易打听到席琢珩今日受孟家邀请来此打球,这才匆忙带着席振山赶来。
自从席琢珩点云掌控人的身份曝光,京中有头脸的家族企业无不闻风而动,争相示好。
一个月前席家宣布撤销席琢珩所有职务时,众人还都以为这是席家内斗的结局,纷纷与这位“失势”的前太子爷划清界限。谁料转眼局势逆转。如今这些人家早已将当时与席琢珩公开决裂的席家抛在脑后,唯恐避之不及。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席振山算是尝尽了滋味。
球车驶近休息区。席振山隔着一段距离,看见席琢珩回到遮阳棚下的休息区,赵家的人早已候在那里。
赵硕与张寅之垂手而立,面色惨白如纸。
席琢珩刚落座,陈叙便递上一杯温茶。赵家长辈躬身说了些什么,他垂眸吹着茶沫,连眼皮都未曾抬起。
下一秒,赵家长辈猛地回身,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一记清脆的耳光惊起了树梢的鸟雀。
赵硕被打得踉跄半步,颧骨瞬间红肿起来。
席琢珩神色未变,倒是张寅之吓得浑身发抖,在他抬眼望去的瞬间竟瘫软跪地,语无伦次地求饶:“珩哥、不、席、席董,是我们有眼无珠,冒犯您跟您太太……”
作东的孟家人适时上前打圆场,示意赵家人离开。
席琢珩放下茶杯,漫不经心地瞥向球包旁的那支推杆,仿佛在打量什么新奇的摆设。
赵家长辈瞬间会意,在赵硕惊恐的目光中抄起球杆,狠狠抽在他的膝窝。
清脆的骨裂声响起,赵硕惨白着脸跪倒在地,冷汗瞬间浸湿了衣领。
席琢珩终出声了。
“赵总这是何必。赵公子即便四肢不遂,该还的债也一分不会少。”他站起身,仿佛眼前的一幕与他毫无关系,对孟家人微微颔首,“孟老抱歉,扫兴了。先走一步。”
说罢,迈开长腿径直离去。陈叙和周厉紧随其后。
席振山远远看着这一幕,眼神复杂。
他见过太多商场上的雷霆手段,却仍被这年轻人行事中的冷厉所震慑。更讽刺的是,这个让他脊背发凉的人正是他的亲孙子,一个正要将利刃对准他咽喉的至亲。
见席琢珩要走,席明诚急忙喊道:“琢珩!等等!”
席琢珩脚步略停,墨镜后的视线淡淡扫来:“爷爷,二叔。”
席振山喉咙发紧,勉强“嗯”了一声,脸色极其难看。席明诚则堆起十二分的热络笑容,快步迎上去:“哎哟,琢珩!真巧!没想到在这儿碰到你!刚才那一杆打得真漂亮……”
这次席琢珩则是连回应都没有。
席振山看着孙子这般冷淡,又见席明诚小跑着跟在旁边陪笑说话,积压的怒火再也按捺不住,厉声喝止:“明诚!他不待见你,你不必说这么多!热脸贴人冷屁股,丢的是席家的脸!”
席琢珩闻言勾起唇角,继续向前走去。
席振山被这无声的轻蔑彻底激怒,气血上涌:“席琢珩!你是不是以为我今天来求你,你就能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了?!”
“您求我了?”席琢珩终于停下,单手插兜转过身,“我怎么没看出来?”他微微俯身压低声音,“爷爷,体面些。我倒是无所谓,外面可都等着看席家笑话。”
席振山被他噎得脸色涨红,胸口剧烈起伏。席明诚赶紧上前扶住他,给他顺气:“爸!爸您消消气,身体要紧!”
席琢珩冷眼瞧着,目光在席振山发青的嘴唇上停留一瞬,终究还是转身继续朝前走。
席振山强压怒火,在席明诚的搀扶下跟着走进私属的雪茄室。
红木墙面上挂着狩猎主题油画,真皮沙发环抱着大理石茶几,空气中弥漫着雪茄与威士忌的醇香。
他喘息稍定,浑浊的眼底翻涌着压抑的怒意,指着席琢珩,“你让人把苏琼从评弹剧院排练厅当众带走,我不跟你计较。现在是想把我也送进去?”
席琢珩在宽大的单人沙发里坐下,长腿交叠,姿态放松。
“爷爷,您这逻辑挺有意思。您那位苏老师如果干干净净,谁又能动她?”他指尖轻抚雪茄剪的利刃,眸光在昏暗光线下晦暗不明,“至于您会不会也进去,那得看您做过什么。这些,到时候自然会有定论。”
“你操纵点云做空席家,截胡港岛项目,低价收购港股,把百年席家基业都弄到你手上,这也是定论?”
“不,”雪茄剪在指间转了个圈,席琢珩忽而轻笑,“那是我单纯在跟您清算。”
雪茄剪咔嚓合拢,清脆声响在寂静空间里格外刺耳,“从您逼死我母亲,对我父亲下手的那刻起,就该想到会有今天。”
席振山猛地后退撞到酒柜,右手颤抖着捂住胸口。
阵发性房颤让他嘴唇发紫,却只得到席琢珩漠然一瞥。
“您知道我现在最后悔的是什么吗?”席琢珩缓缓起身,阴影完全笼罩着颤抖的老人,“后悔因为要跟您清算而蛰伏太久,让您一而再再而三地触碰我的底线。我明明早就提醒过您,您怎么就是不听?”
说完,他转身离开,鞋底踏在地毯上悄无声息。
长廊里,席明诚跌跌撞撞追上来,周厉立即上前将他拦在适当距离外。
“琢珩!琢珩!”席明诚声音发颤,“我没害过大哥和大嫂,真的!我发誓!我这么没用,我哪敢啊!”
席琢珩停下脚步,目光沉沉落在席明诚脸上。那眼神带着洞穿一切的审视和毫不掩饰的鄙夷,让席明诚瞬间如坠冰窟,后面的话全都卡在喉咙里。
“你是不敢。”席琢珩一字一句道,每个字都像重锤敲在席明诚心上,“你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船开走,把受伤的父亲独自留在暴风雨里,看着他……沉下去。你就在另一艘船上,从头到尾没有动一下。”
席明诚脸上的血色霎时褪尽,瞳孔骤然收缩。他双腿一软瘫坐在地,看着那道身影消失在廊道尽头。
席琢珩步履未停,直到走出长廊,才接通震动已久的电话这。
接听的刹那,他眉眼舒展,嗓音浸透温柔:“已经到别院了?……嗯,在打球……马上过来接你……”
阳光透过玻璃穹顶落在他带笑的眉眼间,将刚才的凛冽尽数融化。
*
时从意站在温泉别院那间靠墙的胡桃木五斗柜前,心砰砰直跳。
老夫人想用自己珍藏的几件老物件,为她定制一顶独一无二的凤冠。其中一枚象征“同心”的翡翠平安扣是点睛之笔,但老夫人只记得多年前随手放在了别院这边,具体位置已经记不清了。
碰巧今天临时有个重要的老友聚会,老夫人分身乏术,便嘱托时从意过来寻找,特别点明了几个她惯常放东西的地方:她自己的起居室,以及……席琢珩这间卧房。
老夫人说,不少旧物都收在他房间的柜子里,多年没动过,可能混在一起了。
此刻,时从意深吸一口气,拉开了第三个抽屉。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本厚厚的旧相册。
正是她上次来这里时,只匆匆翻看了前半部分的那本。旁边还放着几个大小不一的丝绒盒子,和一个装着奖状证书的文件夹。
时从意的心跳微微加速,带着一丝探寻他过往隐秘的紧张。
她拿起相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虔诚,直接翻到了上次中断的后半部分。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泛着时光痕迹的老照片。
照片里小小的他穿着精致的小西装,被父母温柔地拥在中间,却因仿佛凝固了一个再也回不去的圆满瞬间,看得时从意心头微涩。
然而,就在这张温馨家庭照的下方,时从意愣住了。
第104章
那是一张她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