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想叹气。好端端一个小女孩,思想怎么这么封建?
“都这样了,还要嫁给他?”
“不然呢?”乔瞒抹了两把眼泪,“我也没更好的选择。我爸实在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因为爷爷还在,所以看着风光,等他一退就什么都没了。人走茶凉,真的就是一瞬间的事。”
乔家需要这一段婚姻维持光鲜。
若不是订的娃娃亲,她现在是攀不上叶弈臣的。看似无忧无虑的乔瞒,其实早就被当做一枚筹码,捆绑着全家的未来。
所以他再怎么荒唐,她也得忍。
郁雪非咬着唇,欲言又止。凉风吹得她小巧的鼻头有些发红,半晌,憋出一句无奈的话,“要是结婚了他还是这样,你怎么办?”
“其实不瞒你说,外头有人实在不是什么新鲜事,他几乎也没断过,我都知道。但、但这是第一次,他带人来我们的聚会。”
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之前的人不能登大雅之堂,小打小闹,犯不着往心里去。如今,新人登堂入室,她的地位岌岌可危。
可她没有任何立场去要求叶弈臣忠贞。这大概是有所图者悲哀的共性,因为渴求,所以忍让,否则就要牺牲掉最大的利益。
“你担心他是认真的?”
乔瞒的睫毛上糊满泪水。
她徒然地眨眨眼,“理论上,他应该不会娶那种女人。但是万一呢?”
“那种女人”,自带一点上位者的轻蔑,连乔瞒自己都没意识到,他们下意识划清界限,坚定维护自己阶级的纯洁。
郁雪非打开包,从里面找出纸巾,帮乔瞒拭泪。
价值十几万的大象灰birkin,常年只装着一个粉饼、一支口红、一包纸。她的物欲低得惊人,完全没有半点被消费主义裹挟的可能。
可在旁人眼中,这或许就是她攀附商斯有的证明。
乔瞒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还没意识到郁雪非情绪也并不高,继续喋喋不休。
她骂叶弈臣忘恩负义,骂他利欲熏心,骂他满眼只有自己的前程。可是骂了这么多,骂到她没了多余的话来形容叶弈臣,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个词,也没想要死心。
郁雪非一声不吭地听着,适时给她递纸,等到乔瞒骂累了、哭累了,她才拍拍屁股上的灰,站起来拉她一把,“走吧,天都黑了。”
她们刚才就这么坐在天桥上,birkin包随手扔在一旁。
来往的路人觉得稀奇,偶尔侧目,却不敢驻足。
商斯有和叶弈臣都来了,就在天桥下不远处。在等待的过程中,抬头就能观赏两个女孩儿的一出好戏。
郁雪非领着乔瞒回来时,叶弈臣正打算点烟,还没来得及,就把火机收回去。
他伸手去拉乔瞒,却被她重重甩开。
她显然是在赌气。叶弈臣无奈,叫了声乔瞒瞒。
“别叫我,叫涂什么那姑娘去。”
“别气了,我给你解释。”
乔瞒像是没看到他一样,越过叶弈臣的车,径直走向商斯有,“川哥,劳烦你送我回去啊。”
说完,不等商斯有同意就自己拉开门坐进去。
叶弈臣真是没辙了,又无处发泄,把手里那支烟扔了,泄愤似的踩上几脚,冲车里的乔瞒放狠话,“行,不理我。乔瞒瞒,长本事了是吧?回头别找我哭!”
激将法对乔瞒很是奏效,她降下车窗,回敬一句,“等着吧您就!”
一来一回,气得说不出话的变成了叶弈臣。
他扬指冲乔瞒点了点,薄唇紧抿成一条锋利的线,扭头坐上自己的座驾走了。
叶弈臣的车才离开,乔瞒的眼泪吧嗒一下就掉下来。
她胡乱抹了抹,探出头来喊商斯有,“川哥,走不走啊?”
商斯有看他们这又哭又闹的,神态已经有些麻木,无声叹口气,拉过郁雪非的手,“回家吧?先送下小乔。”
郁雪非回神来,挽唇笑笑,“你去吧,我想散散步,晚点自己打车回来。”
他垂着眼看她,许久,把被风吹到脸上的发丝拨开,亲昵地捏了下她的脸。
“我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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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这个标题…可见文盲如我是真的凑不出四个字了[裂开]
乔瞒的故事会单开一本,男主不是叶弈臣,嘻嘻[害羞]等着追妻火葬场还不成功吧
第34章
很多年后郁雪非还记得那个秋天。
北京的气候干爽, 秋天尤甚。与林城的潮闷不太一样,过了夏天,北京就很少下雨, 她的头疼也得以逃过一劫。
那天她闷了一小杯白酒, 饭桌上没事, 一出门吹吹风, 后劲全涌了上来,看着身形就有些斜, 商斯有不由搀着她,生怕一个跟头栽下去。
他问, “还能不能走?”
郁雪非点点头, “我挺清醒的。”
“第一次看你喝酒,说实话,有点意外。”
她一回头, 刚好对上商斯有的目光,像看女中豪杰一样带着点讶异和钦佩。郁雪非心间的阴云散了些,噗嗤一笑,“深藏不露吧?以前家里开酒厂,三岁的时候我爸就会拿筷子蘸白酒给我尝。”
说话时她的脸上有点孩童式的天真,眼睛亮亮的,很灵动, 让人挪不开眼。
哪怕朝夕相伴这么久, 商斯有也是第一次看到她这样的神情,心也像孟祁那儿梁下的风铃一样叮当乱撞。
他软着声附和,“我们非非这么厉害啊?”
“是啊,而且我小时候也……”
郁雪非足下一顿,错愕地盯着他, “你叫我什么?”
非非,我们非非。
他对她的称谓不少,大部分时候叫全名,有时候兴致好,会喊宝贝。再出格的也没有了,毕竟他就是个四平八稳的人,做过最疯狂的事情,大概就是用那样的方式得到她。
遇见她之前,他确实是十足君子,光风霁月。
商斯有牵着她继续走,“我们非非,这个名字怎么了?不喜欢?”
她讷然,酒醒了,原本想说的话也忘了,满脑子都是不久前涂幸的嘲讽,还有乔瞒气急时脱口而出的“那种女人”。
此刻她不是那些被蔑视的角色,而是他捧在手心里的,“我们非非”。
如果说这是一出戏,他不必做得如此全面。那些看得见、看不见的好,她心里全都有数,商斯有真的挺喜欢她——至少装也用了心,足够动摇她坚持了那么久的信念。
郁雪非觉得眼睛有些酸涩,眨了好几下,商斯有靠近,托起她的脸,小心看进她眼里,“怎么,进沙子了?我给你吹吹。”
泪水瞬间决堤。
她试着推他,但是没有推动。不像是以前他倾轧过来时那样极力的挣扎,这次郁雪非并没有太用力,是不是某个刹那,她也不希望他离开呢?
明明知道他们中间隔着太多,最初不顾一切的掠夺,形如天堑的阶级差距,还有随时会被引爆的信任危机。
然而在这个秋意沉醉的夜里,她暂时不想考虑这些,只想面对自己的心意,暂时放纵一次。
适才的推搡中,商斯有下意识攥住了她的手腕,与第一次吃饭时在走廊上的动作相类,只是他再也不敢握紧,却也不敢放松。
他依旧怕她离开,却必须考量到她白皙的皮肤上不该有那些钳制的、耀眼的红。
趁他不备,郁雪非踮起脚,轻轻吻了下他的唇。
柔若无物地覆过,如一粒雪、一片叶,转瞬即逝,纯洁得仿若情窦初开时不能见天光的悸动。
正因此,她像个早恋的学生,吻完装没事人一样,抽出手往前走,胸膛下心跳却直逼一百八。
这是各种意义上她第一次发自内心地主动献吻,之前或多或少带着一点对商斯有的讨好,是她觉得作为商先生的情人该有的职责。她很敬业,尽量把这个角色扮演好,缺少了点该有的情动。
今天弥偿上缺憾后,这个吻变得格外特别,带着点盖棺定论的郑重,仿佛在宣告:从今以后,这个人是我的了。
商斯有的脚似乎钉在原处,迟迟没跟上郁雪非的步伐,还是她停下来,带着点赧然地问,“……怎么了?”
下一秒,她被他托臀抱起,双脚腾空的失重感吓得兀然心颤,只好抓紧他的衣襟,“干嘛呀?吓我一跳!”
明明中秋已经过了许久,为什么天边月还是那么圆?还是说,其实他根本没有好好看过月亮,直至今日,才看清它的起伏与斑驳。
都不重要了。现在温柔的月光落下来,吻过他的侧脸。风中隐约漾开金桂的甜香。
商斯有就这么抬着头看她,锱铢必较,“那你亲我干嘛?”
“……”更亲密的事儿都做了,怎么偏要在这个蜻蜓点水的吻上计较?她蹬了蹬腿,想要商斯有把自己放下来,“你不喜欢下次就不亲了。”
“谁说我不喜欢。”他说,“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你突然吻我?还那么做贼心虚。”
为什么?因为那句我们非非,还是因为更早前他做的那些事呢?
大概是这辈子,郁雪非都不能堂而皇之地爱他,无法馈送太多,只能把一时情迷与意动,都藏在这个带着点酒味的吻里。
她费神想了想,还真编出个理由,“奖励你有原则,不为美色折腰。涂幸敬酒的时候,也就你敢甩脸给她看。”
其他人多少还是顾忌着叶弈臣的面子,只有一向对外温和的他冷着脸一言不发。“你当时在想什么?”
商斯有凝神回忆片刻,笑了,“没什么,看你不太高兴,谁还有心情搭理她?”
“可那是叶先生的女友……”
“她不是。”斩钉截铁的语气。
郁雪非的注意力已经完全回到叶弈臣和乔瞒今晚这出感情大戏上,睁圆眼好奇道,“你怎么知道,叶弈臣说的?”
“这点眼力见我还是有的。”
他将郁雪非放下来,重新握回她的手,十指相扣,“第一,他界限很清楚,不会将女友带来聚会,因为未来他会娶乔瞒。这也是为什么,乔瞒今天会如此失控。”
郁雪非在心里暗慨一句凉薄,“我知道,小乔告诉我了。”
“第二,他没送那姑娘回去,给她叫了辆车就打发了,不符合他一贯的做派。”
“第三呢?”
“第三,那姑娘一顿殷勤,最后只拿走了萧渝章的名片,摆明了是冲资源来的。前阵子打牌,叶弈臣跟他闹了点矛盾,估计私下里不好低头,今儿饭局上人都在,就领了来牵线搭桥。”
萧渝章司职宣传部门,这点郁雪非还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