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亲疏有别的对待固然引人不快,然而再一想,毕竟他们相识的时间那样长,是自己来得太晚了点。
至少今晚确认了一件事,报案不是郁雪非的本意,甚至她并不知情。
无论是出于恐惧抑或其他因素,她像一只温顺的羊羔,并没有反抗的胆量。
想到这里,他稍稍感到一丝愉悦,连脸上的伤好像都没那么疼了。
商斯有点开转账,输入一串数字,备注医药费。
屏幕上跳出一行小字——
“请确认你和他(她)的好友关系是否正常”
他才舒开的眉头再度紧锁。
就在他安慰自己想通的同时,那个温顺乖巧的郁雪非,把他拉黑了。
*
等商听云一家进京,很快便安排上了接风洗尘的仪式。老一辈有自己的旧要叙,小辈们便在雁栖湖边上约了个烧烤局。
商斯有本来想告假的,拗不过孟祁盛情邀约还是来了。
他平时大大咧咧,临到关头还真紧张起来,不是因为多在意跟秦穗的婚事能不能成,只是觉得传出去坏了名声。
今天多云转晴,中午气温直逼三十度,孟祁热得一头汗,看商斯有还在喝热水,讶异不已,“你真感冒了啊?我还以为是不想来找理由呢。”
商斯有戴着墨镜看向湖面,哑着声道,“听不出来?”
“真稀奇了。”孟祁耸耸鼻子,“你说你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上哪儿找机会感冒去?又不像那些个小年轻,一不高兴哗地淋场雨,那才正该感冒呢,结果你猜怎么着,嘿,人就屁事没有,身体倍儿棒!”
听到淋雨,商斯有被水呛到,撕心裂肺地咳了好几声,吓得孟祁赶快来给他顺气,“诶哟,可别咳出什么好歹,老爷子得找我兴师问罪了。”
商斯有缓过来,推开他,“你消停点成吗?”
孟祁还在贫,“行,商公子平时红袖添香,我哪里比得上啊。”
正好乔瞒走过来,听了个话尾,“什么红袖添香?”
“就川哥那位,你也认识。”
“哦,小郁老师啊?”
商斯有不理会他们一唱一和,端的姜太公钓鱼的姿态,两耳不闻窗外事。
乔瞒拣了个小马扎坐下,“怎么突然提到她?”
孟祁看热闹不嫌事大,“我要给川哥拍拍背顺气儿他都不让,我就想,怕是只有他家那位天仙才能近身。”
这话逗得乔瞒咯咯直笑,“你哪能跟人家比啊,争取当穗穗心尖上的人吧。”
聊到这,孟祁一下子变成了闷葫芦,顾左右而言他地跑了。
乔瞒才有空跟商斯有聊起郁雪非。
她拾起块石子比划一番,扔出去打了几个水漂,“对了川哥,今儿小郁老师怎么没来呀?前两天我俩还上课呢,有事儿?”
商斯有面无表情,“你现在跟孟祁一样多管闲事。”
乔瞒不是那么死乞白赖的人,做不到刨根问底,被怼了一句后就哑了声。
那天上完课,郁雪非郑重其事地请她帮忙还琴时,乔瞒就猜到他们之间出了点问题,但至于是什么没敢细问。
如今再看商斯有的态度,八九不离十了。
饶是雾里看花这么一观望,乔瞒也看出些门道。郁雪非像是乍暖还寒时候的春风,锋芒都藏在和煦的表象下,温柔刀,刀刀致命。
鱼线忽然绷紧下坠,商斯有回神收杆,一番角力后,钓起来的竟是一条小鱼。
他紧着脸把战利品摘下,摊在手心看了片刻,又抛回水里。
乔瞒目睹整个过程,兀地笑了,“川哥,我好像从没看过你这样。”
“哪样?”
“失去掌控的模样。”
湖风送爽,吹得人面上微凉。商斯有垂睨着那尾小鱼的消失处,泛起的涟漪已经平了下去,它的去向再无痕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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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郁雪非原以为拉黑商斯有后会迎来一场风暴。
可是这段时间, 她按部就班地去乐团、上课、演出,甚至连乔瞒那头都没避着,他也没找上门来。
她总觉得商斯有在酝酿着什么, 提心吊胆大半个月, 生活依旧风平浪静。
于是她决定做一件更大胆的事情。
郁雪非跟乔瞒要了商斯有那间院子的地址, 叫来同城闪送, 把小叶紫檀琵琶擦拭锃亮后,原封不动装好完璧归赵。
快递员离开的时候, 她清晰地感知到心头大石坠地。
终于结束了。
与商斯有这段不清不楚的露水情缘,至末也在心照不宣中落下句点。
周末她上完课, 从辅导机构出来时在什刹海旁边吹了会儿风, 越过波光粼粼的水面,能窥见鸦儿胡同飞檐斗拱的一角。
郁雪非咬着三明治,感觉那方院落好像没那么可怕了。
远在天际, 怎么也触不到,遑论压在她身上。
“郁老师!”
她回头,看到是刚刚上完课的小姑娘,手里拿着两只甜筒,一脸惊喜的模样。
“买一送一,但我不敢吃太多,回去拉肚子的话, 会被我妈念叨。”
说着, 她把其中一支递给郁雪非,“快吃哦,不然等一下要化了。”
郁雪非笑着说了声谢谢,眼睛弯起来,像两瓣月牙。
那么多年过去, 连锁快餐店的甜筒味道却没怎么变,甜丝丝在舌尖化开,跟小时候尝到的一模一样。
她还记得林城开出第一家K记时,正好要考八级,朱琼跟她说一次过的话,就请她吃大餐。
于是郁雪非为了这口K记,勤勤恳恳加练了半个多月,结果最后也没顺利考过。
她那时候小,跳级考试不容易,没过实属正常,但因有这番缘故格外难过,不敢出琴房,躲在卫生间哭。
最后妈妈都快找疯了才发现她,知道原委后叹了口气,给她擦干眼泪,领着去买了一支甜筒。
日光被揉碎成薄薄的金箔,错落洒在水面上,稍微眯起眼,就晕开一片片光斑。
郁雪非从小就知道,别人说朱琼跟郁友明不配,一个雅一个俗,一个贪财一个好色,但她不这么以为。
至少在十七岁前,她一直生活在家庭幸福的幻梦里,所以分崩离析那一刻才格外难接受。
对一个理想主义者而言,最残忍的不是把世界的黑暗面暴露在眼前,而是先构筑一个理想国,之后再不留余地的毁灭。
先是父母婚姻的破裂,再是商斯有的倾轧,如今那点仅存的希冀,也聊胜于无了。
不过好在虽然前一道伤痕难以消弭,但后者的阴霾已尽数散去,她还有很好很长的一生。
郁雪非吃完冰淇淋后取出湿巾擦了擦手,然后顺手扔掉了垃圾。
她吹着轻柔的湖风,终于拾起一点对这座皇城的热爱,然而命运的苦厄不甘心般,化作一通电话找上门来。
江烈出事了。
在前往医院的出租车上,郁雪非每一分钟都要焦虑地看好几次时间,伸长了脖子往前看,拥堵的车辆汇成长龙在起伏的喇叭声中缓慢蠕动着。
司机还在旁边添油加醋,“姑娘,北京就这么堵,你急也没用,我拉你这一单都得耽误多少生意……”
她本来就烦,不想多计较,对着计价表扫了双倍车费过去,“把我放在前面地铁口吧。”
到华大附医时,江烈已经出了抢救室,褚平教授和几个学生候在病房外面,神色凝重。
郁雪非上前跟褚平打了招呼,“您好,我是江烈的姐姐。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有先天性心脏病,你们家里之前知不知道?”
“……什么?”
褚平没有多言,递来一张诊断报告,复杂的医学术语她不懂,但是“心脏病”三字就足以击碎刚刚恢复平静的生活。
哪怕手汗沁到了报告单上,她也逼迫自己很快平复下来,“还有治愈的可能么?”
刚刚的抢救医生恰好从病房出来,听到她的问,枝分缕解道,“他主要是艾森曼格综合症,心脏畸形较严重,还引发了肺高压。按理说平时生活里就该有症状,你们做家属的没察觉么?”
郁雪非大脑一片嗡鸣,讷讷摇头,“他容易气喘,身体一直都不太好,但江烈自己说从小体能就差,没往心脏的毛病去想。”
医生叹了口气,“现在发现也不算太晚,肺血管病变不严重,做了手术一般预后都不差,也别太担心了。只是……”
还以为是担心经济因素,郁雪非急忙说,“手术费没问题的。”
“不是钱的事。”饱经风霜的老人推了推眼镜,“只是从患者目前的情况来看,他的畸变比较罕见,处理不好很容易出现事故。这个手术难度大、成功率也不高,恐怕要国内顶尖的那几位专家才能做得了,我建议你们转院,或者请到专家来指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