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侧过头,无声压着跳动得有些剧烈的心脉。平素一直静稳的心脉今天总是有大动静,尤其是刚刚听她说——
他会多一个媳妇儿。
那一刻,他的心居然跳得有些快。
沈落鸢却不信,她仔细观察对方的神色,随后自信地坐回身子:“你骗不了我的。”
画本子里说了,美人说没有就是有,贺庭雪就是被我气到了。
说到这,沈落鸢不禁轻咳一声。
刚才的她好像的确有些不要脸,还故意拿女子的清誉去诬陷人家。
于是她犹豫着,给自己也留了一条退路:“你也别气了,我说的都是假如,毕竟你不把我的事说出去,我也不会这么说的;再者今日不救太子的并非只有我一人,你也在场,我这么一个娇弱的女子哪里比得过你丰神俊朗,而太子今日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二人都会被追责,甚至你被追的罪过还会更大。因而最安全的做法就是——我们都当做没看见。”
说着,也不管对方听懂了没有,沈落鸢单方面决定二人需要分道扬镳。
御马离开时,沈落鸢更是刻意同他保持距离。警惕又小心,沈落鸢骑在马上一边要注意猎物,一边又要回头看往他的方向。
一步三回头,就怕他跟上去。
等到马蹄声“哒哒”远去,空气之中只剩下隐约的虫鸣和树叶哗哗作响的声音,贺庭雪还靠在树上,双手抱于胸-前。
少年有些失神。
这倒是难得新鲜的体验了。
他还没被人这么嫌弃过,不论是知晓他身份的,不知晓他身份的人,大多会对他好言以待,他也知自己这张脸的缘故,没想到,有朝一日能被人这番疏离。
贺庭雪不经意间歇了想问询对方姓名的念头。
至于对方方才所言,要赖给他的那番言语。
贺庭雪顿了一顿,他反复思忖,反复……又反复地来回思忖……
终究没有放在心上。
嗤,她之前还说要当中宫皇后。
况且她和沈羡青有关系,用着沈羡青的私人水囊,又怎么会同他扯上关系。
只是她离开时的那副模样……
明明被他发现,因行径败露而慌得不行,却强装镇定。
贺庭雪好笑不已,心中某幅画面却愈发明朗起来,一只路过的小奶猫,张牙舞爪地要赖上路途中的旅者,却还以为自己是一只冷漠的猞猁。
也不知道沈羡青从哪遇见这样的女子。
怎么偏偏不是他遇……
打住,不能多想,可是明明了然不能再去想,贺庭雪还是想了,想完更觉沈羡青运气斐然,可是朋友妻不可欺。
不过现在二人还未婚配……
矛盾念头由此而生。
沈落鸢鲜活的模样他越是驱逐,越是明显。
心情愈发不爽利,贺庭雪黑着脸,心绪恍惚繁杂,干脆曲指响了一声胡哨,很快,一匹赤黑烈马奔涌而来。
罢了,今晚就找沈羡青喝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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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沈落鸢这边,尤且心潮澎湃。
方才她最后一次回头时,贺庭雪还有些失魂落魄,远处的少年郎依旧剑眉星目,只是那漆黑点墨的瞳孔隐约有些发散,表情有些愣,俨然就是被她的话吓到了。
沈落鸢轻轻晃动着缰绳,骑马、打猎都不尽心。
她难得神思有些发散。
看来现在的贺庭雪还修炼得不到家。
这便好,马上的沈落鸢浅浅松弛了稍许。
不过她已经不想和贺庭雪拉扯辩驳了,她做好了两条路的打算,若是贺庭雪真说出去,她就死皮赖脸地缠上对方,如果没有,他们就当陌生人……然后,她后面再找机会赖上他。
赖是一定要赖的。
死过一回的人已经把脸皮当做最不重要的东西。
这辈子她要过上好日子。
更要让整个沈家流芳百世,显赫千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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鸢鸢:脸面算什么
贺庭雪:嫉妒某黑皮[柠檬][柠檬]
大哥:今晚终于有空和鸢鸢回家吃饭啦[猫头][猫头]
此刻,正在书院等待鸢鸢的二哥:望远欲穿……
还有友友看么,随机抽红包[比心][比心]
第7章 “父亲,我要嫁给贺庭雪。……
“鸢鸢,这里,快来这边!”
沈落鸢终于在初春的林子里磨蹭好,为了不显得太过突出,她多带了一只的兔子回去,不想一回去就看见了围亭之下的沈羡青。
他的大哥早就脱离了人群,焦急等待。
“大哥!”沈落鸢抽了下缰绳,加快速度过去,眼睛依旧亮亮的。
今天这一遭压得她心情极重,但现在能看到家人都在,沈落鸢还是不免高兴、愉悦。能有机会重新陪伴在家人身边,就是她最大的福祉。
“大哥,你看我今天打到了什么?有两只兔儿呢!”
沈落鸢忍住想往沈羡青怀里冲的冲动,翻身下马后,她就抱着她的猎物桶,里面两只兔儿还没有完全丧气,一灰一白,交叠在一起,相互取暖。
不过当下抽着腿,眼眶红红的,分外可怜。
沈羡青等着这个妹妹,简直可以说望眼欲穿,哪里想看什么兔子,不过妹妹说了,他也配合地探头去看。
“鸢鸢可真厉害,有只还是野外难得一见的白兔子?”
“嗯!藏的可隐蔽了,不过还是被我找到了,我特意没伤它们的命,想着能不能治好带回去,养着!”
她之前一直学着行医,不仅可以给人看病,也给不少牲畜摸过诊。
沈落鸢嘴巴说着兔子,却不由自主地想到那一窝小老虎,也不知道那只饿虎突然离世,那一窝小家伙还能不能活下来?那些小老虎每一只都毛茸茸的,颜色就像红糖块,配上带那圆滚滚的眼睛,很有几分憨态可掬的可爱劲儿。
不过让她养老虎……是不成的。
沈落鸢只能摇摇头,散去那几许惋惜。
而这头沈羡青应了两声,立刻替妹妹接过猎物编筒,表情依旧凝重:“鸢鸢,你在林子中狩猎可曾遇到什么意外之事?”
沈落鸢心一惊。
意外之事……指的是太子箫昃衡的事情吗?
但她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满眼疑惑:“我没有遇到什么事啊,就如同去年一样进林子打猎了,不过今年去的偏了些,途中还不曾遇到别的人。”
沈落鸢顿了顿:“可是今天出了什么事?”
沈羡青摸了摸沈落鸢的头发,捋顺了一根走歪了的发丝:“是太子出事了……若是鸢鸢你想知道,我们回去路上再说,只要现在鸢鸢无碍就好。”
沈羡青没多说,只取下大马下的水囊。
轻轻掂了掂,空空的,他不免笑了笑,就知道他妹妹爱喝这羊奶,还爱甜。
“我有一好友介绍了一位南属国的厨娘,她们那里擅长烹饪奶制品,除了桂花奶,她还会做些别的,哥哥我已经把人借去丞相府了,今晚鸢鸢可要好好大吃一顿。”
沈落鸢却忽然脚下一顿:“南属国?贺庭雪?”
沈羡青没做隐瞒:“鸢鸢居然也知道?”
沈落鸢:“……”
她垂着头,脚尖点地,实则有些别扭地不愿意去回想方才林子里她同贺庭雪的那番交涉。
就挺厚脸皮的。
也完全不是她们姑娘家该做的事。
沈羡青看着妹妹因垂头而显露的头顶束发,只有一根发带,不像小时候,可可爱爱,每日插着各色炫彩珠钗,像朵大花团子一样追在他后面喊“哥哥……哥哥……”
闷笑一声后,沈羡青道:“贺庭雪是上个月才从南属国抵达京城的。”
沈落鸢扯扯嘴角,故作诧异:“大哥怎么会同贺庭雪熟识?”
甚至贺庭雪居然能在大哥嘴里混上个好友的名号。要知道大哥在京城里土生土长这么多年,好友寥寥无几。
沈羡青一面同那些今日一同过来游猎的高官之子一道别,很不喜他们看向自家妹子那种垂-涎的眼神,不禁往前动了动,他挡在了沈落鸢前头,却也记得回应沈落鸢的话:“他这人怎么说……等鸢鸢日后有机会见到,鸢鸢你就懂了。”
沈落鸢:“……”
不用等日后了,今天就撞上了。
一想到贺庭雪在树上,还彻头彻尾地将她所有行径看在眼中,她的眼尾就忍不住焦虑地跳了跳。
而沈羡青这边已经准备好了马车。
沈落鸢跟在沈羡青后头,看向已经牵着他的马匹准备离开的莫菱。
莫菱和大哥的小厮一道回府。
那她没有马。
沈落鸢看向那匹马,很是不舍:“大哥,骑马回府不是更快吗?”
上辈子的她一直被关在宫廷之中,许多年不曾策马奔腾,今日游猎,还解决了太子这件大事,更多的是难得的豁然潇洒,这种快速奔腾的感觉令她沉迷,仿佛扑面的风儿能带走她的所有烦絮。
沈羡青已经为她撩开了精致马车上的荷绣帘幕:“咱们有时间坐马车,路上不急,说不定你二哥还在温书,而且大哥还要同鸢鸢说说太子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