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屋子比上回在二楼的房间要大得多,已经布置成了绣房,里面放了好几个绣架,还有一台缂丝机。
姜时窈摸了下一整面墙的绣线,“掌柜娘子这是准备再开一个绣庄吗?”
文娘子笑道,“被娘子说中了,已经找人看了日子,处暑那日会开门营业,娘子到时候可要来捧场。”
她盛情邀请,那日是英国公世子大婚的日子,姜娘子是妾室,那日是不能露面的。
与其在家中黯然神伤,倒不如出来。
处暑。
还真是个好日子。
姜时窈笑了下,没有应,也没有回绝,只是道了祝福。
“祝掌柜娘子财源滚滚。”
文娘子见姜娘子不应她,她也不再多言。
她指着窗前的一台绣架,“今日还有一事请教娘子,娘子巧思精妙,这事儿我也只能想到娘子了。”
姜时窈走到绣架前,上面的粉纱清透,与寻常的软烟罗不同,这块料稍硬,不适合贴身。
文娘子上前两步,解释道,“这块料子,不小心被下人在染房沾了料水,洗出来后就成了这样。”
“我见这料薄如蝉翼,又有一定的挺括,我便想着若是能在这上面绣上花,穿在外罩衣上,花层效果会不会呈现得更好。”
姜时窈抬头笑道,“我看掌柜娘子才是奇思,将刺绣用在首饰上,也只是掌柜娘子才能想得到。”
“现在又一块独特的料子,整个京城谁做生意还能做过掌柜帘子。”
文娘子谦逊道,“娘子可是折煞我,要不是在娘子的绣房所见我,我哪里能凭空生出这些想法来。”
姜时窈的手指在然软烟罗上点了一下,“我一时还没有法子,这料容我拿回去细想一下吧。”
文娘子赶紧让丫头将布料从绣架上拆了下来。
姜时窈看着霜降收好了料子,这才缓声开口。
“今日也是有件小事叨扰下掌柜娘子。”
文娘子现在心情十分好,只要学会了姜时窈的双面成像,日后帮主子传递消息会更隐秘,不易被发现。
“娘子但说无妨!”
姜时窈,“我老家楚州,家中还有一兄长,不日就要上京赶考,掌柜娘子这里的人见多识广,我想问问,楚州到禹州若是走水路,可有门路行船漕之便。”
“楚州?”文娘子不解,“从楚州上京,自是经嘉州,金州而上,才是最便利的路线,为何要绕行禹州?”
姜时窈苦笑了下,“下月主母进门,年底又是夫人和世子的生辰。”
“我没有主母财大气粗,而禹州蓝玉只有京城半价,自然只能出此下策,让兄长幸苦绕行。”
文娘子这才明白了。
之前姜娘子偷天换日的那珍珠,是用来走这步棋的。
好一个无本买卖。
有这份心智,姜娘子的造化未必只于此。
若是姜娘子的兄长能高中,日后青云平步,英公府未必不会提她为平妻。
再放长远点儿,寿数绵长,未必不会成为下一个国公夫人。
若于微末时结下善缘,日后也是一道处力。
文娘子思及此,随后笑道,“原是这点儿小事。”
“将马师傅叫来。”
丫鬟应声出门了,她又回头解释。
“马师傅为了采到好玉,经常自己四处游走,他行走的经验多。”
马师傅是个中年汉子,常年在外行走,皮肤黝黑。
“从楚州到禹州,寻一家隆大的船行,虽不是官船,但隆大为人仗义,曾经是京城德隆镖局的少东家,家中落败后到了楚州。”
姜时窈点点头,然后不经意道,“所以,若是从禹州到楚州也隆大吗。”
马师傅摇摇头,“若是遇上隆大的船返航坐他的船最好,若没有,就寻禹州张爷。”
“只是这张爷心尖狭隘,曾是隆大的手下,两人闹开后,张爷就在禹州落脚,两人分开两家各守一地。”
姜时窈,“多谢马师傅。”
马师傅常年在外,就算是个老江湖也有失手的时候,于是提醒道。
“娘子也去信提醒令兄,外在莫漏财,尤其是蓝玉这样的东西,上了陆路后,走官道,也莫相信生人的任何话。”
姜时窈欠身行了礼,“马师傅良言,我一定转达。”
马师傅摆了手,“都是小事,出门在外不易,能平安到京才最重要。”
文娘子将姜时窈送到楼下。
刚到楼梯口,就从外面冲进来一群官兵。
为首正是周从显。
厅内的众人尖叫哄散,他一眼就看到了楼梯口的姜时窈。
他的眉头微皱,“你怎么在这儿?”
第46章 周从显的秘密
姜时窈行礼,“世子,妾应了掌柜娘子教于她刺绣技法。”
周从显不再多问,“早些回去,这里不宜留人。”
她走了门口,才听到后面传来,交涉的声音。
听着好像是玉宝楼藏了细作?
姜时窈也无心探听,领着霜降就往马车边走。
两人到了马车边上,才发现,“魏寻呢?”
霜降往回走看了一圈儿,没有看到人。
姜时窈率先爬上车,“回去了吗?那就别管他了,我们先走。”
“我再找找。”霜降下意识开口。
“找他做什么,一个大男人又会功夫,还怕他会丢了不成?”
“哦,哦,对哦,他会功夫……”
霜降这才爬上车。
姜时窈这才后知后觉地盯着霜降的眼睛,慢慢靠近她。
“你是不是有什么要同我说的?”
霜降被盯着不自然了,“我哪有什么要说的。”
姜时窈望着她的眼睛,突然开口道,“你不是要我带你走吗,我带你去开路引。”
霜降倏地抬头,眸低的神色犹豫起来。
她之前是为了张郎才想离开的。
可现在……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我,我再想想……”
姜时窈的眸色微凉,霜降是唯一知道她要出逃的人。
她不能留下……
马车缓缓上路,霜降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姜娘子。
她心仪张郎时,一心轰轰烈烈,所以她看到娘子的路引,便想着干脆跟着娘子一起逃出去。
可现在张郎是个骗子。
她出去了还能去哪儿……
姜时窈的眸子扫向霜降,两世为人,她十分清楚霜降的性子。
单纯,重义,又好骗。
别人对她好一分,她能回报十分。
这样的小姑娘在她的身边,她自是放心。
可若日后还在府里,或是被老夫人指给周从显为妾,谁又知晓是不是会将她出卖。
她又不经意道,“魏寻说护我们出行,现在却不见了人影,世子还同我,给魏寻和万全两人成个家呢。”
“这般散漫,如何成家。”
霜降望向姜娘子,她脸上的表情有一瞬的错乱。
遂垂下眼睑,有些不自然地应道,“娘子说得是……”
姜时窈佯装没有看到她的表情,只是好笑地摇了下头。
“世子心疼他们,两人之前虽然护卫,但现在也是京司衙门任职,有了官身,世子也说不能辱没两人。”
说着她叹息了一声,“日后若是娶了上峰之女,官途亨通,我们见了都要行礼。”
姜娘子的话就像一记惊雷炸响。
霜降有些恍惚。
魏寻前途好,她只是一个丫鬟而已。
昨日替她出头,也只是因为她是姜娘子的丫鬟,姜娘子是世子的妾室而已。
她在期待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