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卷着雨水,细密地扑在她的脸上。
脸上的冰冷,脖颈的炙热。
姜时窈缓缓闭上了眼。
周从显感受到怀里人瘫软,他双臂用力,扣着她的后腰将她放在了地上。
马车突然停住。
随后车厢外传来魏寻焦急的声音,“世子,北城的金明湖打捞出了一具敌国尸首!”
周从显的动作一顿。
他眸子瞬间清明起来,“知道了。”
他看着发髻已经松散,唇角红肿的姜时窈,眼底的情绪闪过。
伸手将披风兜脸盖在她的身上。
周从显钻出马车,跨上魏寻牵来的马上。
他扫了一眼马车,“送姜娘子回去,日后没有本世子的允许,姜娘子不许用车。”
“是。”
回到府邸。
姜时窈裹着周从显的披风,如行尸走肉一般回到小院儿。
发髻凌乱,目光呆滞。
路上所有的下人都远远地避开她。
待她走过后,又悄悄地指指点点。
“娘子!”
霜降率先迎接出门,她心疼地将姜娘子拥进怀里。
马车上是什么地方,娘子的名声和名节置于何地!
世子简直没把娘子当人!
何妈妈轻声叹了一口气。
她想得开,世子紧张娘子,也是心里有娘子才会这样。
“阿娘……”
芙儿睡眼惺忪地站在门口。
霜降连忙上前将芙儿抱起,“姐儿乖,阿娘累了,我们让阿娘好好休息好吗。”
芙儿两只小手抱在肚子前,半晌后摇了摇头,“我要去写字。”
“阿娘说,爹爹喜欢芙儿写字,芙儿写字给爹爹,求爹爹不要伤害阿娘。”
霜降惊讶芙儿的敏锐,“姐儿,你怎么知道是世子……”
芙儿指了指自己的嘴角,“爹爹上次住在这里,阿娘也受伤了,都不能吃饭。”
霜降叹息的抱紧了芙儿,“你阿娘会好的。”
内室。
姜时窈的手指抚摸在她存钱的箱子上。
这里面有她的钱,路引和籍书。
快了。
这样的日子快了。
直到这时。
她才颤抖着唇角,留下了屈辱的眼泪。
她是妾室。
原来从始至终她在周从显眼中只是个物件儿。
他能给宋积云应有的体面。
却只会在马车对她极尽羞辱。
她的手指慢慢收紧,指甲扣在匣子上的雕刻花纹上。
指甲泛白,直至出现血丝。
她都不曾松开手!
一连多日。
周从显都没有回府。
好像,小院儿里日子又回到了从前。
只有姜时窈在心里默默掰着手指数着日子。
太后的寿辰快到了。
她的日子,也快到了。
“小骨头打个滚儿!”
姜时窈在院子里,和芙儿蹲在一起逗小骨头。
“过几日,太后的寿辰那日,南城的丘坛会放孔明灯。”
“我记得你说过楚州每年都会放孔明灯庆丰收,到时让魏寻来接你们,陪你们放个孔明灯。”
多日没有出现的周从显,满眼挂着笑意迈进了小院儿。
好似。
前些日的事,没有发生一般。
姜时窈看着他脸上认真的神色,忍不住回想。
上一世的时候,他有这么耐心吗。
他有过这般妥帖的安排吗。
好像她和女儿就是国公府里那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周从显和宋积云成婚的那日,全府的人都去前院了。
只有她和芙儿在小院儿里无人过问。
晚间的家宴也没有人叫她们。
那天,母女两人饿了整整一天。
最后,还是天黑后,何妈妈带了两个馒头回来。
这样等死的日子,她已经过够了。
芙儿也应该长大,而不是在主母的手下提心吊胆地求生。
“你不想看孔明灯?”
周从显看她没有回应,以为她是不喜欢。
“沣水河也有烟花,和铁花。”
“就是恐怕人要比上回上巳节的人还要多。”
他沉吟了一番,“我记得沣水边有一处宅子,在阁楼上绝佳的观景点,是肖世子名下的一处宅院,我寻他借来。”
姜时窈抿了唇,“多谢世子费心,那日肯定事务繁多,世子不必如此分心,再加上芙儿也还小,妾也怕万一有意外,就不出去凑热闹了。”
周从显知道她还心怀芥蒂,唇角嗫嚅了两下。
想要解释的话,在嘴里转了个圈儿,最后还是全吞下了。
他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索性也不再劝。
太后这些年打压藩王,剥夺袭承制,收封地。
现在在藩的藩王就剩下先帝的两位长兄。
到时候,藩王进京,必然会有太后的人动手,也会有藩王的人欲意拉拢朝中人。
不论是把持朝中的太后,还是封地拥兵的藩王。
两方相争,必有一伤。
这个关头,还是安安稳稳地待在家中为好,以免被误伤失了性命。
“这样也好,到时我在内务处弄些烟花出来,就在府中看,一样的喜庆。”
姜时窈眼眸微垂,心底冷笑了一声。
上一世的时候,老夫人,国公爷和夫人,还有府中的小姐公子都进宫给太后贺寿。
府里冷冷清清,别说看烟花,就是饭菜都是中午剩下的剩饭剩菜。
可她的面上还是不显,只是轻声道。
“还是世子周到。”
次日。
就像周从显说的那样,他真的从内务处弄来了烟花。
堆满了前院。
魏寻领着姜时窈和芙儿到前院的时候。
前院各院子的主子都看。
周菀青捂着嘴偷笑,“大哥,你这是给积云姐姐准备的吗。”
“还有好几日才是积云姐姐的生辰,大哥你这也太早了吧!”
周从显双手背负在身后站在台阶上,他没有回应周菀青的话,只是目光似有似无地瞥向才刚刚到的姜时窈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