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正正规规,按照祖宗礼法,拜个堂,这事儿也就了。”
周从显立刻放下碗筷,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外祖父教训的是,是孙婿考虑不周。”
他态度诚恳,没有半分辩解。
“孙婿昨日便已决定,今日就去钦天监,请他们择一个最近的吉日,与时岚拜堂成礼。”
孟余山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又看向孟兴江,“兴江,你护着妹妹的心,外祖明白。”
“但从显毕竟是孩子的父亲,也是我孟家承认的姑爷,凡事,不可太过。”
孟兴江垂下眼眸,拱手道,“知道了。”
面对这个半路认回来的外祖。
他早就没有那般抗拒了。
一场无形的硝烟,就这么被孟余山三言两语化解于无形。
早膳过后,下人们撤去了碗碟。
孟时岚带着孩子们去院子里消食。
花厅里,便只剩下了孟余山,孟兴江,和周从显三人。
气氛,也从方才的暗流涌动,变得严肃起来。
孟余山率先开口,问的却是另一件事。
“兴江,陛下调你入神机营,可有什么章程?”
孟兴江神色一肃,答道,“回外祖,陛下有意整饬神机营,研发新式火器,以应对边防之危。”
周从显闻言,眉心微蹙。
他想起了那晚,萧霖带来的那支火铳。
“大舅兄。”他不再计较私事,而是沉声问道,“你对火器,了解多少?”
孟兴江看了他一眼,神情凝重。
“在定县任上时,我曾查获过一批私造的火器,虽粗制滥造,威力却也不容小觑。”
“我怀疑,有人在暗中,改良火器。”
这话,让周从显的心,猛地一沉。
他沉声道,“定县是禹州的下属县,禹州是成王的封地,这事儿与他脱不了干系!”
孟余山一直静静地听着,此刻,他苍老的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神机营,自开国以来,便由兵部与内廷共管,其核心图谱,更是只有帝王才能观阅。”
“萧恕一个藩王,从何处得来的火铳?又是谁,有这个本事,造出这等利器?”
老国公一针见血,直指问题的核心。
周从显的脑海中,浮现出萧恕那张野心勃勃的脸。
“藩王之中,以萧恕势力最大,他封地靠近矿山,又素有谋逆之心……”
孟兴江立刻反应过来,“矿山已经被成王安插了内应!”
“我在矿上,千防万防,以为万无一失……”
周从显摇了摇头,“我没有证据。”
“但,不得不提防。”
“还有神机营,图纸外泄,事关重大!”
一时间,花厅内,陷入了一片沉寂。
窗外的风雪,似乎又大了几分。
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孟兴江与周从显对视一眼,前嫌尽释。
在家国大事面前,那点儿女情长的别扭,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他们都明白,这京城的天,怕是要变了。
孟兴江此番回京,是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我明白了。”
孟兴江缓缓开口,打破了沉默。
“陛下将神机营交给我,我定不负圣恩。”
“这火铳的来历,我会一查到底!”
他的语气,坚定而决绝。
周从显看着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若有需要,随时开口。”
“我们,毕竟是一家人。”
最后那四个字,他说得格外用力。
孟兴江一愣,随即,紧绷的嘴角,似乎也微微上扬了一丝。
正在此时,管家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
“国公爷,贺将军携几位公子前来拜访。”
花厅内的气氛,为之一变。
贺家的人来了。
孟余山站起身,“走吧,都随我出去迎一迎。”
孟兴江的脸上,难得地出现了一丝不自然。
周从显见状,促狭地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大舅兄,莫不是……近乡情怯了?”
孟兴江瞪了他一眼,耳根却微微泛红。
一行人来到府门前。
只见几匹神骏的马停在门外,为首的是一个身着绯色官袍,面容儒雅的中年男子,正是贺文廷。
他身后,跟着三个身形挺拔的年轻人。
个个器宇轩昂,眉眼间与贺文廷有几分相似,正是贺家的三位公子,贺珣,贺瑄和贺琢。
孟兴江朝后看了下。
贺然没有来。
“孟公。”
贺文廷一见孟余山,立刻快步上前,恭敬地行了一礼。
“都是自家人,快快请进。”孟余山笑呵呵地将他扶起。
寒暄过后,贺文廷的目光,落在了孟兴江的身上。
那眼神,是岳父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兴江啊,此次回京,一路辛苦了。”
“贺伯父。”孟兴江拱手行礼,姿态不卑不亢。
贺家三兄弟也上前来,与孟兴江和周从显见礼。
一行人说说笑笑地进了花厅,分宾主落座。
下人奉上香茗点心。
贺文廷与孟余山聊着朝中局势,时不时地,会将话题引到孟兴江的身上。
“兴江此次入主神机营,圣上可是寄予厚望啊。”
孟兴江谦逊道,“不过是尽臣子本分,不敢辜负圣恩。”
“话不能这么说。”贺文廷摆了摆手。
“神机营乃国之重器,向来鱼龙混杂,没有些雷霆手段,可是镇不住场子的。”
第327章 嫁娶的好时节
孟兴江笑道,“是,但是同僚为官,都是为陛下效力,听命于陛下,哪里还需要小辈出头。”
贺文廷呷了一口茶,茶雾氤氲。
他见他不接话茬,轻“嗯”了一声,随后干脆摆明。
“如今朝中军备革,贤婿又被陛下委以重任。”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带着久经沙场的老将独有的沉稳。
“我麾下的西南大营,正扼守着通往赤冗的咽喉要道,责任不可谓不重。”
贺文廷的目光移到了孟兴江的脸上。
那目光灼灼,带着期许,也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威压。
“兴江啊。”
他刻意放缓了语速,一字一句,都掷地有声。
“既然你如今掌了神机营,这新式的火铳,还有那改良过的火炮……”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