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什么坏事都没发生,细究起来还比以前更好,他不要那么担心未知的事情,她不想见他这模样,只希望他永远神机妙算,胜券在握。
暖意似春来,安抚惊弓之鸟。
陆成君看向薛时依,很勉强地撑起一抹浅笑,心神恍惚。
然后,他看见她伸出另一只手,点了点自己的眼睛,然后又摇了摇头。
她的意思是,不准掉眼泪。
陆成君点头,无声答应。
然后,他又看见她点了点自己的唇,接着便直勾勾望向他的唇。
她的意思是,很想亲他。
陆成君呼吸一滞,呆呆地任她盯着。
被这么一逗,他僵硬许久的神情终于变得有生气起来,眼眸里流淌着涩然情愫。
袖中的手不再相扣,他修长手指在她掌心慢吞吞书写着回答。
不。
现在她不能亲他。
薛时依笑弯了眼,她知道自己终于把人哄好了一些。
随即,她假意不满于他的回答,缩回手。
其实是她不敢再造次了,这儿毕竟有薛雍阳在,她胆子再大,也只敢调戏陆成君到这一步了。
薛时依倒不觉得自己会挨打,主要是顾及着他会不会挨打。而且,薛雍阳看起来正处于暴怒边缘了,刚好缺触霉头的人。
他们站在正厅不引人注目的后方,落在众人身后。夕照从外头铺进来,映入薛时依眸中时已所剩无几,但她眼底依旧澄澈清亮,令人着迷。
风挟着晚意掠进来,现在是该用晚膳的时辰了。
薛时依有点饿了,略一活动因站了太久而发麻的筋骨,要去张罗晚膳。她想走却蓦地被拉住,下意识不解地看向罪魁祸首。
陆成君抬手,帮她将被风吹乱的鬓发捋到耳后,神色平静,薛时依眨眨眼,勉强接受他因为这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拦住自己。
她又要走。
忽然,陆成君倾身低头,带着细致,去瞧她鬓边发丝理好没有。她想抱怨他太麻烦,随后却感受到,他唇瓣极其不经意地擦过她的耳垂。
蜻蜓点水,一触即离。
薛时依愣住,耳垂柔软触感犹存。
误会了。
他写的不字,意思是不让她亲,没说不让他自己亲。
情意悸动后是慌慌张张。
薛时依赶紧瞟薛雍阳的方向,还好对方还罩在阴沉里不可自拔,没发觉有人正在暗度陈仓。薛时依松了口气,有点愧疚,但只有一点点。
她撇下陆成君,走向游芳雪她们。
“好了,不许你们继续发愁,没影的事,不要提前担心,”薛时依揽住游芳雪和罗子慈,往外面走去,“我饿了嘛,我要吃东西。”
暗暗地,游芳雪闭了闭眼,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她看向闻慕,“我敢笃定我的家传针法不会害人。”
“你把那蛊虫分我一只,我来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
晚膳后,薛府马车将来客尽数送回家。
先前游芳雪的提议一出,便受到了反对。众人怀疑她会以身试蛊,闻慕也表示如果真要试蛊,也该他来。
薛时依很不赞同这举止,现在她身上到底有着什么谜题,结果是好是坏,尚不清楚。一切未成定局,他们却要大动干戈到这地步,实在是杞人忧天。
身体是她自己的,到底什么情况她最清楚,薛时依不认为眼下的变化是坏事。
后来大家勉强敲定了对策。
闻慕回白南一趟,找出跟此蛊有关系的古籍与故人,把蛊虫了解得更透彻,游芳雪可以研究蛊虫,但是决不能用在她自己身上。
“我总会逢凶化吉的,”回芙蕖院的路上,薛时依对薛雍阳开口,“从前是,以后也会是,你别担心得晚上睡不着,明早还要上朝的。”
被强行赐婚却遇到良人,被人谋害却重生,不知不觉,她已走过很多险境。
薛雍阳垂眸看她,半晌,揉了揉她脑袋,“一定会的。”
他还是在夜里睡不着,但是会抱着希望。
*
回到自己屋里后,薛时依赶紧把门关紧。
里屋屏风后,立着一道萧萧肃肃的身影。
她心满意足地踱步过去。
果然,陆成君听懂了她最后的暗示,没有随着众人一道离去,而是杀了回马枪。
也是难为他了,总被迫成了登徒子。
平日里两人各有各的事要忙,既然今天见上了面,薛时依就想要和人独自呆上一会儿。
就算什么都不用做,只是静静地和他相处,也是与众人热闹相伴时截然不同的体验。
薛时依溜到屏风后时,陆成君正拿起桌上的一张薄信细读,正是她昨夜有感于生死有命而书写的那篇。
她一拍额头,懊恼自己忘了收起来。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陆成君轻轻地念,语调里夹着笑。
薛时依才不吭声。
他放下信,一步一步朝她走过去。入夜后连宫灯也惰懒,烛焰不比旭日天生的光焰明亮,陆成君离薛时依越近,他的眉目才能在她的眼中越清晰。
“时依,”他开口,“若阎王要你五更走,我也是要跟你一起走的。”
毫无预兆地,陆成君的吻落在薛时依的眉心,鼻梁,最后,他咬了一口薛时依的脸颊,不重,也不疼,就是把她咬懵了。
“因为只剩下我一个人的话,我没有办法好好过下去。”
真的没有办法的。
从此能感知到的所有年岁,都会成为漫长的折磨。
薛时依忽然发现她原来漏掉一点。
倘若遭逢关乎性命的劫难,她会拼尽全力想要活下去,不仅是因为想见在意的人,还因为,在意的人也想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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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2025.10.21)3344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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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选择睡醒后再修文作为我的解药。[狗头叼玫瑰]
第40章
昨晚脸颊留下的一点印子, 今早醒来时已看不见。
铜镜里只有薛时依粉黛未施的面庞,眸水玉裁,云鬓堆鸦, 带着睡足的焕焕容光。
梳妆后, 薛时依去薛清院中陪祖母用朝食。
年事愈高,薛清便愈中意清淡的膳食, 与年轻时喜辛喜辣的口味越行越远。这方面,薛时依是来者不拒的, 她并不挑食,酸甜苦辣咸,无论什么都能吃上几口,相比之下,陆成君就没有这么让人省心了。
食案上, 雪腴羹利膈养胃, 味鲜美;百合鸡子茶滋阴驱燥,晨食可补牢虚,除此之外, 还有数道顺应时令的小菜。
用膳用到一半,薛母来了, 眉心微蹙, 似有愁绪。
薛时依放下羹勺,起身去迎她,出声关切, “母亲,遇到什么事了,缘何脸色不好?”
薛母摇了摇头,握着女儿的手落座, “不算大事,只是有些烦心罢了。”
“是长公主府上递了宴帖,”她看向薛清,“本来此事也不值得说道,只是对方竟特意给时依下了帖子,碍于长公主身份,此宴恐怕推拒不得。”
可为什么长公主会这样做?谁不知道她家小女平日极少赴宴,是个喜清静的女郎。且长公主往年回京,从未对薛时依有过关注。
这便是为人母不得不操心的地方,薛时依明年便要及笄了,自从与王策的婚约解了之后,每每遇到家中有着适龄儿郎的世家夫人无端与薛母拉近关系,薛母都不自觉提起几分警惕。
长公主府上的公子缠绵病榻多年,并非良配。
“也可能是因为女儿那日接祖母回府时遇到了长公主殿下,相聊了几句,殿下对我有了几分印象,便递了帖子来。”
薛时依安慰道。
她又抬手屏退了侍女,为母亲宽心,“前世我离京前,一直未听闻过长公主府办过婚嫁喜事,这辈子理应也大差不差。”
有这层由头,薛母眉间松了些,“也罢,左右不过一场宴饮,是我关心则乱了。”
*
回了谢宴帖后,长公主府秋日宴没两天就到了。
薛时依兴致并不高。罗子慈与游芳雪来不了,她就没有作陪的女郎,宴上贵妇人与年轻子弟们总被安置在不同的席位,所以她也不能黏着母亲与祖母了。
“你会下棋么?会的话,一会儿我们找个亭子下棋吧。”
她问罗养青。
顶着这满含期待的殷殷目光,罗养青面不改色地摇头。
不会就是不会,再盯也是不会。
“没事,我教你,下棋不难的。”
为了解闷,薛时依也是使出浑身解数了。
不过秋日宴其实没她想得那么无聊,伊入府,薛时依就碰见沈朝英。对方一袭柔蓝衣裙,料子华贵但剪裁并不繁复,显露出利落的贵气,面上妆容很好中和了眉目的英气,明丽,又略带威严。
这装束在沈朝英身上是少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