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依,你怎么独自一人来赴宴?”
王策的举止惹得姜景桃不快,她紧紧挽上他,不准他再朝着薛时依走一步,又随即开口挑衅道:
“听说你的小测只拿了末甲,时依,你的高才硕学怎么换了个书院就不管用了?”
这话是暗指薛时依以前是作假,但她的小测也确实只拿了末甲,无可辩驳。
沈令襟蹙了蹙眉,想要开口解围,却见薛时依淡然瞥了对方一眼,一字一句道:“不要叫我时依,我跟你很熟吗?”
姜景桃愣住,又听她继续道:
“既然知道我高才硕学,就赶紧闭嘴,少卖弄你那拙劣的口舌。”
“你!”
第一次收到如此不留情的驳斥,姜景桃口里你你你了半天,一时没想出应对之策。
薛时依略过她与王策,让侍女将赴宴礼交给沈府小厮,得体地朝沈令襟行礼。
沈令襟心道有趣,随即眉眼弯弯,“时依妹妹,来,我领你进去。”
他知晓她性子内敛,从前不爱在宴会上露面,由他带进去,再找个伴儿陪着,也能自在些。
“谢过令襟哥哥。”
两人并肩离去,姜景桃微讶地看着他们的背影,竟然生出点茫然。
“她怎么,好像变得与从前不同了?”
王策没答,只是神情沉郁地出神。原本听到薛时依去了千山书院后课业变差的消息时,他还痴心妄想,以为她表面决绝,其实心里还是为退婚难过的。
可今日相见,她冷若冰山,真的半分旧情都不念了。
另一头,沈令襟同薛时依边走边闲聊,“你今日怎么突然有雅兴?”
贵女侧了侧头,正好对上他望过来的眸。
他生了一双很有风情的狐狸眼,眼尾翘,鸦睫浓长,透着玩世不恭与狡黠。
剜走这双眼的人真该千刀万剐呀,她心里默念一句,随后开口答道:
“夏日晴光好,不出来走走倒可惜了。听闻沈府荷花是京中开得最早的,很想瞧瞧。”
说起花木,沈令襟兴致高了几分,“那你有眼福了,园中夏荷都是我亲自选的品,并蒂莲、一丈青、金珠落盘等等应有尽有。届时清风一过,万艳相斗。”
薛时依前世经商时也接触过一点花木生意,对此略有了解,刚要跟着相谈几句,却听一道豪爽的女声传来。
“时依,休要听你沈二哥胡说。荷花品虽多,但如今乃早夏,也就开了几朵。”
迎面走来一个着绛紫官袍的女子,眉眼锋利深邃,英气深深,与沈令襟有几分神似。
她腰间佩剑,一身武官装束还未换下,应是刚刚下值回府。
薛时依弯了弯唇,乖巧行礼,“朝英姐姐。”
沈朝英几步跨过来,亲切地摸了摸她的头,又朝自己阿弟不怀好意地咧嘴笑,语气夹着很少一点同情。
“不巧得很,你园中仅开的一株并蒂莲刚刚被你那无法无天的表侄女折断了。”
“她人小鬼大,要拿你的花献美人呢。要是你动作快些,说不定能拦下。”
“什么?”
沈令襟的狐狸眼顿时瞪圆了,失态高叫起来,“她在哪呢!”
沈朝英指了指前方宾客如云的庭院,薛时依立马侧头望过去。
她的目光越过笑作一团的众人,看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团子费力地爬上茶桌,伸手要给一位宾客戴花。
那美人郎君笑着,温柔地轻声劝阻,却奈何不了小家伙。
而沈令襟气得面目扭曲,咬牙切齿地喊:“陆成君,快把她给我拿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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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5.05)3743字。
(2025.09.19)3880字,改称呼
(2025.09.21)4207字
(2025.11.11)改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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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亲][亲亲]
第8章
听到沈令襟声音那一刻,粉团子猛地一僵。
她把一枝并蒂莲掰成两朵,一朵往陆成君怀里掷,一朵抄在兜里,然后迅速地跳下桌往人群里躲。这一串动作行云流水,不像是初犯。
“好啊,你也知道自己犯了滔天大罪呐,还敢逃?”
沈令襟把衣袖一捋,露出半截白皙小臂来。名门士子的风流儒雅被抛却了,他如同衙门里的捕快般气势汹汹。
“给我站住!”
言罢,他追了过去。
薛时依瞧着这追追赶赶的一大一小,忍俊不禁,“令襟哥哥往常也这样么?”
从前在薛府见面时,他可没有这么跳脱。
沈朝英嫌弃地撇了撇嘴,有点没眼看,“他就是这么一个混不吝的性子,有了官身后已收敛很多了。”
“罢了,随他们去吧,不必管。”
她舒了口气,旋即弯睫,笑意柔和。
“我领你入座。”
走到院子落座时,沈令襟和他表侄女已经追逐了小半圈。
满院的女宾男客都笑着,给他们让出一条道。
小女孩虽才四五岁,却已很机灵,专往贵女堆里钻,稚声大喊:“多谢,多谢!”
沈令襟脸都青了,不可置信。他又不能一起钻过去,只能规规矩矩地站在远处,等她们散开后再道着歉借过。
“你给我等着。”
无论如何,比起孩童,大人有天然的体力优势。没多久,粉团子被追得无计可施了。她慌不择路地溜到薛时依身旁,从怀里掏出藕花,可怜兮兮地哀求:
“姐姐,另一朵并蒂莲送你,求求你拦住沈令襟吧,就是,就是那个追我的郎君。”
这小家伙对自己表叔一点不客气,连名带姓喊大名。
沈朝英哈哈大笑,抬指拦住花,笑吟吟地逗她,“你献花是为了求人家的庇佑呀,还是觉得人家好看呀?”
小女孩眼珠一转,瞧见沈令襟过来了,连忙抱住薛时依的腰,头埋在她怀里,闷声道:“都有的。”
“姐姐信我!”
被人紧紧地捆住了腰,薛时依哭笑不得,轻拍她的背,“好,我信你。”
语音刚落,沈令襟已阔步走到了她跟前,摊开双手,“把人给我吧。”
他语调懒洋洋的,有些得意,“慕陶桃,你可找错人了,她是我这边的人。”
怀里人缩了一下,不知是害怕还是懊悔。薛时依歪了歪头,嘶了一声,对他默道一句对不住。
“令襟哥哥,我应该不能把人给你了。”
“我收了人家的花,受人之托,不得不忠人之事。”
沈令襟目瞪口呆,“哈?”
“那还是我看着长大的并蒂莲呢!”
他想把慕陶桃拎过来,但是她窝在贵女怀里,实在难以下手。
“喂,你们这就是耍无赖了啊。”
依偎在一起的两人只当做没听见。
最后还是沈朝英的手冷酷无情地伸了过来,将人提走。
“好了好了,你表叔逗你呢,快从人家怀里出来。”
小团子被生无可恋地拎走时,还对着收留她的贵女依依不舍,“姐姐,下次我给你摘别的花。”
沈令襟闻言,气得牙痒痒。
“还有下次呢?你想得倒美!”
沈家兄妹走远后,薛时依望着他们的背影,唇边还不自觉留着笑意。只不过他们走后,她在赏花宴上便没有熟人作伴了。
虽说方才好像看见了几位书院同窗,但是平日里交际不多,也不好过去凑热闹。
这么想着,蓦地,旁边有人唤她。
“薛女郎。”
又低又轻的一句,但是声音很熟悉。
薛时依侧过身去,正正望进陆成君的眼里,他唇边含笑,将一只并蒂莲递给她。
“花刚刚落了。”
听他这么一说,薛时依才连忙摸了摸袖口。
那里空荡荡的,刚放进去的花确实不见了,许是先前动作大了些,不慎掉出来了。
她接过,恭敬有礼地道谢:“多谢夫子。”
两人间的距离好似一瞬拉长了。
她又唤他夫子了,但是却并非如此唤沈令襟,好似有意疏离他一样,陆成君心里划过一点涩然。
几番见面,他总为她拾东西,上一次是罗帕,这一次是并蒂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