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正中盖比下怀：“走吧，咱们都是这样的人，我担心什么。”
矮人站在那儿不动，反问：“你是什么人？”
盖比叹气摇头：“早年间无路可走流落到偏远星球，废了大劲儿攀上关系才在附属星球上找到活儿干，没过两年好日子，眼看着又要不行了。”
“兄弟厉害，竟然还能从偏远星球爬回来。”
最近形势不好，有点钱的跑路都是找关系去其他低一级的星球换个正式公民的身份，像他们这些又穷又没门路的底层人跑不了，因为他们一旦失去这个唯一的正式公民身份，等待他们的唯一一条路就是沦为偏远星球的黑户。
一旦走上这一条路，以后几乎就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我就是运气好，厉害什么，真厉害的是那些上层有权有势的人，一句话就搞得我们无路可走。”
盖比一句话让所有人都沉默地低下了头。
沉默，是无可奈何，是被迫接受。
盖比最近去了好多地方，底层的所有人几乎都是这副绝望的模样。
看得越多，盖比越相信星蓝那部《荒芜世界》的一句台词说得对：自认自己低人一等的时候，看谁都像高高在上的神。
盖比现在觉得韦利奇之前说的话很对，韦利奇他们的计划，给了他和跟他一样的人一个活得像人的机会，一个报仇的机会。
即使知道韦利奇只是利用自己的愤怒，即使知道自己会因此死掉，还是想去做啊。
盖比心里燃烧起一把火来，底层的废物们聚在一起翻了这世界。
弑神，好像比仅仅追求活着、活下去，更有意思。
第97章 道不同，短暂相谋
活在聚光灯下的人往外看, 除了自己之外，看什么都是一片漆黑。
完成一次利益收割的顶层势力一切照常，好像这世界本来就是这样运转的, 一次小动作而已，不值得过多关注。
底层的星际公民因为畏惧而煎熬着, 也有人因为愤怒和不甘而改变着。
慢慢的，许多人心里被插上一面旗帜, 等待起风时，旗帜扬起来的那一刻。
为了庆祝这次技术收割顺利完成，也是为了聚拢有些散的人心, 第五星球和第四星球选了个日子, 在某处神秘星球齐聚。
宴会上各个家族的大人物们觥筹交错、言笑晏晏, 刚跟这些人应酬了一番的卡西安、奥西里斯两人从人群中退出来，默契地走到一处安静的窗边。
碰杯，敬彼此。
卡西安笑着瞥奥西里斯：“瘦了？”
奥西里斯不耐地微微扯开绅士结, 冷笑道：“你看着也瘦了不少。”
卡西安嘴里含着酒细细品味，咽下嘴里的冷酒, 轻哼：“瘦了算什么, 借这个机会把另外几个虎视眈眈的顺位继承人干掉, 消除心头大患才是大事。”
对外，技术专利授权费收割进行得如火如荼；对内, 维米尔家族这两个月不明不白地死了不少人。
奥西里斯在家族中的地位不如卡西安稳当, 他想对其他顺位继承人下手没那么容易，为此他颇费了些心思, 不过都解决了。
两人对视，一个笑里藏刀，一个目含冷光。最近经历太多事, 杀急眼了，那点对外展示的绅士风度都装不像了。
奥西里斯靠着窗台，懒洋洋地隔空对前面一位同盟方家的继承人举杯，脸上挂着笑，嘴里小声提醒卡西安：“别高兴得太早。”
“怎么说？”
“下面的人不如以前听话了？”
“你说谁？第二星球？他们敢不听话吗？”
奥西里斯扯了扯嘴角：“我说的是底下的其他高等星球，你问问你助理就知道了，这次事情在星网上闹得不小，这些垃圾都敢跟咱们闹脾气了。”
“呵，我以为你说第二星球的那些小矮子，你说的是下面的人啊。底下那些星球跟小矮子比起来，更不值一提。”
“别忘了第三星球，格列家族那伙人，我不相信那些傻大个是真的傻，他们肯定在背后推波助澜了。”
卡西安冷声道：“格列家族么，他们再怎么不服气，要他们补钱还不是乖乖补了？说到底，咱们现在不敢轻易对他们动手，他们更是顾虑重重。”
卡西安举杯，跟奥西里斯又碰了一下。
卡西安目光注视着宴会厅里的众人：“等着吧，等我们把这些人料理干净了，回头就收拾格列家族。”
奥西里斯赞同，基因稳定剂这个好东西，他确实非常想要。
第五星球和第四星球在开庆功宴，第三星球的各大势力在格列家族的庄园内正式签下合约，他们共同决定放弃一部分基因稳定剂的利益，借此拉拢更多的势力入局。
第三星球以农业种植和营养液生产闻名于星际，格列家族能借此经营出巨大的关系网和渠道，其他第三星球的家族也行。
他们想把事情做密了，有的是办法。
格列家族从星蓝得到的植物种植第一季已经成熟，收割后送到工厂，全自动的生产设备不停地把生产出来的基因稳定剂打包送到发货仓。
发货仓的基因稳定剂经过检测后，分送到第三星球其他大家族的指定货仓，再由他们走各自的渠道，送到他们想送到的星球，送到想送的人手里。
林听和红溪最近换实习单位了，她们两人换到格列·梅尔负责的联盟军后勤部，林听从格列·梅尔那儿听说第一批基因稳定已经生产出来了。
“质量如何？跟我们星蓝生产出来的指标一样吗？”
格列·梅尔笑道：“你们的配方没错，原材料也没错，我们按照配方生产出来的基因稳定剂自然跟你们生产的一样。”
红溪问：“你们要把基因稳定剂公开售卖了吗？”
“产量太小，只够自己人分一分罢了，公开售卖就算了。”
红溪和林听立刻明白了，格列家族打算继续把基因稳定剂当作武器使用，并且，不打算让对手染指这个武器。
“卡西安他们不会找你麻烦吧？”
一点好处都不让就算了，还不让他们买，林听怕卡西安那边借此生事。
格列·梅尔并不担心这个问题：“他们想要基因稳定剂自然能想法子从别的渠道弄到，放心，他们内部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他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跟我们对上。”
“那就好。”
格列·梅尔交给林听、红溪一份资料：“下个月就是新的一批军校生进联盟军的时间了，名单在这儿，你们可以看看。”
新的一批军校生名单中分种族、分星籍、分军校登记，林听和红溪看过以前的军校生进联盟军的名单，并没有分得这般仔细。
“今年登记这么详细是因为什么？为了区分各自的势力吗？”
格列·梅尔嗯了声：“第五星球开始忌惮我们巨人种族了，估计是怕我们到时候碍事儿，今年特意把种族、星籍标注出来，把我们巨人种族分到一块儿。”
“什么意思？打仗的时候不带你们？”
“不带我们倒是好了，我怕他们到时候让我们巨人种族当炮灰。”
“知道是当炮灰谁还肯去？”
“你说到重点了。”格列·梅尔笑道。
说白了，内部战争都是给上面的势力争夺利益，有脑子的都不想拿命去拼，何况是拿自己的命去给敌对势力拼命？
红溪大概看了看，问格列·梅尔：“你们有什么想法？”
格列梅尔没回答红溪的话，转头看向林听：“我倒想问问，你们星蓝有什么想法。”
“我们？”林听惊讶地指着自己。
什么意思？格列·梅尔的言下之意是让他们星蓝来做战略部署？
格列·梅尔再次肯定：“对，你们。我们研究过星蓝网站上的影片，我们一致认为，星蓝因为武力的匮乏，所以战略上非常有想法。我们非常想知道，在如今敌强我弱的局面下，你们星蓝觉得该如何能取得胜利。”
“韦利奇那边呢？”
“昨天我们聊过这个问题，韦利奇赞同我们的想法。”
被格列·梅尔温柔的目光注视着，林听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但是有一条她是知道的，以弱胜强的仗不是那么好打的，这会产生巨大伤亡。
在这儿，无论是格列家族还是韦利奇，大家好像都不太关心士兵的伤亡，死了也就死了，只要最后能赢就行。
是不是因为这个前提，格列家族才会开口让星蓝来定制战略？
星蓝只是个还没进入星际联盟的星球，也不知道星际战争是怎么打，他们怎么就敢呢？
林听不是对星蓝的军官和智囊团不自信，她只是下意识有点胆怯，这种隔空定制的战略有点像纸上谈兵，一个不好死那么多人，她有点害怕。
格列·梅尔没想到林听反应这么大，她笑道：“不一定用你们的战术，我们只是想多个角度看待这场战争罢了。”
是这样吗，林听松了口气：“我会把你的话转告我们星蓝智囊团。”
“很好，你把这些资料都带回去吧。”
格列·梅尔说的资料，除了联盟军内部的具体编制、武器资料外，还有万古星域的全图，上面标注了星际联盟所有星球的具体坐标位置、距离多远等等。
即使在星际联盟消息如此开放的地方，像万古星域星球全图这种东西，在星网公开的数据中也是没有的，只有像格列家族这样的势力手中才有。
格列·梅尔有工作要忙，正事儿说完就走了，留下林听和红溪两人对着这些保密资料发呆。
红溪拍拍林听肩膀：“你不要有那么大的心理压力，反正最后下决定的不是你。”
“我知道。”林听的语气掩饰不住地落寞。
谁不知道战争会死人？
早前做了这么多准备就是为了在窝边草计划中谋取星蓝的利益，但是当事情真的怼到眼前了，林听觉得自己在心理上还是没有准备好。
即使知道自己就是个传话的，她不用为战争的结果负责，心里还是很难过。
比起战争本身，上层势力们面对战争随意的态度更让林听觉得恐惧。卡西安、奥西里斯是这样，她以为相对比较善良的格列·梅尔也是这样。
林听觉得自己有时候天真到有些愚蠢，她经历过那么多赤裸的现实后，竟然还相信顶层阶级内部，还有人至少对底层有一点善念。
“我知道格列家族他们掺和这些事肯定有他们的利益诉求，他们愿意用营养液收拢底层公民人心，愿意主动散出部分基因稳定剂的利益巩固咱们这边的势力，看在同为智慧生命的份上，我以为他们至少有一点点，那么一点点——”
林听仰头看着虚空，微微地长舒一口气。
算了。
所谓三方协议，所谓同盟，都是暂时的合作。
林听越来越明白，什么叫道不同不相为谋。
即使暂时互谋，那也只是暂时，长远不了。
到了休息日，林听把联盟军的资料、万古星域全图带回星蓝，并且把格列·梅尔的话转述给智囊团。
万古星域全图通过设备投影在空中，会议室里，在场的人沉迷地望着深邃迷人的星空，看着微微散发着光的星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