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一点点长大,会说话了,叽叽喳喳地闹腾,会走路了,蹦蹦跳跳去上学,幼儿园、小学、中学、大学……
养孩子的时间一晃过去,家里的长辈一个个去世,他们两人也老了。
彻底退休后,两人从中都市搬回他们出生长大的老家安江县,过上了养老的生活。
养老的日子过得闲淡自在,有一天,林听突然想起来问霍景珩:“你的人生还有什么遗憾吗?”
霍景珩脑子里闪过许多事,林听、星蓝、孩子、工作……随后摇头,转而问她:“你有什么遗憾吗?”
“我想见一见弥勒,不知道他还活着没。”
好多年前,人类进入星际联盟站稳脚跟后,林听和红溪通过星际主脑给弥勒的母星发消息,通知他人类已经进入星际联盟了,弥勒没有回复。
后来,又找过弥勒几次,没成。
最近一次试图联系弥勒是红溪从星际联盟退休回母星前,红溪给弥勒的母星发了一条消息,依然没有回复。
林听告诉霍景珩:“前几天联系红溪,红溪说她的身体不太好,快死了,她说她提前给我告别。”
红溪和林听一样没有改造自己的基因。基于红溪的原生基因和身体情况,活到这个年纪已经不错了。
霍景珩说:“很想再见他们一面。”
“嗯,很想。”
说到弥勒,林听就想起才到星际联盟时,她、红溪和弥勒三人一起聊天说笑的日子。
弥勒那个人,看似爱笑,性格好,实际上是个愤青,任何让他不满的事他都要骂一骂,说话尖锐难听,时不时就要戳林听一下,说‘你们人类如何如何’。
弥勒经常用羡慕、批判、嫌弃等各种语气评判人类:‘你们人类的情感真丰沛啊,你们人类真自恋啊,你们人类真可爱……’
林听陷入回忆里,霍景珩摸摸她的笑脸:“我们去联盟星一趟,再试试?”
“行啊,顺便问问红溪有没有空去联盟星,我也想她了。”
林听联系红溪,红溪答应见面,还给她带了土特产。
林听和霍景珩去联盟星的时候忍不住好奇,跟霍景珩说:“红溪母星是个矿星,除了能源矿还有什么特产?”
“近些年她的母星不是在发展旅游业吗?说不准是什么小工艺品。”
林听哦了声,小工艺品啊,她一点不期待,人类的制造工业早就取代矮人种族成为星际联盟当之无愧的第一。
有什么工艺品是人类制造不出来的?
林听好奇着红溪给她带了什么土特产,等到了联盟星,两人见面,红溪塞给林听一个戒指空间器:“我这些年积攒的能源矿,我才写完出版的个人传记,我没研究完的项目资料都在里面了。你知道的,我没有后代,就送给你的孩子吧。”
林听看着红溪越来越矮小的苍老身体一下红了眼,红溪这次来,真的是来跟她告别的。
红溪仰头看着林听笑:“哭什么,我记得你跟我说过,死亡是另一种新生。新生是好事,不值得为我高兴吗?”
林听擦干眼泪,笑了:“我只是舍不得你。”
“我也舍不得你,在我心里,你是最重要最特别的朋友。”红溪难得说一句感性的话。
“那弥勒呢?”
红溪撇嘴:“他呀,还活着没都不知道。”
弥勒当初走得急,林听和红溪把积攒的各种高端营养液都给弥勒了,林听还分了一部分医疗舱使用的药剂存货给弥勒,就是希望弥勒能靠着这些东西好好保养身体,等着人类成功的那一天。
人类成功这么多年了,几次没联系上弥勒的母星,林听和红溪心里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了。
林听带红溪去人类外交部,通过外交部授权,用人类外交部的名义,通过星际主脑再次对弥勒的母星K-132号星球发出信号。
发出信号后,林听和红溪呆呆地等着,不知道等了多久,两人都快要放弃时,星际主脑传回信号。
“星际主脑通知,K-132星球实习生弥勒回复人类驻联盟星外交部:好久不见,我亲爱的朋友们!”
林听和红溪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两人眼泪汪汪地拥抱在一起,弥勒竟然还活着。
“真好!”
“真的太好了!”
弥勒的回复像是一个巨大的礼物,林听和红溪都高兴极了,两人在联盟星等了两天,才等到外交部在星际主脑那儿走完所有程序,解除K-132星域的封锁,等到了弥勒来到联盟星。
弥勒也老了,外观看起来比林听和红溪还老。
弥勒见到两人,夸张地指着红溪说:“怎么这么矮?你缩水了?你现在有一米高吗?我揣兜里就能把你偷走吧。”
红溪气得跳起脚来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弥勒一边躲一边大声说:“你这话一听就是人类的俗语,你好呀,你们俩现在好成一个人了,把我忘了是不是?”
“是个屁,这些年来我们没找过你?怎么不回复我们?”
“唉,也不是我不回复你们。你们知道的,政治斗争嘛,我不太擅长搞这个,那些年被他们压着没办法,也就是这几年你们几次三番地找我,他们怕我死了你们不肯罢休,又怕星域封锁期结束后他们没有好日子过,所以这次才让答应让我回复你们。”
林听和红溪看着弥勒,有点为他难过。
说完一长串话,弥勒累得歇了会儿,才又笑着说:“林听,你们人类真厉害啊,我没想到你们不仅那么早就进入星际联盟,还干翻了几大星球,成为五大星球的领头羊了。”
林听谦虚地摆摆手:“不是啦,领头羊还是第一星球。”
“我不管,我就是觉得你们人类厉害。”
弥勒没好意思说,之前他想过,如果人类都是林听这样的性格,人类就算进入星际联盟,估计也是被那些大星球吃死。
幸好,人类不全是林听这样的好人。
多少年没见了,三人凑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他们在联盟星待了一个月,等到把K-132星球挪到人类的附属星球名单中后,林听邀请红溪和弥勒去星蓝。
弥勒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不过去之前他回了一趟母星,他也有土特产要送给林听的孩子。
没有啥,全是一级能源矿,都是弥勒多年来攒下的家产。
弥勒也觉得自己快死了,他跟红溪的情况差不多了,攒下的那点东西不愿意便宜外人,不如给林听的孩子。
“尽管收下,不用跟我客气。”
“我才不跟你客气,都是我应得的。”
弥勒哈哈大笑,就是嘴巴张的太大了,叫林听看到他的后槽牙掉没了。
到了星蓝,林听带着红溪和弥勒全球转悠,直到半年后,红溪身体坚持不住,他们才散。
红溪要回她的母星了,她说过,如果她死了,她想葬在自己的母星。
“我的朋友,如果人生有来世,我们下辈子再见。”
“好,下辈子我们还做朋友。”
林听在时空隧道大厅送别红溪、弥勒。
等他们走后,林听再也忍不住了,抱着霍景珩哭。
人生啊,生离死别,早晚要经历一场。
红溪和弥勒回母星没多久就去世了,林听死在他们后头,多活了两年才去世。
林听去世第二天,霍景珩也去世了,两人葬在中都市西郊公墓,跟曾经那些带领人类走向星际的功臣们葬在一起。
霍景珩和林听去世的消息对全星际人类通报,那一年,无数人类从各个星球赶回星蓝祭拜怀念他们。
一年后,星蓝才慢慢清净下来。
瑞文第一次踏足星蓝的土地,去西郊公墓,给林听献花。
瑞文垂眸看着墓碑上的照片,照片上的她,笑得那样开心。
人类百年,不过是他生命的一瞬。他漫长的生命背后充满了忍耐、痛苦、挣扎,林听的出现短暂地照亮了一下他的生命。
美好的东西不能永恒,永恒的东西却不够美好,他的生命时常这样。
可惜了。
这一段缘分,就到这里吧。
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