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嘛看嘛,都追上了,鸡毛掸子也没打下去。”姜如雪和罗香玲站在客厅的窗户前边嗑瓜子边看热闹。
罗香玲想不通,“既然下不了手,这么热的天跑去外面追干嘛?”
“不跑出来,做戏给谁看?她不做足了戏,陶华回来怎么交代?”姜如雪伸着脖子看程玉那闺女,四岁左右,长得挺可爱,就是看她弟弟的眼神让人瘆得慌。
“好了,教训教训就得了,她个小孩儿懂个啥?多半和弟弟闹着玩呢。”赵云珍拉住程玉劝道。
“不是闹着玩,我就要捂死他,我讨厌他!啊啊啊啊……”别看何小蕾刚满四岁,却真是个大嗓门,叫声比杀猪还刺耳朵。
程玉先往庄家瞥了一眼,才气急败坏地给了闺女一巴掌,直接把人拍地上,何小蕾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哭声。
“你还有脸哭,小雨是你弟弟,你要捂死他,黑心肝,和你爸一个德行。”程玉指着何小蕾破口大骂。
“都怪他,就是因为他,姥爷和舅舅才不喜欢我,还有姥姥,以前最最喜欢我了,我讨厌他!讨厌死了!!!”何小蕾质控道。
“小雨是程家的种,你又不是,你姓何,你有什么资格和他抢?何小蕾,妈妈没教你吗?做人最重要的是摆清自己的位置。”听似教育,实则程玉是在埋怨娘家人偏心。
“跟小孩儿瞎说什么?”赵云珍将程玉拉开,自己蹲到地上,先将何小蕾扶起来,一边帮她整理衣服一边哄道,“小蕾啊,给姥姥说,到底谁告诉你的姥爷和舅舅不喜欢你了?”
何小蕾看向她妈。
赵云珍没好气地瞪眼程玉,继续哄外孙女,“别听你妈乱说,姥爷和舅舅都喜欢你,姥姥也喜欢你得很。”
“都喜欢我,为什么赶我和妈妈走?”何小蕾抱住赵云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往姥姥身上抹。
赵云珍一手搂住她的后脑勺,一手轻抚她的后背,“没人赶你们走,你和妈妈想住多久住多久。”
“妈,要不先问问嫂子的意见?”程玉说。
赵云珍抱起外孙女回屋,“这个家姓程不姓陶,问她个外人意见做什么?”
程玉高兴地走上前去,亲昵地挽住母亲的胳膊,“我就知道妈对我和小蕾最好了。”
观望至此,姜如雪深深地同情起陶华,婆媳关系本来就不好,现在又来个搅屎棍的小姑子,陶华以后在程家的日子难过哦。
“妈,爸回来了,家里有小吴照料,我想过两天回趟娘家可以吗?”罗香玲的娘家不在青州,要坐一天的火车,不过罗父在海军部也身居要职,她每次回去都有小轿车接送。
小姑娘在蜜罐里长大,这才养得心思单纯。
姜如雪知道她恋家,笑着答应:“暑假那么长,是该回家一趟看看,多玩几天,到时候让之为去接你。”
“我回来可以自己坐火车,很方便。”罗香玲不想麻烦丈夫。
“他是你丈夫,该使唤就得使唤,不然嫁他干嘛?”姜如雪拉过罗香玲的细手,拍拍她的手背,八卦地打听:“跟我说实话,你躲过娘家,是不是因为你爸啊?”
罗香玲矢口否认,“不是,我只是想我妈了。”
“少唬我了,我又不是瞎子,你爸一回来,你就躲自己屋里,要不是他今天上班去了,你就搁自己房间长毛了。”
“妈,您就不怕爸吗?”公公因为要务在身,她和丈夫的喜宴,都没能出席,罗香玲不曾真正见过公公,但同事们经常跟她提及,把公公形容得多么威严多么吓人,她就自我鼓励:公公是人,不会吃人。
经过一个月的心理暗示,她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听说公公回来了,罗香玲马不停蹄往家赶。
一进门,公公从楼上下来,她抬起头,四目相对的那一刻,罗香玲意识到自己准备得不够。
公公那双眼睛太犀利了。
现在回想起来,罗香玲都心有余悸。
“不怕啊,他又不吃人。”姜如雪耸肩道。
罗香玲低垂着头,看到婆婆手腕上的玉镯子歪了,她伸手扶正,“妈,你真的好厉害哦。”
“你以后要是生了儿子,儿子长大娶了媳妇,你儿媳妇肯定也这么对你说的。”
“为什么?”
姜如雪笑出声,“因为之为和他爸一个德行啊,跟谁都欠他们钱一样。”
罗香玲想了想,好像是那么回事,跟着笑起来。
“回娘家好好玩,”姜如雪摘下手腕上的玉镯子给罗香玲戴上,“这是你奶奶,也就是我婆婆给我的,今儿个给你了。”
“妈,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罗香玲往回推。
“给你就戴着,过两天我让你公公买个新镯子,”姜如雪笑眯眯道,“不给你,我都不知道找什么理由管他要。”
“那好吧。”罗香玲稀罕地拨弄着玉镯子。
“火车票买了吗?什么时候走?明天我带你逛百货大楼去,给你妈和你爸买点东西捎回去。”姜如雪一边安排一边盘算着怎么问庄行志多要点钱。
虽说庄行志每个月都会给原主一笔钱,但工资的大头还是在他手里捏着,毕竟原主大手大脚惯了,而且毫无理财观念。
两人又闲聊了会儿,姜如雪抬头一看墙上的挂钟,“哎呦,马上下班了,我得出门去接景景了。”
“妈,陆师长回来了。”罗香玲提醒道,“您是不是可以不用去接景婶子了?”
“他回来管我接景景下班什么事儿?”姜如雪取下衣帽架上的编制草帽,往头上一盖,另一顶拿在手里,风风火火地出门了。
谁也别想插足她和景景的闺蜜情。
景渐宜一上座,姜如雪就八卦地问:“快给说说,昨晚你俩到哪步了?”
本来中午就想问,碍于保健科就一个办公室,所有人都在场。
“我来月经了。”景渐宜系好草帽绳,伸手扶住姜如雪的腰。
“我知道啊,”上辈子是三十多岁的成熟女性,又不是不经世事的小姑娘,姜如雪聊、性、话题向来大方,“我想问的是他蹭没?或者其他方式解决?”
“昨晚分房睡的,”景渐宜满足闺蜜的好奇心,知而不言,“不过回家一碰面他就把我压床上了。”
“哎呦,然后呢然后呢?”姜如雪激动,蹬脚踏都更有劲儿了。
“被我紧急喊停了。”
“当时他啥状态?”
景渐宜精准形容:“烧红的铁,棍。”
“那滋味肯定不好受,陆师长太可怜了,哈哈哈哈……”姜如雪大笑不止。
“他出差给我带了礼物。”
“什么礼物?快说来听听。”
“安,全,套,得有四五十个。”景渐宜一脸平静。
姜如雪原地爆炸,发出了土拨鼠尖叫,最后总结陈词:“陆师长太骚了。”
景渐宜赞同地点头,不骚也不能大半夜不睡觉往她屋里溜。
幸好她有先见之明把门反锁了。
“陆师长怎么一把年纪还跟愣头青似的做事莽莽撞撞?”
景渐宜附和:“长不大的孩子。”这一点和姜如雪很像。
姜如雪回头看她,这一刻,景渐宜眼里是有光的。
*
陆江一下班就赶来接媳妇,却被告知媳妇早让人接走了,而接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老战友的媳妇,他的好嫂子,姜如雪。
陆江往家跑,快到首长楼,看见前面的庄行志,他三步并俩上去,“老庄,算我求你了,管管嫂子吧。”
庄行志莫名其妙,继续走自己的路,陆江长臂一伸拦住他,“我不在家,嫂子接我媳妇,我代表八辈祖宗感谢她,但是——我现在回来了,接人下班这么好的献殷勤的机会是不是该还给我了?嫂子这么喜欢接人下班,让她接你去啊?接我媳妇算怎么回事?”
“我太重,她载不动我。”庄行志诚实道。
“可以把车骑过去,你载她回家啊。”陆江要求不多,“只要她不去接我媳妇,随便你两口子怎么玩。”
庄行志想了想陆江的提议,似乎还不错,和姜如雪结婚这么多年,他还没用自行车载过她。
“不可能,一把年纪骑什么车载媳妇,太不严肃了。”庄行志口是心非,指责完陆江老不正经,绕过对方,往家走。
陆江缠着他,“老庄,你听我说,俩女人凑一块肯定什么都往外说,你也不想自己那点丑事被外人知道对不对?”
“我没有丑事。”庄行志脚下不停,中午只吃了红糖姜水和爱心西瓜,他现在饿得两眼直发黑,只想快点回家干饭。
陆江不信,“四十五了,战斗力还能有年轻时候威猛?”
如果告诉他,他和姜如雪已经好多年没同过房了,陆江肯定会觉得是他不行了,中年夫妻的悲哀,他一个头婚根本不懂。
“你有丑事?”庄行志反问。
陆江眼神一闪,看到坐在庄家院子里的姜如雪和景渐宜,两人也看见了他们,头伸一块说笑起来。
完了,媳妇肯定把他洞房那晚上找错地儿的糗事告诉给了对方。
姜如雪一旦知道,庄行志就会知道,庄行志知道了,程宏坤就会知道,程宏坤知道了,赵云珍就会知道,赵云珍知道了,大院所有人就都会知道。
他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庄行志也同款紧张,到时候大院都会说他不行。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跑起来,往家赶去,各拉各媳妇,各进各屋。
感觉心脏都要跳出来,早知道她们和好这么吓人,还不如当初随地大小掐架。
晚饭桌上,姜如雪殷勤地给庄行志夹菜,以此为等下开口要钱做铺垫,而庄行志满心想的都是:难道已经跟陆江的媳妇说了,所以觉得愧疚想要讨好他?
“你也吃。”庄行志表面一派镇定,给姜如雪夹了块糖醋排骨。
“谢谢庄哥~”姜如雪拖着尾音,夹起糖醋排骨往嘴里送时,特意从庄行志面前拐了个弯,想让他注意到她空空如也的手腕。
然而,庄行志并没看到。
“庄哥,小香玲太乖了,我很喜欢她,”没办法,姜如雪只能打开天窗说亮话,“所以就把妈给我的镯子送她了。”
庄行志停下筷子看向儿媳妇,见公公看过来,罗香玲赶紧把头低下去,慌张的样子,恨不得直接钻桌底下。
“看她做什么?看我!”姜如雪替儿媳妇解围,伸手将庄行志的脸掰向自己,“我才是你媳妇。”
这女人怎么连儿媳妇的醋都吃?庄行志在心里感叹,同时感受到脸上的柔软,他妻子真的很会保养。
公公那么凶,婆婆都敢上手!罗香玲小心翼翼瞄一眼,顿时对婆婆的敬佩更上一层楼。
庄行志按下姜如雪的手,教育道:“动口不动手。”
为了再次展示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腕,并且不会显得那么刻意,姜如雪将手高高抬起,指着庄行志说:“我又不是君子,我是小女人,你的。”
庄行志被这话呛得猛烈咳嗽,姜如雪抓住机会,又是轻抚他的后背,又是端水送到嘴边。
隔着布料,庄行志也能感受到妻子的手,是那么的温柔,和柔软。
于是,一口气喝了一整杯的温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