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莺没有他这么感性,只是强调:
“我从小在爷爷灶台边看大的,这些日子又日日苦练,自觉手下功夫已不输爷爷当年火候。”
“不输爷爷”这种话,祝父听听也就算了,但他看到了女儿眼中的决心。既然周如深是因为祝莺昨日的诚意而回心转意,不如就让她承担这顿午宴,不论结果如何,也算有始有终。
“好。”祝父重重点头:“爸爸相信你!”
——
正午时分,鼎香楼门前的铜铃 “叮铃” 作响,一辆黑色奔驰商务车平稳停驻,周如深率先下车,转身细致地搀扶夫人下车。后方两辆轿车紧随而至,助理张默,和公司里另外两个高管从车上下来。
祝父早已等候多时,见状快步迎上:“周总,周夫人,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啊。”周如深笑着上前拍拍他的肩膀,两人简单寒暄之后就往包厢走去。
“对了,祝老板,莺莺呢?”
“她?喏,在那呢。”祝父抬了抬下巴,指着厨房方向,周如深顿时了然。
几人说说笑笑往包厢走,红木门推开时,一股淡淡的檀香扑面而来,桌上已摆好了青瓷茶杯,待众人按位次落座,祝母亲手为周太太斟上刚泡好的碧螺春,茶汤嫩绿清亮,飘着袅袅热气,
周如深浅啜一口,赞道:“这是今春的洞庭碧螺春?芽头饱满,回甘清甜,祝老板倒是会享受。”
祝父笑笑,道:“招待贵客嘛,自然要的。”
祝父虽不精厨艺,但多年经营练就的待人接物功夫炉火纯青,不过片刻便与众人相谈甚欢。
茶过三巡,服务员开始上菜。
头菜是一道青瓜酿虾蓉,去瓤的瓜圈薄如蝉翼,透光可见细腻的瓜肉纹理,虾蓉是用新鲜的白对虾剁成泥,加少许马蹄碎提脆,顶端还嵌了半颗鲜红的枸杞。
周如深作为这场宴席的主客,率先伸筷,夹起一块轻蘸酱汁送入口中,咬下时先尝到青瓜的脆爽清甜,紧接着虾蓉的鲜在口中散开,梅子的酸甜,蜂蜜的温润与虾蓉的鲜甜层层绽放,如春风拂面。
周夫人忍不住赞叹道:"这酱汁,酸甜之间还带着果木清香。"
在旁布菜的服务员闻言,微笑着解释道:
“您品得真准,酱汁里加入了少许焙干的枇杷叶一同熬煮,那缕独特的香气,是枇杷叶经炭火慢焙后,释放出的草木精华。"
周夫人拍手道:“哎呀,真是心思巧妙,不愧是百年老店!”
受此赞誉,祝父祝母不由都挺起了腰。
桌上还有一道琥珀醉膏蟹,丰腴的蟹膏饱满如金锭,在灯光下泛着晶莹剔透的琥珀光泽。醉汁里泡着几片陈皮与话梅,清亮的汁液裹着蟹身,仿若流淌的蜜。
周如深拿起筷子,轻轻拨开蟹壳,金黄的蟹膏瞬间涌出,夹起一块蟹肉送入口中,花雕酒醇厚绵长的香气瞬间充斥口腔,继而蟹膏在舌尖温柔化开,带来如凝脂般的极致享受。一口毕,口中尤有余香。
有个高管也赞道:“这醉蟹做得讲究,酒香没盖过蟹鲜,反衬得蟹肉更甜了,比江南菜馆的醉蟹还合我口味!”
鼎香楼作为苏市声名在外的百年老店,本地人多少都曾在此宴饮相聚。在座的两位高管当年也是常客,只是自祝老爷子过世后,明显感觉菜品水准逐年下滑,渐渐沦为平庸,偏又价格不菲,便来得少了。
可今日这两道前菜,却让他们尝出了过去的滋味,李总忍不住放下筷子,笑问:“祝老板这是请来了哪位高人?这手艺,可比前两年精进太多了。”
“哎——”周如深插话道:
“今日这桌,是祝老板的千金亲自掌勺。你们平日里,可没这个口福。”
“真的?”众人纷纷望向祝父祝母,口中恭维:
“难怪今日这菜里尝得出灵气,原来是虎父无犬女,这般年纪就有如此造诣,假以时日必成一代名厨。祝老板后继有人啊!”
祝父祝母嘴上说着谦虚的话,眼角的笑纹却怎么也下不来。
几样前菜已经上齐,开始上了热菜,珍菌煨豆腐:老豆腐在慢煨中吸饱了混合菌蕈的浓郁芳香,菌菇的野性鲜香与豆制品的温润相互交融,蜂窝状的肌理饱含汤汁。咬破微韧的表皮,滚烫的鲜汁便在口中迸溅。
春笋火腿煨鲜鲍:火腿的咸香在文火中渐渐融入汤汁,恰如其分地引出春笋的清甜,最终一切净化都被浓缩在在鲍鱼的软糯中。
云腿蚕豆烩花胶:粉糯细腻的蚕豆满口都是春天滋味。
众人吃的满口生津,周如深心中疑虑也渐渐消失。终于要上最后一道大菜了。
但见祝莺系着靛蓝围裙,亲自端着朱漆木盘款步而出。盘中央盖着鎏金钟罩,在她纤细的指节映衬下显得格外沉重。
她将这份压轴菜轻置席间,纤细素手轻巧揭盖:
"春江鳜鱼跃龙门——请诸位品鉴。"
整条肥美鳜鱼作腾跃之势悬于青笋雕就的浪花之上,鱼鳞被片去后重新镶入薄如纸片的金华火腿,在灯光下泛着琥珀光泽。鱼身披着的琉璃芡汁中浮着细碎春笋末,腹中酿入瑶柱、虾仁、松茸等八珍,最妙是鱼唇微张,含着一颗用龙虾茸雕就的明珠,正汩汩溢出清汤。
这雕工这成色,足以当得起任何一家饭店的看家菜。
周如深不由动容:“这道菜让我想起了祝老爷子,如此精雕细琢,宛若他老人家在世巧功。”
祝莺坦然道:“正是我爷爷留下的菜谱,他老人家虽已故去,但他留下的珍宝会一直伴随鼎香楼的成长,看着鼎香楼不断前进。”
“好好!”周如深满意点头。
无论今日这席佳肴是否出自祝莺亲手烹制,但鼎香楼的表现已经告诉他:
它担得起一场盛宴!
周如深感叹道:“不愧是百年老店,这般功力底蕴,绝不是寻常饭店能够比拟的。祝老板,下月家母的寿宴,就拜托您了。”
祝父忙不迭举起茶杯,郑重许诺:“周总如此信任,鼎香楼必不负期望。”
......
......
送走周总一行,祝父转身便给了女儿一个结实的拥抱,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莺莺,你真是太厉害了,我都不知道你厨艺这么精湛了!”
祝莺摸了摸鼻子,颇有几分心虚。
“那个,爸爸,周总母亲寿宴的事就交给我吧,我刚刚也和张主管加微信了,我们会沟通后续事宜的。”她适时转移话题。
“好好好!”祝父连声应允,经此一事,祝父哪里还会怀疑她的能力。
寿宴一事,暂且圆满解决,话说叶嘉萌回到家,家里佣人跑上来道:
“小姐小姐,有你的快递。”
“啊?什么东西?”
叶嘉萌时常会选购品牌,让他们送到家,也没有怀疑,打开包装精美的盒子后,一条璀璨的钻石项链静静躺在黑色丝绒上,边上还附着一枚卡片:
【敬以此致谢宴会恩情】
叶嘉萌:“......”
啊?
第6章 今天在一品楼吃饭 祝莺很快投入紧张的……
祝莺很快投入紧张的筹备工作:确认宴请名单、设计模拟菜单、规划席位布局……终于敲定最终方案,她伸了个懒腰,打算按着习惯去一家新的分店视察。
正值午市高峰,她刚走近门店,便听见几位游客模样的年轻人在门前低声商议:
"攻略上说鼎香楼是苏市百年老店——"一个男生翻着手机:"该尝尝吧?"
身旁的女生蹙眉刷新着页面:"可网上好多差评,都说味道大不如前,价格还贵,还不如对面的一品楼。"
另一个同伴点头附和:"我看到一品楼还有套餐,比鼎香楼便宜许多。"
众人交换眼神,很快达成共识:"那还是去一品楼吧。"
说着,一行人便转身穿过街道,走向鼎香楼对面那家装潢崭新的酒楼。
祝莺若有所思地走进店内,此时正值午市高峰时段,虽说是工作日,鼎香楼内依旧人气凋零,大堂里只稀稀落落地坐了几桌客人。
祝莺叫住大堂经理:“余经理,我们对面一品楼,开了有多久了?”
“没两年,去年春天才在这边开的分店。”
提到 “一品楼”,经理忍不住皱紧眉头,语气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抱怨:
“那老板不知为何,专盯着我们鼎香楼打擂台。我们在哪儿开分店,他立马就在对门开一家,还高价挖走了我们不少老师傅。这还不算,他们还在网上雇水军抹黑我们,说我们又贵又难吃,说‘花一半的钱在一品楼能吃更好的’!前阵子有老顾客来吃饭,还跟我说在小红书上刷到‘避坑帖’,专门劝人别来我们这儿,转头就推荐一品楼,一看就是故意的!”
“那我们就没有想过办法么?”
经理支支吾吾地说:“办法也是想过的,之前老板让我们上几个便宜点的套餐,结果反而被人特意针对,说我们鼎香楼是生意做不下去了,所以才弄便宜货,还攻击我们说鼎香楼档次越来越低,马上要变成不入流了,气得老板立刻关了套餐。”
“这样......”祝莺看他还要忙就让他先回去了。
她走进员工休息间,找了个安静位置坐下,打开手机里的大众点评,“记忆”告诉她这是许多人寻找美食的重要途径。
搜索“鼎香楼”,页面跳出来几家分店的信息,评分都只有4分左右,还有的只有3.8分,评论区充斥着“味道大不如前”、“敷衍”、“没从前味道了”的差评,其中不乏老顾客真情实意的感慨。
她将每一条指出的缺点都默默记在心里。
退出页面,她又输入“一品楼”。数据显示,苏市共有八家一品楼分店,与鼎香楼的低分形成鲜明对比,它们的评分基本维持在4.5以上,总店更是高达4.8。评论区清一色地称赞其“环境好、服务佳、性价比高”。还有不少评论特意提到了鼎香楼:
“本来想去鼎香楼的,但在网上查了,大家都推荐来一品楼,果然没来错!”
祝莺的目光在那几条刻意对比的评论上停留片刻,眼眸微眯,随即利落地关掉了应用。
想了想,又拿起电话。
“喂,小鱼么?吃过饭没有?”
“没有啊,那我请你吃午饭啊——”
......
半个小时后,陈思虞出现在“一品楼”门口。
“......不是,你请我吃一品楼么?”看着头顶明晃晃的招牌,陈思虞风中凌乱,这不是鼎香楼的死对头么?
“对啊。”祝莺老实地点头:“我们苏市的网红店呢,我也想来吃一次。”
“你......”她的表情太理所当然,害的陈思虞都没法吐槽。
但其实陈思虞也明白祝莺的心思,以前祝莺是将心思都花在了江述白那个渣男上,现在她好像醒悟过来将心思转到了鼎香楼上,那自然是要了解死对头的。
“行吧行吧,我舍命陪君子,今天陪你这一遭!”
祝莺看着她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不禁笑出了声。
两人刚走到一品楼门口,穿着浅灰色西装马甲的迎宾员就立刻迎了上来,脸上挂着热情周到的微笑:“两位美女下午好,请问几位?”
“就我们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