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一定!祝小姐您太客气了。”
张主管拿着礼品袋回到办公室,先放在自己座位旁,等周如深开完了会,他才敲开董事长办公室的门:
“周总,这是鼎香楼的小祝总刚才送过来的礼品,她特意交代要转交给您,还说感谢您一直以来的支持。”
周如深闻言,挑了挑眉,接过礼品袋,里面是个青绿色的礼盒,打开盒盖,里面是整齐摆放的几个罐头瓶子,还有一小盒茶包。
他拿起糖渍嫩姜的瓶子,透过玻璃能看到嫩姜片裹着晶莹的糖霜,鼻尖似乎都能闻到淡淡的姜香,忍不住笑了:
“祝莺倒也细心,知道夏天到了,吃点姜对肠胃好。”
说着,他把糖渍嫩姜递给张主管,语重心长地说:“你也拿一瓶回去,平时多吃点。我看你跟着我,经常加班熬夜,饮食都不规律,年轻人,别仗着自己年轻就乱来啊。”
张主管笑了笑,接过瓶子。
等张主管离开后,周如深又拿起拌面酱看了看,眼底闪过一丝怀念,小时候他也时常跟着爸妈一起去鼎香楼,那时候一碗拌了厚厚菌菇的面条就是美味佳肴。
他自言自语:“什么时候有空,去鼎香楼吃个饭,也尝尝他们味道怎么样了。”
——
六月的早上,太阳已经不得了得晒,敞开了铁门的院子里,传来快递员的喊声:
“张沪平——张沪平的快递!”
“来咯来咯!”
伴随着中气十足的回应,一位穿着汗衫的银发老人从屋里踱步而出,满脸疑惑:“谁寄来的快递?”
他签收后回到堂屋,拆开纸箱,映入眼帘的是个精致的礼盒——深蓝底色上勾勒着熟悉的飞檐轮廓,还有一朵红色祥云,正是鼎香楼的标识。
“鼎香楼?”
盒内附着一张素卡,工整地写着:“感念旧日情谊,盼得再度光临。”
“竟然是鼎香楼……”
老人喃喃自语,目光有些恍惚。说起鼎香楼,上一回去还是快十年前的事了。退休返乡后,镇上没有鼎香楼,他也就渐渐淡忘了那个味道。再后来,听说启明老弟因病走了,他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鼎香楼竟然还记着他这个老客户。
张沪平眼角有些发热,轻轻打开礼盒——里面整整齐齐摆着两瓶糖渍嫩姜、两瓶拌面酱,还有一盒独立包装的凉茶包。
“都是夏天用得上的好东西啊。”
他一个老头子,向来不怕吃姜,平日里炒菜也常放几片。
“爷爷!爷爷!”
楼梯口传来小孙子的喊声,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周末,儿子带着媳妇和孙子回来看他,小家伙嫌热,刚刚在楼上吹空调。
他踮着脚往桌上看:“爷爷,你在看什么呀??”
张沪平把孙子抱起来,故意逗他:“是好吃的。”
“是什么好吃的?快给我尝尝!”
张沪平笑着拧开糖渍嫩姜的瓶盖,一股清甜的姜香立刻飘了出来。他从厨房拿来一双干净的筷子,夹起一片嫩姜,没告诉孙子是什么,就轻轻塞进他嘴里。
他原本还等着孙子被姜味呛到的反应,谁知孙子吧唧吧唧嚼得起劲,仰头大声说:
“好吃!甜甜的,还有点香香的!”
“真好吃啊?”张沪平有些惊讶,他以为小孩子会怕姜的辛辣。
“好吃!爷爷,我还要!”小家伙伸着小手,吵着要再吃一片。
“好好好,给你吃。”
张沪平又夹了一片递过去,看着孙子吃得眉开眼笑,自己也忍不住乐了。小孩子能吃姜是福气,这孙子倒是个不挑嘴的。
蝉鸣声在屋外吱吱地响起,老人心里某个角落悄然松动。那个模糊的念头渐渐清晰——等哪天去城里,要再去鼎香楼坐坐。
——
收到礼盒的老客户还有许多,虽然时光变迁,但不论如何,来自他人的关怀总是暖心的,一时间,鼎香楼有不少老客户回归,这就是另一桩话了。
屏幕前,江贺朝看着网上各种有关鼎香楼礼盒中的拌面酱多么多么香,糖渍嫩姜多么多么让人上瘾的帖子,忍不住皱起了眉毛。
真的,这么好吃?
他其实是不喜欢吃生姜的,事实上,他认为喜欢吃生姜的人这辈子做什么都会成功的,但是,就像上回那个蚕豆煲的体验一般,或许鼎香楼会让他爱上此前不喜欢的食物。
好了,他决定了,不过就是千把块钱嘛。
“喂,今晚吃鼎香楼,你们有谁跟我一起去?”
“......”
身后几个男生面面相觑,1.5秒后:
“我我我我——”
江贺朝再次踏进鼎香楼时,立刻察觉到与上回截然不同的氛围——店里的人气明显旺了许多,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热络的喧嚣。
最直接的表现是:他居然订不到包间了。
“实在不好意思先生,包间已经全部预订满了。您看,为您安排大厅雅座可以吗?我们靠窗的位置也很舒适。”
江贺朝微微蹙眉,但还是点了点头:“也行吧。”
跟着他一同前来的同学好奇地左右张望,忍不住压低声音说:“这鼎香楼的生意真是越来越火爆了啊。”
“是啊,”另一个同学接话,语气里带着几分打趣的恭维:“就是价格有点小贵。要不是跟着朝哥,我们可舍不得进来开这个荤,嘿嘿。”
......
就在鼎香楼门庭若市的同时,对门一品楼的老板赵德昌,正站在二楼的办公室窗前,死死盯着对面鼎香楼门口络绎不绝的客人,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刚刚听经理汇报完近期的营业数据,自家的夏季套餐反响平平,虽然靠着降价分流了一小部分客源,但利润极薄,食客的评价也多是“中规中矩”、“没什么惊喜”。最让他心头火起的是,鼎香楼不声不响,竟然又搞出了什么“会员礼品” !
在网上声量很大,竟让鼎香楼的名声如同滚雪球般越滚越大,风头彻底盖过了一品楼,甚至连一些本地的美食公众号都开始跟进报道。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在办公室里焦躁地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停下脚步,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
——
“我的天,这个一品楼,怎么尽搞这些不上台面的玩意儿!”
陈思虞难得偷了个闲,正窝在祝莺的办公室里喝茶,随手刷着手机。许是近期对餐饮业多了几分关注,小红书精准地给她推送了一条本地美食视频。才点开看了几秒,她就气得直撇嘴。
祝莺正在核对新一批酱料的包装设计,闻声抬起头,笑着问:“又怎么了,我的大小姐?谁又惹着你了?”
“你自己看!”陈思虞气鼓鼓地把手机往她面前一推。
祝莺接过手机,屏幕上正播放一段视频。一个年轻男子坐在一品楼的餐桌前,面前摆着几道菜。他一边用极其夸张的语调讲解,一边近乎表演般地狼吞虎咽,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汤汁甚至溅到了下巴上,吃相着实有些狼狈。
祝莺不太懂这个,问:“这是什么?”
新中国也没让人吃饱么?看这人穿得衣服还挺不错的啊。
“哎呀,你不懂!”陈思虞凑过来,指着账号名字,“这是抖音上一个很有名的‘大胃王’吃播网红!摆明了是赵德昌花钱请来给一品楼做宣传的嘛!”
祝莺指尖滑动,点开下方的评论区。果然,比起讨论菜品,评论区的焦点大多集中在吃播者本人身上,满屏都是“宝宝好可爱”、“吃得真香”之类的留言,搞得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还是小宝宝似的。
不过,在这位网红的带动下,确实有不少评论提及了一品楼,更有一些自称苏市本地人的用户出面佐证,说一品楼是苏市老字号,味道如何正宗,热情欢迎外地游客前来品尝。
虽然祝莺并不习惯这样的营销方式,但只是做广告的话,似乎也没什么指摘的地方。
她只好哄着说:“好了好了,不生气。不是说好跟一品楼大路朝天,各走一头的么?来,送你一瓶我新研发的酱。”
陈思虞果真消了气,接过酱,嘟囔着说:“这回是什么口味的啊?”
如果这事真的到此为止就好了,可问题就在于......
这一天下午,祝莺正在研发中心与苏建明讨论新酱料的反馈,门被“嘭”地一声推开,营销部经理捏着手机,神色仓惶地冲了进来。
“小祝总!不好了!”
祝莺回过头,面上仍保持着镇定:“别急,慢慢说,怎么了?”
经理也顾不上礼节,直接将手机塞到她手里,屏幕上正暂停着一段视频。祝莺点下播放键,画面里那张脸她很眼熟——就在两天前,她刚在陈思虞的手机上见过。而这一次,他背后的环境赫然变成了鼎香楼的雅座!
视频里,男子对着满桌菜肴,每尝一口就微微皱一下眉头,语气充满了刻意压低的失望:“家人们,网上都说鼎香楼是咱们苏市的招牌,百年老店……但我这亲自尝下来吧,感觉……嗯……味道真不怎么样啊,有点名不副实。”
这时,他抬头看了眼镜头外,仿佛看到了什么,立刻换上一种故作严肃的表情,对着镜头说:“宝宝,我们不拉踩,不要提起‘其他饭店’。”
这“其他饭店”指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这段视频在同城论坛和短视频平台都传遍了!”
经理急得声音发颤:“一下子就冒出来好多水军和不明真相的网友跟风,都在说我们鼎香楼就是不如一品楼,又贵又难吃,还说我们倚老卖老,不知道哪来的脸维持这么高的价格……”
祝莺沉默地翻看着视频下方飞速增长的评论区,一瞬间,她仿佛又被拉回到了几个月前。
【土生土长的苏市人,鼎香楼早就是没落了的老黄历,这年头还有人去鼎香楼吃饭,我是真没想到。】
【就是,鼎香楼也就是靠着童年滤镜骗骗人,我上个月去吃了一回,差点把我童年滤镜干碎了。】
【实话实说,刚吃完鼎香楼,大失所望!价格死贵,味道还不如街边快餐!】
【鼎香楼本来快倒闭了的,但最近老板不知道从哪请来的高人,营销特别猛,网上全是好评,懂的都懂。】
【......】
祝莺脸色沉了下去,她之前说鼎香楼和一品楼是大路朝天,各走一头,可现在看来,有的人偏偏就是要往她这边挤。
“小祝总,你看......”
“这件事我知道了,你先别急,我们开个会,商议一下怎么应对。”
很快,营销部的核心人员齐聚会议室。祝莺坐在主位,开门见山地问:“一般之前遇到这种被恶意抹黑的情形,我们是怎么处理的?”
经理擦了擦额角的汗,尴尬地回答:“祝总,不瞒您说,这种靠短视频火起来的网红,也就是近几年才兴起的。正好这股风潮起来的时候,咱们鼎香楼已经开始……嗯,走下坡路,没什么热度,所以也从来没被这些人针对过。我们……我们确实没有处理这类事情的经验。”
也就是说,毫无先例可循,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不过——”
经理像是生怕显得自己无能,立刻找补道:“我们内部也紧急开了个小会,讨论了一个思路。现在网上网红很多,毕竟这个网红说我们不好,那我们就花钱,找另一个比他更有名气、粉丝更多的网红,来我们店里做直播,替我们澄清,说我们的好话就行了!”
祝莺闻言,纤细的眉毛微微蹙起,她看着经理,语气平和却直指核心:“所以,我们是要把饭店的主动权,解释权都交给别人是么?”
“这……”经理哽住了,张了张嘴,一时无法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