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理没有异议,很快离开。
包厢门从外面被推开,之前那位服务员去而复返,脸上带着明朗的笑意:“客人您好,厨房回复了,说会尽力尝试复原这道菜,希望能让您满意。”
“真的么?太感谢了!”男生的眼睛瞬间被点亮了。
后厨里,祝莺正全神贯注。
她先从冰箱里找出新鲜的荠菜都是傍晚时分又送来的一批货,还很嫩;青鱼是现杀的,取腹部最嫩的肉,用刀背细细捶成茸,加少许盐和料酒去腥;至于河蟹肉,火腿丝,虾茸都是现有的,刚好能用。
她先把荠菜洗净,焯水后挤干水分,剁成泥,和青鱼肉茸混合均匀,反复揉捏,直到鱼肉茸染上均匀的翠绿色,且有了弹性。接着,她取一小块鱼肉茸放在掌心,捏成薄饼,放上蟹肉、火腿丝和虾茸,像包汤圆一样轻轻收口,然后用指尖一点点捻出纹路——绣球的造型全靠手指的力道,既要纹路清晰,又不能把馅挤出来。
她的指尖翻飞,动作熟练又轻柔,没一会儿,五个翠绿色的小绣球就摆在了盘子里,个个大小均匀,纹路精致。
随后,她在小锅里倒入高汤,大火烧开后转最小火,让汤保持微沸状态,再把绣球丸一个个轻轻放进去。用勺背轻轻推动丸子,防止粘底,同时控制火候,确保丸子慢慢受热。
大约五分钟后,丸子浮了起来,外皮变得紧致,透出淡淡的翠绿,隐约能看到里面的馅料。祝莺关火,撒了少许葱花,把丸子和高汤一起盛进白净的瓷碗里,一碗热气腾腾、清鲜四溢的青囊报春丸就做好了。
包厢门再次被轻轻推开,服务员端着托盘,微笑道:“客人,您的‘青囊报春丸’。”
只见白净的骨瓷碗里,清亮的鸡汤泛着淡淡的油光,几颗翠绿色的丸子在汤中半沉半浮,大小约莫乒乓球般,通体透着温润的绿意,细看之下,表面还能看到细密均匀的纹路,是手工捻出来的绣球形状。
鸡汤的清鲜混着荠菜的清香飘过来,没等吃,几人的馋虫就先被勾了出来。
江贺朝碰了碰身旁的陈默,声音放轻了些:“是这个么?跟你说的一样。”
陈默的目光紧紧锁在碗里的丸子上,眼神渐渐发直。
时光像是突然被拉回十几年前的鼎香楼,那时他还坐在儿童椅上,半大的孩子,爷爷奶奶都不放心让他自己吃带汤汁的热菜,每回点这道菜,爷爷总是先夹起一颗丸子,吹了好一会,直到确信温度正好,才稳稳地送到他嘴边。那肉丸的香气,混着爷爷指尖淡淡的烟草味。
奶奶则是笑呵呵地坐在一旁,目光里满是慈爱,头顶风扇慢悠悠地吹着,将时光一点点吹远。
熟悉的形状、熟悉的香气,让他喉头不自觉地动了动,声音带着点发哑的颤意:“是……外形一模一样。”
“快尝尝快尝尝!”
高个子男人最是心急,直接拿起一双干净筷子塞进陈默手里:“看看味道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陈默深吸一口气,指尖捏着筷子,小心地夹起一颗丸子。
刚碰到就觉得外皮软中带韧,送进嘴里时,还带着高汤的温度。他轻轻咬下一口,犹如记忆中的味道在口中爆发,外层的鱼茸表皮裂开,带着荠菜清香的汁水在舌尖散开,再往下咬,蟹肉的鲜甜、火腿的咸香和虾茸的弹润瞬间涌出来,几种味道交织在一起,恰如他小时候连连拍手说“好吃”的场景。
口中滋味鲜美,回忆却略带苦涩,陈默的眼眶瞬间发红,一股难以言喻的滚烫的情绪从心口往上涌,他连忙压下喉口的酸涩,低下头又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
“是,就是这个味道。”
服务员站在旁边,看着他眼眶发红的模样,心里也跟着松了口气,没有嫌麻烦问了一声经理,太好了。
她脸上扬起周到而温暖的笑,语气温柔:
“您的运气真好。今天恰巧我们小老板在店里,这是她得知您念着老味道后,亲手为您做的。她说这道菜既然已不在菜单上,就免费赠送给您,当作感谢您多年来对鼎香楼的牵挂,也谢谢您还记得过去的味道。”
“哇!你们老板也太好了吧!” ”一个男生忍不住嚷道。
“靠,这边正感动着呢你捣什么乱!”
他旁边的同伴捶了他一拳,这恰到好处的调侃引得包括服务员在内的众人都笑起来,包厢里原本伤感的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重新洋溢着年轻的活力。
服务员微笑着,悄然退了出去。
后厨里,王师傅一脸感激地对着祝莺道谢:
“小祝总,今天真是太谢谢您了!要不是您过来顶班,我这分店后厨真得乱套。”
祝莺放下手中的厨具,抬头温和一笑:“别这么说,孩子的事最要紧。您女儿现在怎么样了?烧退了吗?”
“退了退了!刚刚她爷爷奶奶过来了,现在在家里照顾她。”
“那就好。”
既然人已经来了,祝莺简单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就走出了后厨。她抬头看了眼前厅里热闹的客人,心里那份关于招聘新人的紧迫感又重了几分,鼎香楼现在缺的,就是能稳住后厨的师傅,招新人、培养新人的事,必须加快脚步了。不然下次再遇到分店缺人,总不能每次都靠她临时救场。
第19章 大厨出现! 祝莺脱下厨师服,才走出休……
祝莺脱下厨师服, 才走出休息室,一道压抑着怒气的低沉嗓音便从身后追了上来。
“祝莺——”
这声音陌生又熟悉,祝莺下意识地停下脚步, 回首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深色西装的陌生男人正大步流星地朝她走来, 他步伐又快又急,俊朗的脸上阴云密布,眼眸里燃烧着显而易见的怒火, 直直地钉在她身上。
等等——
这不是什么陌生的男人,这是江述白!
事情还要从几个小时前说起,这两天, 方贺桥过得堪称煎熬。
烧烤区那口气像块滚烫的石头, 堵在他胸口, 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夜里躺在床上, 翻来覆去满脑子都是高马尾女生刻薄的指责,还有周围人看热闹的目光。
他活这么大,向来是被人捧着哄着, 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越想越气,方贺桥抓起手机就拨通了江述白的电话。才接通, 就满腹委屈地说:
“江哥,你可得为我做主!前两天......”
办公室里, 江述白放下电话,冷着脸将陈慕雪叫进了办公室,开门见山地说:
“前两天你和方贺桥跟祝莺见面了?”
陈慕雪窥视着江述白的表情, 猜想是方贺桥给他打了电话,她眼神不自觉地闪烁了一下,低下头轻声道:
“是,贺桥好像惹着祝莺小姐不开心了, 祝莺小姐都没给他面子,连搬出你都没用。”
“不过,你也知道祝莺小姐的性子……她最近心情可能不太好,或许,只是在闹别扭吧。”
“闹别扭?她还好意思闹别扭?!”
江述白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他想起上回自己给祝莺打电话,也是被祝莺挂断,甚至于事后都没有回自己的消息,那之后自己就一直晾着她,本来期望她能懂事。没想到她到现在竟然还在闹脾气,她到底在闹什么?!
看着江述白铁青的脸,陈慕雪垂下眼眸,走出办公室轻轻带上了门。
办公室里只剩下江述白一人,沉寂的空气里弥漫着无形的低压。他深吸几口气,拿出手机,拨通了祝莺的电话,可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始终没人接听。
“还敢不接我电话?”
江述白的脸更黑了,眼神里的怒火几乎要溢出来。他没再继续给祝莺打电话,而是直接拨通了祝父的电话。
几声等待音后,电话接通,那头传来祝父温和的声音:“述白啊,怎么想起给叔叔打电话了?”
“祝叔叔,您好。”
江述白的声音刻意放缓,用尽力气维持着表面的礼貌与平稳:“打扰您了。我想问问,您知道祝莺现在在哪儿吗?”
电话那头的祝父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关切地反问:“找莺莺?是有什么急事吗?”
江述白指节捏得发白,语气却尽力显得轻松:“没什么大事,就是……我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我想找她当面谈谈。”
这番话让祝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他想起女儿之前为眼前这个年轻人黯然神伤的模样,那份苦恋曾让她消沉了许久。作为父亲,他既心疼又无奈。
如今江述白难得主动联络莺莺,或许,这是个好兆头。他们年轻人之间的事,还是得他们自己解开。
短暂的思量后,祝父轻轻叹了口气,还是选择了透露:“她今晚在苏南大学分店。”
鼎香楼——
“不接电话,不回消息,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江述白眼神灼灼,几乎要喷出火来。
祝莺被他劈头盖脸的质问弄得一怔,这才想起刚才在厨房忙碌时手机确实没带在身边。
“不是故意的。”她语气平静地解释:“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有什么事?”江述白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气极反笑:
“该是我问你才对吧?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为了跟我赌气,连当众给方贺桥难堪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给他难堪?
祝莺蹙起眉头,心里涌起一股荒谬感。颠倒黑白也要有个限度,那天分明是方贺桥自己无礼挑衅在先。
“我——”她本能地想要反驳,但目光一扫,发现两人正站在人来人往的大厅,周围已经投来不少好奇的视线。她不愿影响客人用餐,更不想成为别人围观的话题,于是道:
“我们换个安静的地方说。”
“换地方?”江述白却将她的退让当作了心虚。他突然伸手,一把攥住祝莺的手腕,力道又重又急:“你又想躲?今天必须把话说清楚!”
“松手!”祝莺脸色骤变。
对厨师来说,一双手就是命脉。掌勺颠锅靠的是手腕的力道,精妙的刀工、毫厘不差的调味,全都依赖这双手的稳定。江述白这毫无分寸的一握,让她瞬间又惊又怒。
她猛地挣扎了一下,可江述白攥得更紧,手腕上传来的痛感让她额头微微冒起冷汗。祝莺抬起头,目光阴沉,声音彻底冷了下来:
“我再说最后一次,松手!”
“不松!”祝莺的抗拒反而激怒了他。他非但没有放开,指节反而收得更紧:“今天你必须给我个交代!”
祝莺只觉腕骨被他攥得生疼,情急之下再无犹豫。她猛地抬脚,干脆利落地朝他腹下三寸踹去!
江述白完全没料到她会突然动手,更没想到是这般不留情面的位置。他闷哼一声,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下意识松开了钳制,踉跄着后退了半步。
“你……!”短暂的震惊过后,是滔天的怒火和难以置信的羞辱。他额角青筋暴起,也顾不得疼痛,恼羞成怒地再次伸手,想要抓住祝莺。
就在那只手即将触碰到祝莺的瞬间,一道身影迅捷地插入了两人之间,稳稳挡在了祝莺面前。
“这位先生——”年轻男人个子高大,居高临下之下,嗓音听起来带着几分轻蔑:
“对女士动手,恐怕不太体面吧。”
江述白的手腕被对方稳稳架住,他试图发力,却惊讶地发现对方的手臂纹丝不动。他怒极反笑,语气冰冷:
“我跟我未婚妻之间的事,轮得到你一个外人插手?”
这话让祝莺眉头紧蹙,正要开口反驳,却见那年轻男人非但没有退让,反而向前逼近半步,目光平静地迎上江述白:
“首先,在公共场合对任何人动手都不合适。其次,如果一位女士明确表示拒绝,那么任何身份都不能成为强迫的理由。”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来教训我?”江述白被他这番话说得更加恼怒。
男人依旧从容:“我是这里的客人,有权享受不受打扰的用餐环境。你的行为已经影响了所有人。”
他的话音刚落,周围的窃窃私语声似乎也更明显了些。不少客人都向这边投来不满的目光。
这时,祝莺已经拨通了内线电话,叫来了保安,等人一到,她直接道:
“这位先生影响了店内客人用餐,将他请出去。”
江述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祝莺,你居然叫保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