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特带着钱出去了。她有些愧疚,于是谎称去买吃的。她想,只要回来时给孩子们带上一条面包,就没什么。
但是一走进酒馆, 凯特就像疯了一样。手都不听自己使唤了。凯特点上一杯烧酒,喝了一大口,这种有些醉的感觉让她感到奇异,也感到平静多了。
这几天,她一惊一乍,心神不安。喝过酒后,她浑身放松很多。酒果然是好东西。
凯特喝了酒,还嫌不够,又点一盘下酒菜。如果是在以前,她宁愿只喝酒,也不会在酒馆点菜。但现在,她不知为什么舍得花钱了。
说起来,丈夫生前也爱喝酒。节省钱有什么用?他只得了报纸裹尸!
凯特还不知道自己以后是不是用报纸下葬。她心里隐隐约约有个想法,觉得自己只能埋在荒郊野外。但一口酒下肚,她就忘了这个想法。
现在,她自己喝酒,还能给自己点下酒菜。而且下酒菜又不像酒,就算她自己不吃,她可以打包回去给孩子们吃嘛。
酒馆里的下酒菜没什么稀奇,好一点的是香肠、牛肉,普通的就是土豆。
这么想着,凯特又喝了一口酒,叫过服务员,点了几个下酒菜。
等菜的时候,她又要了一杯啤酒。喝过啤酒后,那种熟悉的感觉传到她的大脑,让她的身体感到放松惬意。凯特想不清楚,为什么有人不爱喝酒?
她的头有些眩晕,但是这几天的烦恼好像减轻了不少。虽然生活让人烦恼,但是喝酒之后,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凯特喝酒的时候,突然变得乐观多了。
菜送过来了。上次,凯特和丈夫只是要酒喝,现在她既喝酒又吃菜,吃的比家里好多了。家里人只能吃黑面包,凯特在这里能吃抹了猪油的面包,更不要说什么香肠、土豆泥、或者一个布丁什么的。
这次喝酒,凯特花了一个多先令。她从没在吃上花过这么多钱。凯特都奇怪自己的大胆。
她是发过誓要给孩子们带东西吃,所以用纸袋装了剩菜。但走出门后,凯特什么都不记得了。她两眼迷茫,走路摇摇晃晃,剩菜被甩出去了一些。
女儿露西看到母亲带着酒气回来,难得敢于对母亲大发雷霆:“你把钱都拿去喝酒了,我们还吃什么?”
凯特晕乎乎地道歉:“对不起,我的宝贝。但是我太难受了。”
露西无法理解她。她一个孩子没有财政大权,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钱都被母亲糟蹋。
她吃着母亲带回来的下酒菜,这比以前黑面包要丰盛得多,但露西心里却很难受。露西清楚,如果妈妈也像爸爸一样染上酗酒,这个家就会一点一点分崩瓦解。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日子,但是时候快到了。
凯特酒醒,十分后悔。家里没钱了,她要弄到钱。
凯特去过一个纺织厂,在厂区门口东张西望。到了吃饭的时候,许多女工走了出来,她终于看到一个熟人。熟人和她同住一条街,往日里经常一起去打水。
凯特拉住她,说自己想进厂打工,请那个熟人带她去找管理员。
没想到,那个管理员一见到凯特,就嫌弃她年纪大。
凯特大吃一惊:“我只有三十来岁,正是有力气的时候。”
管理员不信,这女人长得像老婆子一样。看上去有五十多岁,再打上两天工,恐怕就要进棺材了。他们哪里缺年轻的女工?再说了,这种人流动率高,没干几天,就被丈夫叫回家了。
凯特伤心地回来。她在家中呆坐了良久,神情恍惚。听见孩子哭了,才想到换尿布。但是露西已经抢先一步过去,麻利地换了起来。
凯特刚回过神,思想又飘忽了。凯特想到自己年轻的时候,刚和丈夫搬出来生活。既不用赡养父母,也没有孩子,那时候的生活的确非常自在。
他们也能攒下钱,真的,攒了好几个英镑。后来那些钱不知道为什么就慢慢花完了。有时,他们好几个月还看不到一个先令的硬币。
她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时候越来越差的?好像是生孩子的时候。也就在那时,丈夫越来越沉迷于喝酒,开始打她。
丈夫死了,家里省下一笔喝酒的开支,但也少了收入,而她就是找不到工作,就是没有钱!
凯特思来想去,终于同意露西当女仆。女仆工资一年二三十英镑,包吃包住,一年下来,总能攒一些钱。
为了让中介给露西找个好点的地方,凯特还要东拼西凑一点钱。
两三个孩子也会被安排去工厂当童工,一天能赚四个便士。凌晨出发,晚上回来。
剩下的孩子虽然小,但也要承担家务,照顾自己。凯特实在没精力照顾他们了。
考虑完这一切,凯特坐在床上,心中茫然。她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但愧疚只让孩子们工作。孩子们的工资也只能勉强维持生计,让一家人过上饥一天饱一天的生活。
可是,她真的找不到工作了。
当凯特表明同意露西当女仆时,露西没想到妈妈思想变得这么快:“我很感动,妈妈,但我不打算当女仆了。”
凯特不理解:“为什么?你不是说要当女仆吗?”
犹豫半天,露西还是勇敢地说出真实想法:“不行,我不能丢下你,否则你的酗酒会越来越严重,和爸爸一样,迟早毁掉我们家。我必须看着你,管着你。别人我不放心。”
凯特沉默不语,面上发烫,觉得让一个小孩管一个成年人真丢面子。
她很生气,但也承认孩子说的有道理。这几天,她还在断断续续地喝酒。虽然没有那次严重,但这样下去迟早坏事。露西还算比较大的孩子,但小孩子没有妈妈很难活下去。最小的一个还穿尿布呢。
过了一会儿,凯特才说话:“可你不当女仆,家里吃什么?只靠我洗衣服的钱养不活你们。”
露西早就考虑过了:“有两三个妹妹弟弟已经到了童工的年纪,多多少少能赚些钱。至于我,也不是什么都不能干。我可以帮别人看孩子。”
凯特听了,觉得这孩子天真得可爱:“看孩子能赚几个钱?而且你带别人的孩子,还要给人家吃饭。”
露西却认为这个方法可行:“世上一定有很多像妈妈一样的女人,不能同时兼顾照顾孩子和打工。既然如此,她们为什么不会需要我呢?只要一天花两三个便士,就能两全其美。”
凯特先是觉得新奇,然后对自己的女儿刮目相看。
凯特自己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如果她没有孩子,找工作也会相对容易一些,没有后顾之忧。而其他女工,尤其是年轻人,很容易遇到这种矛盾。若照顾孩子,家里就少了收入;若打工挣钱,就不能照顾孩子。
凯特越想越觉得可行。她本来就在家洗衣服,顺便照顾孩子。一个孩子也是照顾,一群孩子也是照顾。而且,难道那些妈妈照顾自己的孩子就很精心吗?谁家没有七八个孩子,根本忙不过来,能把孩子养大就不错。 。
凯特家办托儿所,还比慈善机构有优势。虽然普通人照顾孩子不怎么精细,但慈善机构为穷人提供的托儿服务可能和济贫院一样糟糕。
若能一天照顾四五个孩子,就有十几个便士的收入。
凯特给邻居们洗了这么多年的衣服,自然知道谁家有多少个孩子。如果一天真有四五个孩子来托儿所,那么至少有十几个便士的收入。
她们也不一定按日收费,如果提前按周支付,一周可以只要20便士。
露西看妈妈没有反对,而是认真考虑,于是放了心。
露西选择托儿服务,重点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让凯特戒酒。凯特在家洗衣服,还能边洗边喝;但如果照顾小孩,她就没机会喝酒了。一般人家的小孩,五六岁后就能上街拾烟头赚钱,所以送到托儿所的小孩多是三岁以下。这个年龄段的小孩能有多闹腾,不必多说。
只要让凯特忙起来,又有钱赚,她就会忘记喝酒,渐渐改掉这陋习。露西必须严管母亲。这个家不能再承受一次打击了。
谈完后,凯特轻松了很多。第二天,她借着给人家洗衣服攒下来的情谊,大着胆子问她需不需要有人看孩子。
老顾客虽然有很多孩子,但没有托儿的需求。凯特也不沮丧,因为老顾客答应她可以帮忙问问。凭借她多年洗衣的手艺,凯特还是有信心的。
几乎拜访每一个老顾客后,凯特家果然有了两个顾客,都是妈妈为了方便打工才把孩子送过来。有一个只用看一个婴儿,另一个妈妈一口气送了三个孩子。对于后者,露西为她打了折。
这些孩子就和凯特的孩子一起带,天天一起玩。同时,凯特教育她的孩子也要照顾顾客的孩子,别惹他们生气,毕竟人家付了钱。
凯特家的孩子更多了。白天,总能听见他们嬉笑的声音。
凯特果然如女儿露西预料的那样,总是忙碌,喝酒的量少了很多。不是换尿布,就是做饭。一想到干这些有钱拿,她的动力就更足了。
另外,喝酒也耽误干活。凯特有时想背着孩子偷偷喝酒,但她身上有酒气,小孩子很敏感气味。如果顾客听孩子说她喝酒了,可能会认为凯特不称职,找别人托管。
有次,凯特实在想喝酒,自言自语:“要是来杯酒就好了。”
“妈妈。”露西警惕地叫住她,“你不能这样,你昨天还发过誓要戒酒。”
被女儿这么一提醒,凯特觉得很尴尬:“我就是说说,又没有真的喝。”说完,她也觉得自己了不起。她克服住了这次诱惑。
一整天没有喝酒,让她浑身都不舒服。凯特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诱惑她去喝酒。但是,她毕竟坚持了下来,克服了引诱。虽然这只是一个小的进步,但也是进步,不是吗?
阁楼。
夏洛特最近吃多了巧克力糖,几乎天天吃。等这袋糖吃完后,竟然又有了一颗蛀牙。而且夏洛特一开始没有发现,感到疼了才知道蛀牙了:“姐姐,我牙疼。”
海泽尔一看,果然是颗发黑的蛀牙。
那事情就麻烦了,小则补牙,大则拔牙。夏洛特自己也委屈,她虽然天天吃糖,但也天天刷牙,怎么还是容易有蛀牙?她不知道有些人就是天生容易得蛀牙。
海泽尔认为看病还是要去正规诊所,街头摆摊、当众表演拔牙的牙医就不要找了,于是打听了一个风评还可以的牙科诊所。
夏洛特花5先令补了那颗牙。牙医清理蛀牙时,她疼得厉害,在诊所哭得稀里哗啦。
牙医教她多刷牙,多漱口,少吃甜的。
过了一段时间,攒下一些钱后,海泽尔重新找中介,要求再找一个合适的鲜花摊位。日租的不好找。中介介绍了一个周租的,租一周要49先令,约两个半英镑。
海泽尔问:“租一周能便宜点吗?”
老板在总价上便宜了一个先令,条件是海泽尔提前一次性付完租金。
一口气交出48个先令时,海泽尔还有些不真实感。她竟然花了这么多钱?
花市除了租摊,也可以买摊。但买下一个摊位太贵了。一个普通的水果摊能卖1500英镑。贵的摊位2000英镑起步。
所以,即使买不起摊位,也有二老板先租一个摊,再转手租出去。比如现在租给海泽尔的这个老板,假如他每周收入两个半英镑,一年有一百二十多英镑。
因为上一个二老板涨租的事,海泽尔姐妹耽误了好几天宝贵的卖花时间。
海泽尔受打击了一阵,重新振作起来染花。
这次,她还找了黛安娜,送她上次没卖完的两扎染色花,让她和朋友们帮忙宣传宣传。黛安娜尤为惊奇:“这么好看的花,还那么多,你就给我了?”
海泽尔哈哈笑了:“当然是请你帮我宣传啊。如果有人想批发染色花,就来找我,我这里的价钱很好。如果你的朋友们来时报上你的名,我每扎多送一朵花。”
重新摆摊的第一天。海泽尔姐妹从凌晨叫卖到早上,卖出了双色玫瑰和多色玫瑰。但奇怪的是,蓝玫瑰无人问津。
海泽尔本来以为这是偶然现象,但很快,一个顾客称她们的蓝玫瑰不如别人的便宜。
海泽尔让夏洛特悄悄去市场打听。夏洛特回来报告:“他们确实便宜,一扎只要十五个便士。但染得不行,质量差。”
果然,上午没人买蓝玫瑰,但中午后就陆陆续续有人买了。这些顾客回来时,还有些不好意思——对比之后才发现海泽尔家的染色花质量太好了。
以后一定有人模仿其他染色玫瑰。双色玫瑰是他们暂时没想到思路,把握不好比例;多色玫瑰是一样的道理,配方不稳定。
海泽尔必须想出别的办法。顾客凭什么一定要买你的花?除非你的花好,最好有别人没有的长处,难以模仿,顾客才会心甘情愿花更多的钱。
有个努力的方向:延长花期。只要能多一天花期,花商的风险就会小一分,消费者的体验也会更好。若能解决花期问题,必定吸引很多顾客。
延长花期的办法很多,一个思考角度是制冷。而现在,海泽尔能得到的冷源只有冰块。冰箱?冰库?早着呢。
但有了冰块,可以制作一个简易的冰柜。它不能自动制冷,但可以延缓冰块融化的时间,保持较低的温度。可若每天都用冰,会增加太多成本。另外,海泽尔现在也没有合适的地方放冰块。
那么,还是从配制保鲜液入手吧。保鲜液顾名思义,可以让花保持新鲜,延长花期。
问题是,很多材料很难在这个时代获得。海泽尔如果选择复杂的保鲜液配方,可能要从研发ph试纸开始,那么本书要改名《卖花后我怎么拿到诺贝尔化学奖了》。海泽尔只好研究一个简单的配方。
一天,一个买过染色花的卖花女告诉海泽尔姐妹,她把这些染色花卖给了一位贵人。
贵人喜欢这些花,所以打听是谁做的,要给一笔丰厚的赏钱。
这个卖花女来时,是从一辆马车上下来的,她身边还站着一个高大严肃的、围着围裙的女仆。
海泽尔听了,感觉可能是真的,又有些怀疑,如果给赏钱,派仆人来给就是了,何必见她们姐妹的妈妈。但又想,有钱人就是事多,什么逻辑都有。
她不喜欢女仆审视她的感觉,很奇怪,真是给赏钱的吗?
夏洛特谨记安全,问这位贵人家在何方,家里做什么的。那个女仆一板一眼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