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完布,海泽尔回家看看夏洛特染花染得怎么样。
夏洛特已经调好颜料,剪过杆子,做了十扎双色玫瑰。
姐妹两个又说了一会儿,两人就熄灯休息。今天太累了,只想倒头就睡。
但姐妹俩睡不安稳,梦里也在担心染色花会不会失败。海泽尔梦到双色玫瑰失败了,浪费了十扎白玫瑰,赔了不少,让她打击颇大。
虽然昨天疲惫,但两人睡到凌晨六点就醒了。醒来时有些恍惚,几乎忘了昨天的事。清醒一会儿,才重新忙碌。
海泽尔起来后,打哈欠,草草吃过饭,又去照顾玫瑰了。挑选、捆扎、包装……十扎白玫瑰大部分都成功上色,有十来枝失败,剩下的数量不够捆成一扎,海泽尔还是捆了,到时候便宜卖吧。
花市。
很多鲜花为了新鲜,在蒸发少的傍晚采下,然后快马加鞭运到花市。
这里不仅人多,车也多。时不时就从前面车上掉下一扎鲜花,后面的车来不及停下,只得踏过去。
花市主要做批发生意,许多花商在这里批发花,然后转卖到销售者。
到了下午,新做的十捆染色花也卖出八扎。剩下两扎,海泽尔不打算卖了。
花市下午四点就关门了。这个规定很合理,因为大部分摊主凌晨起床做生意。如果还要忙到傍晚,不知道生多少病。
海泽尔和夏洛特收工,准备回家好好休息,再买点好吃的庆祝一下。为了适应花市的时间,她们也得调整作息,尽量早睡,养精蓄锐。
先算钱。这两天,她们共卖了六扎蓝玫瑰,十六扎双色玫瑰,六扎彩色玫瑰。共计950便士,也就是约4英镑。
不计时间成本的话,成本约2.6英镑。减去成本,还有约26.5先令,平均一天赚159便士。
平均到个人,一人大约每天赚80便士,约6.6先令。这个收入是比较合理的。
但成本还是有点高,毛利率较低。虽然这在鲜花商里还算可以,但这是在没有仓储物流费用、损耗低、又谈了更低的鲜花批发价钱的情况下算的。
海泽尔的眉头皱了又皱,还是要继续努力啊!鲜花能不能谈得再便宜一点?如果她们承诺订货量大,鲜花进价可能还能再降0.1便士。
还有,如果能找到可信的彩色墨水供货商,墨水也能谈下价钱。
算完钱,两人开始畅想买什么好东西。海泽尔想租一个好点的房子,所以还要攒钱。
夏洛特想买颜料,又想买个画板和调色板,抛弃原始的画画工具。墨水终究不方便。她暂时不能请老师,所以打算买一本旧书,最好是有详细过程的,可以照着画。
话题又渐渐跑到晚上吃什么。海泽尔上辈子会做一些菜。如今手上有些钱,就打算做个辣椒小炒肉,再蒸两碗蛋。
收完摊,她们去找老板,打算谈谈续租的事。海泽尔看这两天生意不错,有信心租更长的时间,干更大的一票。
现在是日租,过几天就可以周租,再过一段时间,她也可以月租!
但是老板突然涨租金了,要10先令一天。
和老板谈续租时,海泽尔有信心干得更久,甚至考虑租一周了。如果她们照这个趋势,迟早有一天能付得起月租金。
但没想到才过了两天,就涨四个先令!
海泽尔姐妹不可能答应。租金高那么多,成本太高了。她们可以退一步,接受一个先令的涨价,但不答应十个先令。
双方谈不拢,所以这个摊子是不可能再租了。
姐妹俩很失望。怪不得只有这个摊位能日租,看来是太多人知道老板人品不行,不愿意月租或周租,老板只能用日租吸引新的顾客。
再找一个新摊不知又要花多少时间,下一个二老板也未必就是好的。
海泽尔尤其不甘心。她为了卖花可以付出很多努力、吃很多苦,但房东只要说一句涨价,她就无法拒绝!
此时此刻,海泽尔非常渴望有一个自己的花店。不用付租金,不用看房东脸色,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花店。
现在无法实现这个愿望。海泽尔悄悄将它藏在心底。
续租计划断了,但饭还是要吃的。海泽尔回来路上买了半磅五花肉,几个辣椒。家里还有鸡蛋。
买完菜,海泽尔才想到这里没有生抽。但问题不大,将就着做也好吃。没有料酒,就用啤酒代替。
海泽尔本想再买半磅糙米下饭,但家里没有蒸锅,只有一口炒锅,兼具煎炒炖煮等功能。
如果蒸米,只能用树枝别成一个稳定架构,下面加水,上放一碗米。这样要花很长时间,做起来麻烦。
海泽尔只好含恨用面包下饭。有辣椒小炒肉,却无米饭下饭,是人生一大憾事。
今晚的饭很好吃。海泽尔就不说了,夏洛特吃完肉,还用面包片蘸盘底的油吃。
因着没有续租的事,两人吃饭前其实有一点落寞。今天就像过山车一样,眼看就要到顶峰,又落了下来。这种对比,很难不让人伤心。
但吃完饭后就觉得大不了再找!这算什么?两个年轻人,没什么可怕的!
那个老板既然涨租金,就不是个好相处的,不租他的摊,才是幸运呢!难道花市只有他一个人出租吗?不可能!
世界对她们来说,就像辣椒小炒肉一样美好。未来,海泽尔一定能吃到米饭。
凯特家。
凯特昨天按照医生的说法给丈夫喂鸦片酊。一开始有效,丈夫很快镇定下来,不发疯,安静多了。虽然他睡了一天,什么也没做,但凯特欣慰了很多。
但丈夫今天凌晨醒来,又开始说胡话。凯特又喂鸦片酊。这次效果持续时间短了。
再喂。过了一段时间,也不行了,不知道是不是掺水的原因。凯特只好多喂了一些,这次服用的剂量很大,但过了两个小时,效果又消失了。凯特急得团团转,艰难地照顾了一天丈夫,深夜才困得合眼。
半夜,丈夫突然醒了,精神不正常,自己跑出门了。凯特被吵醒,但等反应过来追出去,夜色太黑,已经看不见丈夫跑到哪里去了。
她不敢在外面太久,只好回来,一夜无眠。
清晨时,凯特疲惫无比,浑身酸痛。她的确关注丈夫的安危,但现在更重要的是,她从哪儿弄回来一些面包?邻居送的牛肉早就吃完了。一家多口人,每天的饭钱是个问题。不仅是她,孩子们也饿得饥肠辘辘,哇哇大哭。这个家充满了苦难。
结婚戒指已经当了,邻居的钱也借过了。凯特翻箱倒柜,找不出一分钱,最后还是厚着脸皮找邻居,不说借钱,只渴求给点面包。
邻居们听说她的丈夫跑了出去,怕是命运多舛,大多都起了恻隐之心。也不一定给很多,但一片面包还是有的。
傍晚,凯特终于领回一具男尸。从尸体情况来看,他是被马车轧死的。
如果能找到马车主人,还能拿一些赔偿金。可是,三更半夜里,谁能看清?
丈夫的丧事是个问题。凯特没钱办,不好意思再向邻居借,又不忍心直接埋了,就去找丈夫的亲人,希望他们援助一些钱。
丈夫有一个姐姐,一个哥哥。凯特只知道姐姐的地址,因为丈夫和他哥哥的关系不太好。
先找到的是丈夫的姐姐,她的丈夫是个铁匠。铁匠铺的炉子吹得屋内空气很热。凯特一来到这里,就不舒服,预感此行不会顺利。
多年不见丈夫的姐姐,凯特表现得有些局促。她竭力哭诉自己家的不幸,说家里还有那么多孩子嗷嗷待哺,日子难过。
丈夫姐姐为难地低声和铁匠丈夫说话,商议过后,他们只愿意给一副木头棺材的钱。
凯特欣喜若狂,一副最便宜、最破旧的木头棺材也要十个先令。对她来说,十个先令就是一笔巨款!雪中送炭!
凯特收下钱后,又打听丈夫哥哥的地址。凯特丈夫的大哥出门谋生的年纪早,关系又不好,所以和他们夫妻来往得不多。如果再去向大哥借钱,凯特还能为丈夫买块墓地和墓碑,不让他做个孤魂野鬼。
但是,丈夫姐姐不愿透露丈夫哥哥的地址:“父母当年都是哥哥赡养的,我这个弟弟一分钱、一点力都没出。”因为这个,他们兄弟两人关系不好,吵了很多次架。
现在,凯特的丈夫死了,凯特的丈夫姐姐没必要因为死人弟弟破坏和哥哥的关系。她也不想参加葬礼,让凯特拿过钱就离开。
拿到棺材钱后,凯特却犹豫了。她想,丈夫用纸包起来就行了。剩下的钱,与其用来办丧事,不如用来养家。
死人是不能妨碍活人的。如果这钱用来买一副木头棺材,一家老小还怎么活?如果丈夫还活着,一定也会同意这个决定。
凯特也确实这么做了,她不买棺材,买了一些报纸,很便宜。
没有买墓碑,只找个便宜墓地一埋就行了。凯特甚至不用请邻居帮忙,自己就能完成。
凯特去棺材店打听墓地的时候,一个棺材店的伙计对她说了恐怖的话。他听到凯特抱怨家里缺钱,就说如果凯特想卖掉丈夫尸体的话,可以找他。
这让凯特吓了一跳,她怎么可以卖掉丈夫的尸体?多吓人。那个伙计大概是在骗她。他竟然还说,一具尸体能卖一个英镑。凯特在心里笑笑,这怎么可能?
凯特刚走,一个丈夫抱着一个孩子找伙计。那孩子用旧衣服严严整整地裹着,好像睡了一般。
那个伙计神神秘秘地带他来到没人的地方,就要验货,突然发现那孩子还有一口气,马上满脸嫌弃:“你怎么把活的也带来了?”他这里是收尸体,不是儿童收容所。
丈夫急忙说:“他很快就要死了。再说有口气,不是更新鲜吗?”
这小孩大约两三岁,从小就是药罐子,怕是养不活,不如提前卖了。早上,他让孩子喝下了一整瓶高纯度鸦片酊。
孩子喝了一口,觉得味道怪,怎么也不肯喝,但是丈夫坚持让他喝,还哄他这是在治病吃药,不多吃药怎么能行?
喝完所有的鸦片酊之后,这个容易生病的孩子很快就出现了不良反应,他开始抽搐、说胡话、无法控制身体。他躺在床上,不住地呻吟,最后被抱走。
这倒是真的。伙计承认丈夫说的很有道理,但是他的话也变了。之前,他说一具尸体要1英镑,那是成年人的价钱。一个小孩子的尸体,就要减半了。
小孩的尸体算不上稀奇,伦敦每日都在死小孩,有些地方的夭折率甚至能高达百分之五十,所以他只愿意给丈夫半个英镑。
丈夫又惊又气!这个伙计之前明明说的是一具尸体一个英镑,现在突然改口,只给半个英镑,也就是10先令,这是在打发乞丐?
伙计寸步不让:“能开这么高的价,你就知足吧。要不是最近有个老爷想收藏人类标本,你的孩子又长得好看,我不会给这么多钱。普通人的尸体只能卖去做医药材料。”
这个可怜的孩子在旁边奄奄一息,不清楚他是否听见父亲和陌生人之间的对话,更可能的是连他们的争吵都没有听清。
过了一会儿,这个孩子不声不响死了。他的父亲还在忙着讨价还价,都没有发现他已经死了。
等发现后,丈夫变了脸色。众所周知,人一旦死了,尸体就会开始变质。如果他不能在这个伙计那里脱手,又能卖给谁?他只好忍声吞气,和颜悦色地与伙计商量,努力在孩子还新鲜的时候卖出去。
但是那个狡猾的伙计一见孩子死了,放下心来,开始压价。刚才他还愿意给十个先令,现在只愿意给八个了。
丈夫当然更不愿意了,八个先令能干什么?只够他们付这周的房租,再买上几天黑面包。他心里还在想着把孩子卖出一个英镑!他已经好久没有见过一个英镑了。
最后,还是以14先令成交。伙计一想到他转卖后能赚十几个英镑,心里美滋滋,对丈夫也有耐心了:“我们老爷还想要一个怀孕的女人标本。对,胎儿还在母亲的肚子里的那种……”
第41章
剩下的钱, 凯特先交了房租。但是她只交了上一周的,拖了这一周的房租。她祈求二房东晚些再交。
二房东看在她补了一周租金的份上,又刚死了丈夫, 勉强同意。
但是,剩下的日子怎么过?凯特很迷茫,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家里的主要劳动力去世后,全家人的生计都成了问题。难道让孩子们都去做童工吗?让那么小的孩子们遭罪吗?
凯特这种中年妇女,没有办法进厂。她只好和以前一样,靠给别人洗衣服为生。每日看到一个邻居,就追上前让他们推荐向别人推荐自己洗衣服,争取更多顾客。
但这样也不够。一周之后, 他们如果交不上房租,还要被迫面临残酷的生活。
凯特心烦意乱, 整日在家里以泪洗面。那天她哭过一顿之后, 突然非常想喝酒。
自从丈夫死后,她对喝酒也没有什么反感了。
是啊,就像医生说的那样,丈夫是因为戒酒而死的。凯特非常自责。如果他不戒酒,还有可能活下来。既然这样,喝酒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凯特心里想:“我还有些钱,两个先令,也就是二十四个便士。既然有这么多钱,我去酒馆买上一杯酒,也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