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叔叔的婚事,他是任何一门都不想同意的!
季恒:“…………”
太后不解道:“阿洵,你为何如此反对啊?”
姜洵当然有一万个理由,但苦于这一万个理由,竟没有一个能上得了台面。
他思索良久,总算思索出一个还算说得过去的,说道:“因为叔叔是我父王的义弟,和姑母算平辈,又怎么能给姑母做女婿呢?我们也一直是叫叔叔的,这一成亲,岂不是要改口称妹夫了吗?这怎么能行,都乱套了!”
太后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这孙儿瞧着人高马大,又已立冠,似乎已经长大成人,但实际也不过只是新岁十七的孩子罢了,还真是小孩子脾性,笑道:“只是私底下叫着玩玩,做不得数的。”
姜洵道:“反正不行!”
而季恒看着这一幕幕,只感到脑仁子嗡嗡响。
他坐在姜洵脚边,伸手拽了拽姜洵的衣摆,说道:“大王,你先坐下。”
姜洵道:“叔叔!”
季恒从容淡定,仿佛已成竹在胸,说道:“你先坐下。”
姜洵这才坐了下来。
季恒道:“多谢太后美意,但恕臣实在不能接受这门亲事。”
“你又是为何?”太后说着,又解释道,“哀家也不是今日便要指婚,可你十年之内不想成婚,侦儿十年之内又不能成婚,十年后,若是能一拍即合,岂不是美事一桩吗?陛下疼爱安阳和侦儿,侦儿的夫婿,陛下起码也是能封一个关内侯的。”
而季恒丝毫没有被这唾手可得的富贵所打动,只道:“长公主与颍川侯的女儿,身份太过尊贵,齐大非偶,恕臣不敢高攀。”
太后正欲反驳,想说,自己和安阳都对他十分满意,不算高攀。
而季恒率先道:“这是其一。”
太后只好问道:“那其二呢?”
季恒面露难色道:“此事臣本不想声张,但太后言至此,臣若再不坦白,那便是有意欺瞒了。”
他跪坐在大殿中央,姜洵身旁,说道:“太后也知道,臣自幼体弱多病,百病缠身,发育不全,因而……”
太后百爪挠心,问道:“因而什么?”
季恒垂眸道:“臣——不举。”
听了这话,姜洵直接惊呆了,忙扭头去看季恒。
季恒知道,自己这鸡肋的身体说出这话,还是很有可信度的,姜洵绝对是当真了。并且只要此话一出,往往再难缠的媒人也能送走。
季恒面不改色道:“我们季家绝后不要紧,但绝不能委屈了侦儿小姐。”
此时此刻,太后看向季恒的目光中便只剩怜爱。
看着季恒瘦弱的身体,太后神情中甚至开始流露出母爱。
真是个小可怜儿啊!一出生便有不足之症,还年幼失怙!
“天可怜见。”她说着,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可找人看过了没有?”
季恒道:“宫廷名医,云游仙人,都看过了。但都说治不好,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哎……”太后再次叹气起来,说道,“我若得了什么好方子,一定悄悄告诉你。”
但对侦儿的婚事却是闭口不谈了。
季恒只道:“多谢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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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感谢订阅![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
重新换算了一下,感觉前面欠吴王的钱有点算少了,容我回去修改一下[化了]
第58章
二人又坐了一会儿, 便用八辆马车拉着十几箱黄金,“悄悄地”“不声张地”“不让陛下和皇后知道地”驶离了长乐宫。
听着马车内叮呤咣啷的声音,司马门郎卫纷纷侧目。
其实也不是不能再低调, 起码减少几辆马车, 毕竟马车内还剩许多空间。
奈何这黄金太重, 八千金, 便相当于现代的两吨了。不分散着点,怕马车会在半道上报废。
季恒坐在车内面无表情。
他知道就在刚刚,自己在阿洵面前身为男性长辈的最后一点威严, 也已经荡然无存了,一时竟有些生无可恋。
姜洵则坐在季恒对面,面色略有些潮红。
发育不全……是小小的吗?
怎么感觉还蛮可爱的。
不举的话会有什么影响吗?
好像也没有。
想着,他又冷不丁“啪—”地给了自己一耳光,想什么呢!这也太僭越了!
季恒被那清脆的响声吓了一跳, 瞪大双眼, 看向了姜洵。
姜洵道:“……有蚊子。”说着, 又抹了一把脸,而后把身子侧过去,掀开了车窗竹帘。
街道侧旁楼阁上的积雪,便“哗啦啦—”地吹了进来。
他又把帘子放下了。
两人无言地回到了王府,姜洵习惯性跟进了季恒的屋子。
而季恒心情很乱, 不止是说自己不举的事, 包括太后给了他八千金的事,丹心丸还没有拿到的事, 都让他思绪繁杂。
他们六日后便要启程,他明日得主动求见陛下了。
掌心朝上地问人要东西,就是这么地难……
他想起一茬又问道:“对了, 你不是和姜沅出去了吗?怎么又忽然到长乐宫来了?”
姜洵道:“我和姜沅在酒楼吃饭,恰好看到叔叔的车驾从楼下经过,像是在往长乐宫方向去,有些不放心,便跟过去了。”
季恒问:“那姜沅是先回去了吗?”
姜洵刚刚也忽然想起来了,姜沅还在酒楼等着他呢,他便道:“还在酒楼。”说着,起身,“我回去找他。”
“……”
季恒哭笑不得道:“快去吧。”
姜洵披上黑色大氅便出了门,匆匆地穿廊而过,长廊瓦砾上的积雪扑簌簌地飞落下来。
而在这时,却迎面走来一不速之客。
只见那人一袭青衣,手拿羽扇,坐在一乘华贵的步舆上,似是头痛,手掌撑额,由几名郎卫一颠一颠地给抬了进来,身后又跟着众多仆从——此人不是别人,而正是季恒的堂弟,季俨。
见了姜洵,季俨玉手一抬,说道:“停。”
步舆落下。
季俨把着郎卫的肩,从步舆上走了下来,说道:“这是谁?这不是我们齐国的大王吗?”说着,走到姜洵身侧,绕着姜洵走了一圈,而后手往姜洵肩上一搭,斜乜他道,“两年不见,竟已是如此器宇轩昂了。”
好歹也是“同气连枝”,细究起来,季俨的五官与季恒起码也有五分相像,只不过气质“各有千秋”。
若说季恒是兰枝玉树、风光霁月,那么季俨便是花枝招展?
暗香疏影?
姹紫嫣红?
总之,因顶了张与叔叔有几分相似的脸,姜洵对季俨烦是烦了点,倒也不算十分厌恶。
他也没问季俨进入王府为何不通报?居然还乘步舆入内,简直成何体统!
毕竟早就没什么体统了,听闻季俨在未央宫都是乘步舆的,皇帝不管,皇后也拿季俨没办法。
他拧住了季俨的手,直拧成了鸡爪形状,而后不轻不重扔到了一边。
季俨吃痛道:“轻轻轻轻……青了!青了!”直到姜洵松了手,才又勾嘴一笑道,“真是没轻没重,这若是留了印子,陛下肯定要追问的,你担待得起吗?”
姜洵道:“那你便如实禀报,说你是在外面拈花惹草,手不老实,被人给拧了,看陛下剁不剁了你这爪子。”说着,大声道,“叔叔!有客人!”
屋子里,季恒问了句:“是谁?”便匆匆走到了门口。
而看到是季俨的瞬间,只感到脑仁子嗡嗡作响。
“阿……阿俨来了。”
一刻钟后,三人在王府正堂坐了下来。
姜洵坐北朝南,双手抱臂,正襟危坐,季恒、季俨则在东西两侧面对面。
季恒拿出了花茶、糕点来招待,季俨、姜洵却都是一动不动。
不仅不动,还不说话,只互相斜乜,那对视间像是有“滋滋滋—”的能把人烤到冒烟的电流在流淌。
姜洵始终盯着季俨,用自己的一身正气死死压制着季俨的邪气,以免他对自己或叔叔再做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来。
季恒有些无奈……只好兀自摆弄起了茶具,又是烫杯子、又是添水,好像很忙的样子。
季俨的父亲是季恒的叔父,季太傅的庶弟。
因自幼被嫡母,也就是季恒的祖母打压,性子有些唯唯诺诺、软弱无争;族中聚会他坐最角落,走路几乎贴着墙,小辈们对他无礼,他也只是一笑而过。
不过在季恒印象中,他这位叔父一直都是位很不错、很良善的人。
看着疼爱自己的祖母欺压叔父的模样,季恒也觉得人真的很复杂……感到有些过意不去。
而后来又发生了一件事。
祖父去世后,叔父也分得了一小块农田,大约一千多亩,紧挨着季太傅留给季恒的庄园。
只是三年前,季恒扒堤泄洪。其实朱大人控制得不错,但洪水猛兽,也无法精准控制,于是在淹没了季恒的庄园后,还是一不小心把叔叔的农田也给淹了。
季恒当时拿不出钱,便说日后一定赔付给叔父,叔父便也没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