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看着这一幕,只无奈地叹了口气。
偏室祠堂内,班耀祖仍哇哇大哭,班兴文心急如焚,急得在原地团团转!
班令仪则不说话,她在等。
她已经派人去请了陛下。
而不知又僵持了多久,殿外终于通报道:“陛下到!”
陛下毕竟只有一个儿子,一听姜浩犯了错,被太后关进了偏室,便也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在门外脱履解剑,步入殿内。
而一见到陛下,皇后便潸然泪下道:“陛下!”
陛下问:“是怎么回事?”
皇后倒在了陛下怀里,以手帕掩面,哭诉道:“不过是几个孩子做游戏,说了几句玩笑话。阿宝年纪小,他便当真了,以为是几个哥哥欺负他!”
“太后便只听一面之词,把浩儿、光宗和耀祖统统关进了偏室,已经关了整整一下午,实在是有失公允!”
“我看分明是太后偏心,偏心浩儿不是自己的亲孙儿!浩儿那般孝顺皇祖母,我实在替浩儿感到委屈!”
太后发已斑白,坐在案前,姿态端庄素雅。
听了这话,她也只是无奈地笑了笑,而后语重心长道:“皇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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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你们从方才起, 便怒气冲冲跑到我这儿来,一进殿,便就这样站在这儿, ”太后说着, 用手掌指了指皇后与平阳侯姐弟二人梗着脖子, 硬挺挺站在大殿中央的模样, 说道,“兴师问罪,问我这老太婆要人。你们可曾向我行过礼, 问过安?”
“你们如此飞扬跋扈,不知礼数,又如何能教好自己的孩子?”
“惯子如杀子,浩儿是我的孙儿,是皇太子, 是大昭未来的皇帝!将来若是也变成了你们这副模样, 又叫我有何颜面去见先帝, 去见祖宗?”
昭国以孝治天下,极重孝道。
听了这话,陛下便轻轻推开了皇后,郑重地跪坐下来,说道:“儿臣问皇太后安。”
又表示方才情况混乱, 一时忘记请安, 请太后原谅。
太后道:“皇帝免礼。”
而陛下都这样做了,皇后也只得带平阳侯二人向太后行跪拜礼。
只是皇后不服, 高贵的脖颈有些梗着。
平阳侯则与往常一样站没站相、坐没坐相,跪姿也有些吊儿郎当。
太后叹了口气,叫二人平身, 又叫宫人赐席,而后对贴身侍女道:“去把皇太子请过来吧。”
侍女应“喏”。
班兴文则瞳孔骤缩,单把皇太子请出来是什么意思?
那耀祖呢?光宗呢?
只是眼下,陛下完全没有要为他们撑腰的意思,姐姐也有些自身难保,并不为光宗、耀祖说话。
他也只得稍安勿躁,只是听着耀祖的哭声,又心焦如焚。
过了片刻,侍女便把皇太子领了出来。
没有宫人打理,皇太子衣冠已经乱了,脸也花了,整个人彻底蔫了,低头跟着侍女走,手中还捧着一卷竹简。
皇后看了这模样,心疼得直掉眼泪,哭喊道:“浩儿……浩儿……不过是小孩子讲话没有分寸,怎么对待你,好像对待什么罪大恶极的犯人一样!”
而皇太子根本不敢看她,只跟着侍女走,到了皇太后身侧跪坐下来,双手把竹简递了过去,说道:“抄了一下午,却只抄了这么点,好多字都不识得……还请皇祖母过目……”
太后放到了一边没有看,只拿手帕帮他擦了擦脸。
皇太子便道:“孙儿知道错了……”
太后道:“好孩子,知错就改便是好孩子。皇祖母今日罚你,不为别的,只是不希望浩儿成为一个傲慢无礼、飞扬跋扈之人。你是皇太子,是将来的天子,你要明白,良药苦口,忠言逆耳,谁一味顺着你,谁便是在害你呀!”
皇太子点了点头,说道:“孙儿明白了。”
太后便道:“去吧。”
皇太子便跑回了皇后身侧,皇后则一把抱住了他,说道:“浩儿!”
“母亲……”
而看着浩儿在母亲怀里委屈哭泣的模样,太后便知道,他还是没有明白……
不过如此一来,皇太子便算是放过了。
可光宗、耀祖仍在偏室。
班兴文等不及姐姐和浩儿哭完,便在身后小声提醒道:“姐姐!”
班令仪抹了一把泪,看向了太后道:“那光宗和耀祖呢?”
而太后显然不想轻易地放过他们。
阿宝哭得她心都要碎了,这点教训哪里够?
她老神在在道:“等他们把《天官冢宰》篇抄完,哀家自会放他们出来。”
一听到这儿,班兴文便不淡定了,说道:“太后,这得抄到什么时候去?那周礼又臭又长的,哪怕只是其中一篇,在书架上都要一大摞了,这根本就是‘罄竹难书’嘛!别说是抄了,光是读一遍就要很久了吧!”
他儿子们脑子又不好使!
班令仪也很气愤,太后分明是刁难。
明明是自己偏心,却又说得好像真是为了浩儿着想一样!
光放浩儿,不放光宗、耀祖又是什么意思?
班家人便比姜家人卑贱吗?
安阳公主知道他们不服,于是开口道:“皇嫂,平阳侯。你们只知自己的孩子是宝贝,却不知阿宝和雪莹也哭了一下午。可你们进殿到现在,有表示过哪怕一丁点的歉意吗?”
“歉意?”班令仪说着,看向了安阳,“如何表示?你叫我给两个小孩子道歉?是不是还要我把我的父亲也请来向你们致歉,你们今日才肯放过那两个孩子!”
而天下谁人不知梁王班越权势滔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皇后把父亲搬出来,明摆着是要拿权势来压人了。
可太后偏偏不吃这一套,拍案呵斥道:“皇后!”
班令仪被吓了一跳,身子瑟缩了一下。
太后道:“那又如何!难道不应该吗?你父亲是梁王,可哀家是太后!他的孙儿欺负了哀家的孙儿,哀家便是要他登门致歉又如何!”
班令仪性子娇蛮,无理搅三分,实际也只是外强中干。
听太后这样说,她脑子先是空白了一阵,而后搡了搡天子,说道:“陛下,您快说句话吧!”
殿内鸦雀无声,都在等陛下发话。
而陛下沉默了片刻,便看向了一旁。
他看到季恒正站在姜洵身侧,怀中抱着孩童,眉眼间是似水的温柔。
他又把目光移向那孩童,拍了拍自己身侧,慈祥道:“阿宝,到皇伯父这边来。”
季恒便蹲下身,把阿宝放下了,小声提醒道:“叫皇伯父。”
阿宝有点怕这威严的男子,却又很清楚自己该如何表现,于是跑向了天子,软糯糯地道:“皇伯父……”
“好!”天子热情地回应着,把阿宝抱到了腿上坐着,却又脸色一变,对跪坐在一旁的姜浩道,“浩儿!你过来。”
姜浩膝行了过来,在陛下对面跪坐下来,不敢抬头,只道:“父皇。”
天子问:“你今日都对阿宝说了什么?”
姜浩畏惧父亲,不敢说谎,一五一十道:“我嘲笑了阿宝没有爹娘,还嘲笑了他的乳名……”
虽然这些话不是他亲口说的,他只是在旁边笑,但他知道父亲一定会追问,并且在父亲眼里,他就是嘲笑了。
听了这话,天子有些动了怒。
他在浩儿之前也曾有过一个孩子,但那孩子太过仁弱,经不住管教,最终意外夭折了。
浩儿是他晚来的孩子,又是皇后所出。
有了之前那件事,他对浩儿便有些溺爱,否则浩儿也不会是今日这模样。
他看着浩儿道:“认错。”
姜浩道:“对不起父皇,我再也……”
陛下打断道:“向阿宝认错!”
姜浩始终没有抬过头,他一点也不想对一个小孩子认错,但在父亲的威压下,还是硬着头皮道:“对不起,阿宝。”
由于季恒说过,小朋友之间说了对不起、没关系就算和好,阿宝便说道:“那我们和好。”
稚嫩的嗓音一响,殿内氛围便也登时缓和了下来。
安阳出面打圆场,说道:“好了,没事了。都是自家兄弟,今日也算不打不相识。”
至于浩儿和吴王太子打的那一架,大家看他们二人体格相当,谁也没吃亏,便只当是男孩子之间打打闹闹。
吴王太子被接走时,也对姜浩道了歉,说不该推他,大家便也没放在心上。
姜浩又被父亲训斥了一顿,心里委屈,于是又开始垂泪。
天子便语重心长道:“浩儿,你可知阿宝的父亲是谁?”
姜浩道:“是齐怀孝王。”
天子道:“齐怀孝王是父皇的亲兄弟,与父皇血浓于水,情同手足。三年前,齐怀孝王意外离世,让父皇也消沉了许久。今日看到你们两个闹矛盾,父皇真的很心痛。”
姜浩道:“我知道了,我会和阿宝好好相处……”
而季恒隐在姜洵背后,隐在人群中,听到这些话,只是蓦地笑了,笑得眼眶猩红,感到心在滴血。
上位者的虚伪与贪婪,总是如此触目惊心。
他们为何要指着一头鹿,却逼你说成是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