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医生淡淡笑了笑：“抱歉，我还是没法回答，你试试询问方月吧。”
他和方月是二十多年的老友，从初中就相识，不会背叛她。
见他不愿回答，陆一没有勉强他，反正他后面也是要去找方月的，只不过现在先忍不住问问。
姜医生没有再多说的意思，两人只能告辞了他，唐不凡回去的路上还有些讷讷的，努力吸收才得知的这些消息。
他不禁抱怨陆一：“你发现了这么多，怎么不告诉我？”
“老师昨天接受了那么多检查，心情已经很沉重了，我不想让你再想这些。”陆一给他道歉，继而讨好的去拉唐不凡的手：“后面我一定告诉你。”
唐不凡轻轻踢了他一脚，倒也没继续叨咕他，只是对地下城的权力斗争还是感到震惊。
如果文教组没毁灭，现在东部联邦也许会是另一个模样，亲兽派人类会来到地面为兽人支教，兽人也不会对供养人类有那么大反感。
然而维和派要的不是人类的未来，要的是它在地下城的绝对权利。
唐不凡有些烦闷，对人类的一些劣根性有了更深的认识。
“方月要毁掉维和派吗？”唐不凡不禁询问陆一。
“不知道。”陆一语气比平日里低沉：“和平契约是把双刃剑，维和派握住这把剑把当初混乱的地下城稳住了，我觉得坏的不是这个派系，是里面的一些人。”
可悲的是坏人如今已经侵占了这个派系。
兽潮正式过去了，时间也进入了四月，被大肆破坏的园林修复的很快，何星何云来房车邀请两人回青竹小轩居住。
唐不凡和陆一商量了一下，两人决定回去，房车用水排水还是不太方便，而唐不凡如今变娇了，他想天天洗脸洗澡。
离开回老家的万并寄来了书信，周边的村镇都在兽潮和毒人袭击中死伤惨重，而万齐在他们的提醒下早早带着镇民躲进了大山，藏在了山洞和地窖里面，所以只死了十几个不听劝的人。
真是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而裴之书也给他们家泰城居住名额，陆一跟他提了一嘴，裴之书又随意的和助理说了一声，管理外城的官员却十分上心，安排了外城地段很好的五室二厅大平层。
但万齐并没有放弃北山镇，让万并先带着他妻儿搬家，自己则带着镇民重整镇子，按照陆一的吩咐把用陷阱逮到的变异毒人埋到了一块好地里，希望污染能降低，明年有个好收成。
唐不凡在山顶呆着无事，索性和万一鸣商量了一起下山探亲，由于房车开着不方便，陆一便刷卡给唐不凡买了一辆小轿车。
是辆价格很高昂的豪车，产自地下城，唐不凡又高兴又觉得浪费，一边翘着嘴角一边嘀咕陆一：“咱们找裴之书借一辆不就行了，何必买呢，又带不回西部联邦。”
“没事，后面送给万一鸣。”陆一把车钥匙给了万一鸣，让他给唐不凡当司机。
这回换万一鸣翘嘴角了。
“……”唐不凡有些心疼，心想带不走可以倒卖嘛，但看陆一毫不在乎，万一鸣也是个讨喜的精神小伙，也就默许了送车的事。
陆一还有事忙，他要和西部联邦那边开视频会，还要负责两个联邦的交易。
西部联邦的第一辆飞行器马上就要制造好了，那边的边境虽然也遭受到了一些毒人袭击，但数量并不多，鉴于今年东部联邦损伤惨重，裴之书在和陆一商量让西部送一些物资过来。
否则今年东部联邦攒不齐给地下城的物资，而没有物资，就没有人类，今年会有100个兽人没老婆。
陆一答应了，但要用变异毒人尸体制作的降解水来换，这是研究所根据变异毒人尸体分解时能有效降低土壤污染这个特性研发出来的，虽然还处于观察期，但陆一先预定了，打算运回西部联邦喷洒土地。
裴之书不大愿意给，这可是能降低污染的好东西，但无可奈何，东区地下城需要物资。
唐不凡不去掺合他们之间的交易，怕伤了他和裴之书之间的感情……好吧，他们之间没有多少感情，但唐不凡还是挺喜欢裴之书这人的，这地下城来的大少爷对他很大方，衣服、纸墨、古玩源源不断的往青竹小轩送，几乎让唐不凡以为他想追求自己。
等万家人搬来泰城的那一天，万一鸣高高兴兴的穿上笔挺的西装，拿着陆一给他的豪车钥匙，带着唐不凡下山逛外城去了。
第108章 雨季-1
唐不凡和万一鸣一起下了山, 万一鸣不大认得路，还好这辆车导航非常好，也有自动驾驶功能, 两人还是顺利驶过绕绕弯弯的高架桥和盘山路，到达了山脚下。
毒人袭击主要针对外城和山顶，所以内城建筑几乎没有损坏, 当时偶尔有几只蝠翼毒人掉了空投的藤鞭兽人到内城里, 但很快就被内城里的兽人给围攻干掉了。
居住在内城的即使不是高等兽人，也是中等兽人中的佼佼者。
但由于兽潮刚过，建筑物上全是恶臭的鸟粪, 空气难闻也就罢了, 视觉上还很恶心。
唐不凡坐在轿车后座上, 不禁询问万一鸣：“每年的两次兽潮，泰城是怎么清理的？”
他和陆一来这时建筑和街道都很干净。
“马上就下雨了。”万一鸣开着车和唐不凡解释：“大家都在等下雨大清扫，到了那天不管小孩还是工人，都放假回家做卫生, 下个两三天就很干净了。”
唐不凡了然, 又问：“万一不下雨呢？”
“人工降雨。”万一鸣颇为自豪的道：“山顶会放炮，只有在泰城的居民能享受到这份一定会下雨的恩惠，咱家现在也是泰城人了！”
入住泰城，生活质量比起外头拔升了好几个档次。
从内城通往外城的城门关着, 有士兵拦下车询问，在看到唐不凡以后一愣，立马就放行了, 但眼睛还是直勾勾的隔着车窗看着唐不凡。
“夫人很漂亮。”万一鸣继续开车，通过后视镜看了唐不凡一眼：“你们地下城来的人都很漂亮。”
唐不凡目前只见过出身自地下城的亚兽人，但还没见过真正的地下城人类, 但也能从外貌分辨出本土亚兽人和变异亚兽人的区别，很明显后者生的更精致一些。
地下城没有自然光，所以人均白皮肤，而一白遮百丑，出自地下城的亚兽人颜值普遍比较高。
唐不凡浅浅笑了笑，他并不是地下城人这件事万一鸣和双胞胎都还不知道，郭文下令隐瞒，目前只有少数高层清楚。
轿车在隧道里行驶，空气愈发难闻起来，等离开隧道正式进入外城，一股冲天的腐臭味扑鼻而来。
唐不凡皱起眉头，看到街道上很多人在清理，一辆满是血污的垃圾车用外放的喇叭循环喊着：
“毒人尸体具有污染性，请广大市民不要擅自处理，递交至此处。毒人尸体具有污染性……”
变异毒人的尸体降解能分解土壤污染物，这件事还没公布出去，东部联邦正在四处回收它们的尸体，用以研究和制造降解水。
唐不凡一直呆在山顶上，这会到了外城才发现外城还处于断电状态，水也是定时供应，街上搭了很多个临时医疗帐篷，给袭击中受伤的居民看病。
死亡人数接近7000，而受伤的又有多少人？很多工厂目前也处于停工状态。
唐不凡本来出来闲逛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才知道郭家的园林能修复的那么快，只是因为享受了特权。
“不知道昂部队啥子情况。”万一鸣开着车也有些忧心，但他现在是唐不凡的保镖，也着急见家人，因此把回部队看看的心思压了下去。
很快，他们到达了一个很漂亮的小区，其他小区都是七八十年代的朴素水泥房，而这个小区的房子外面刷了涂层，也比较矮，有小洋楼风格。
小轿车的驶入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都在议论纷纷车里的是什么人物。
万并早早在路边等着了，正在和一名中年兽人聊天，两人嘴里叼着烟一副老干部做派，他看到这辆高档轿车时还不太确定，直到万一鸣大嗓门大朝他喊了一声“叔！”，他才露出十分惊喜的神色。
“老万，这就是你说的在元首家里当差的大侄儿？”旁边那中年兽人本来以为万并是吹牛，看到这辆价格高昂的轿车顿时信了，当即对万并一家有了尊敬。
万并也是狡猾，明明万一鸣只是唐不凡的保镖，只是随着唐不凡和陆一暂住在山顶园林里，但故意说的万一鸣在里头工作一般。
“叔！”万一鸣率先下车，那中年人给他递去一根烟，这烟可是高档货，在这物资匮乏的末世里比一头猪都值钱。
唐不凡坐在车里似笑非笑，他是在山上无聊，想着万家搬家了，又惦记着万并骨折的手，便来探望，没想到会被人拿来当炫耀的资本。
“傻小子，快给夫人开车门。”万并拍了一下万一鸣的脑袋，在唐不凡下车时更加自得了。
此时周围已经围了一堆人，都盯着唐不凡看，熙熙攘攘的，唐不凡在21世纪没当成明星，在这33世纪却当成了，在万一鸣和万并的护送下进了那栋楼。
在他上楼时各家各户都拉开窗户探头看，而西部联邦第一夫人来访的消息像炸弹似得引爆了整个小区。
陆一还没当上元首，唐不凡也还没和他结婚，这“西部联邦第一夫人”的名头唐不凡听的好心虚，毫无疑问是万并传出去的。
他想他和陆一欠万并那一桶油的人情，应该是还完了。
等进入那贴了新对联挂了红灯笼的家，唐不凡便对万并道：“把门关上吧，别让人探头进来看了。”
“诶！诶！”万并应了一声，这才笑着去门口请他那些不是有钱就是有权的邻居出去。
唐不凡也说不上不高兴，毕竟他和万并是一起应对过两场毒人袭击的战友，在确定万并手好的差不多了，且精神奕奕之后，唐不凡便放心了下来。
妇人早就准备好了一大桌的菜，热情的邀请唐不凡吃饭，五室二厅的大平层虽然不比他们在北山镇的独栋楼大，但也算宽敞，一群人聚在餐厅里吃饭。
正吃着，泰山方向忽然传来了炮响，妇人和几个孩子都惊吓了起来，万一鸣把头从饭碗里抬起来，连忙安抚：“不怕，是人工降雨的炮声。”
果然，很快天空就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外头响起了欢呼声，家家户户都开始大搞卫生。
“妈！来水了！”一个孩子喊着妇人。
“快！拿桶去接！”妇人立即离开，叫上几个孩子去厨房和卫生间忙活去了。
唐不凡起身想去窗边看看，被万并误以为他想帮忙洗窗户，连忙吆喝他坐下。
“夫人，我知道你心好，但你嫁给了长官做事就得照顾到他的脸面。”万并单手拿着酒坛给唐不凡倒上酒，脸有些坨红：“很多事您得让下人去干。”
下人……唐不凡对这个词是比较陌生的。
他不禁询问万并：“咱们这个社会，是资本主义吗？”
“甭管资本主义还是社会主义。”万并有些微醉，认认真真对唐不凡说道：“自古以来，下人就没消失过，就是自夸平等的人类，也还是在地下城分了贫民区和富人区不是？”
他说完手拍上唐不凡的肩，像那些酒桌上苦口婆心教育小辈的醉酒中年人：“夫人你呀，就是道德感太强了，只要社会在运作，就注定分上级和下级，兽人一样，人一样，动物也一样，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人为什么要奋斗，我万并为什么奋斗，就是因为我要做人上人……”
他说着都要哭起来了。
“叔，你醉了，吃菜，吃菜。”万一鸣起身把万并搭在唐不凡肩上的手拿开。
万并又抓住了万一鸣的手腕，坨红着脸对他说道：“小子，你得努力啊，这个小区住的不是老板就是各个队的大队长，等夫人和长官回西部联邦了，咱们家想要再继续被人看得起，就得靠你了！”
“我懂，我懂。”万一鸣憨憨的连忙点头，唐不凡看他的脸色，估计心里有了不少压力。
唐不凡不由笑了一下，他外公母亲去世的早，几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长辈叨念，不由颇为感慨。
万并被万一鸣送房间里睡觉去了，唐不凡吃了饭便告辞，不继续打扰妇人，免得她顾虑自己不能好好做卫生，现在家家户户的窗户外墙都很肮脏，沾着鸟粪和血水，得趁着雨水洗刷。
两人离开前，妇人送了唐不凡两坛自酿的酒，对唐不凡感激涕零，如果不是唐不凡和陆一，他们家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搬迁进泰城里，过上通水通电的好日子。
礼轻情意重，唐不凡收下了，得亏这场大雨，让他从小楼里出来时没被人围观，很多人拿着长柄的刷子在刷街道。
“夫人，您别怪叔。”万一鸣回车后给唐不凡道歉：“他年轻时被人看不起，喜欢的人不要他，因为喜欢弹吉他也被我爷爷骂玩物丧志，后来岁数大了，在偏远集市当了管理，人才有了些精神，现在看到我爸有妻有子，他还是孤家寡人，心里其实挺苦的。”
“你叔在草原那会就很照顾我和陆一。”唐不凡温和的对万一鸣露出一笑：“放心吧，我挺喜欢他的。”
万一鸣听他这么说，才放心下来，在大雨里带着唐不凡往回开。
唐不凡隔着车窗看着外头，不仅大人们浑身湿漉漉的在雨中打扫，很多小孩也踩着水坑跑来跑去，虽然城市遭到了兽潮和毒人重创，但比起荒芜的外头仍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而这是郭文的家族建立起来的，花了两百年功夫孜孜不倦的带领兽人修建城墙，在废土之上建立起了兽人可安身的家。
唐不凡看着雨水陷入了一些思索。
等车开到内城，唐不凡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他之前想过通过万并拜访那个卢小峰来着。
那据说是抗争派系的亚兽人就居住在内城周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