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文武大臣和皇亲国戚都要起早去参加蚕花会的活动,萧屹川此时逐客,并非完全不待见李涪。
李涪也知道这个道理,看了看手里香喷喷热乎乎的烤红薯,今夜也不是毫无收获,满意地走了。
灭了火,萧屹川用脚在地上拨弄了几下土坑,确定没人能看出这里燃过火,两人并肩往屋里走。
慕玉婵吃了一顿热热乎乎的烤地瓜,整个身体都暖起来了,好像回魂了似的。
自顾自倒上水,一块儿做过坏事的两人站在净室的落地铜镜前漱口。
“将军以前攻打魏国的时候好像路过过乌敦,可参加过蚕花会?”
慕玉婵漱完了口,萧屹川十分自然地递过去一方锦帕:“不曾,之前只是带兵路过,不是这个时节,没赶上。”
“哦……”慕玉婵接过帕子揩了揩嘴角,“那就是说,将军不知道明日蚕花会的流程了?我还想着,有什么好玩的去看看热闹呢。”
萧屹川不清楚流程的细枝末节,但大致的过程还是了解的。
之前他在兴帝那边看到过,男人回忆了下:“明日早起先随皇上、皇后去迎蚕神,迎过蚕神后,皇上要去看闹台阁、拜香凳等一些活动,大大小小有十几种,明日你看了自会知晓,等傍晚落日之前,在西栅还有一场拔河赛。”
慕玉婵听说过一些,但没见过,脑海中已经有了期待。
第二天一早,慕玉婵就与萧屹川一块去随兴帝参加蚕花会了。
蚕花会热闹无比,传承许久,《绎史》、《荀子·赋篇》、《搜神记》中都有关于蚕花娘娘的记载。
慕玉婵从来到乌敦以来,可以说这是最为热闹的一天。
街上摩肩接踵,数不清的蚕农、游人都来此地“轧蚕花”踏青。
尤其是兴帝今年也来参加了蚕花会,更让乌敦甚至江南一带的百姓沸腾。
祭完了蚕花神才辰时左右,慕玉婵的底子弱,迎过蚕神后,就开始有点儿力竭的迹象。
果然,坚持看完了拜香船,说什么都走不动了。
大队伍赶往下一处,她坐在小河边的木凳上,一下又一下地捶着腿:“将军跟上去吧,一会派几个侍卫送我回院子里就是。”
“无妨,你的身子能坚持到现在,看来日日与我晨操是有用的。”萧屹川干脆坐在慕玉婵身边:“等会儿也没我什么事,皇上也不会找我,等拔河赛的时候,我直接去西栅便是。”
慕玉婵扭头问:“你也一块儿拔河?”
“皇上带着许多文官都参加的,我自然也要上场。”
慕玉婵来了兴趣:“那我不回去了,晚些我们一起直接去西栅吧?”
萧屹川敏锐地捕捉到慕玉婵的兴致:“怎么忽然又想去了?”
都说大兴的平南大将军力拔山兮,能挥动白余斤的红缨枪,慕玉婵瞄了眼萧屹川粗壮有力的胳膊,很想看看,萧屹川是不是和传闻中说的一样,力大无穷。
当然,她不会把自己的这个想法告诉萧屹川,装作无常道:“还没见过大兴皇帝拔河,想看看皇帝拔河是什么样的,这种场面可不多见。”
慕玉婵的理由并没有说服萧屹川,她生性不喜欢凑这种“粗鄙”的热闹,他总觉得,慕玉婵这次忽然要去看拔河赛是另有目的的。
歇回了神儿,萧屹川选在了一处临河的茶馆吃茶,可以一边吃茶一边看着外头的热闹,也不必太辛苦。
拔河赛定在酉时,夫妻俩到场的时候,不少官员们都已经准备好,在热身子了。
慕玉婵远远地定睛一看,脸颊腾地一红,参加拔河赛的男子们几乎都是赤膊上阵,文官们还好,脸皮薄的会穿上一件儿褂子,那些武官们一个赛一个的豪迈,并不吝啬将自己的健壮身体展示给别人看,甚至还会互相比较,谁的胳膊更粗、更壮。
慕玉婵诧道:“啧,怎么都不穿衣裳?”
萧屹川解释:“拔河不光是比一把子力气,还有许多技巧,穿衣裳会影响发力,所以不能多穿。”
女眷们都坐在赛场西侧搭好的亭子了里,为了避嫌,亭子上悬了一层薄纱,遮住了女子们的娇羞。
“那我先过去了。”慕玉婵收回视线,飞快地扫过萧屹川的胸膛,那里鼓鼓囊囊硬邦邦的,她又想起温泉那夜,双手不小心拍过的地方。
大概是意识到了慕玉婵的视线,萧屹川也有点不自在,胸口被慕玉婵小巴掌拍过的地方有点儿火辣辣的,他没让对方看出来,沉吟道:“去吧,等赛完了,我过去接你一起回院子。”
慕玉婵“嗯”了下,款款走进了白纱亭。
容福朝慕玉婵招手,她在身边给她留了一个观赏极佳的位置。
容福尚未出嫁,看着场上热血沸腾跃跃欲试的男子们显然有些兴奋,脸颊红扑扑的。
小姑娘调侃道:“姐姐和大将军真是难分难舍,大将军带姐姐单独游玩去不说,短短分别几刻,还难分难舍的。”
“没有的事。”慕玉婵捏了捏容福的鼻子。
容福揉了揉鼻尖儿:“方才姐姐和大将军在场地边缘聊了好久,我可都看到了,不怕姐姐不承认!”
慕玉婵这次没有回答,容福顺着慕玉婵的视线看过去,发现萧屹川已经脱好了衣裳,赤膊走到的拔河场上。
·
酉时三刻,夕阳余晖斜斜洒下。
金灿灿的阳光洒在演武场上,男子们的身上都镀了一层淡淡金。
因为这场拔河赛的缘故,慕玉婵第一次这样“明目张胆”地去欣赏萧屹川的身体。
萧屹川也和其他武将一样脱了衣裳,身下是墨蓝色的长裤,被腰间的同色腰带紧紧扎着,一丝赘肉也无。
她更加仔细的看过去,飘飘的白纱没有隔绝男人的健壮优美的体魄。他的皮肤好,细腻的小麦色在阳光下有一种十分健美的光泽。
萧屹川没有如沐春风的书生气,整个人挺拔得像一颗傲然无比的松树,对比起一些如牛如虎、络腮长胡的武将,他不算是场中最壮的男人,他的健壮是刚好能让人欣赏侧目的程度,不至于过犹不及而太吓人。
慕玉婵悄然左右看看,纱帐们旁的女子也都十分赞美萧大将军的好体魄。当然也有嫉妒失落的,家里的大腹便便上场了,人之常情,也难免会生出比较。
慕玉婵不可免俗,她承认她有点小得意,那种感觉就像是别人夸了她一样。
“姐姐,今日过后,不知道纱帐里多少女子要羡慕姐姐了。”
容福拿一个艳福不浅的眼神看过去,惹得慕玉婵耳垂一红。
慕玉婵岔开话头:“怎么还不见皇上?”
拔河赛是一局定输赢,分组由抽签决定,容福正要回答,兴帝身边的大太监公布完分组之后,兴帝也入了场。
兴帝与萧屹川的父亲年龄相仿,身上穿着一件儿明黄色砍袖短衣,两条胳膊露在外边,也健壮得很。
大兴是马背上打下来的江山,不论是征战年代还是休养生息,世世代代做皇帝的都没有疏于操练,虽不比武将们练武的强度,兴帝还是日日都会抽时间锻炼身子。如今年近五十,依旧风采照人。
白纱亭内,端庄的兴皇后的嘴角也浮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随着兴帝的入场,场上更加沸腾了。不论文官还是武官,个个摩拳擦掌的。
赛前的准备必不可少,一个亲军抱着一捆足有腕口粗的麻绳入了场,另外一个随行兵将上前,两个亲军一人扯着绳头的一端捋直摆在地上。
绳索的中央系着一根鲜艳夺目的红绸,红绸的末端拴着一只赤金的铃铛,随着亲军的动作发出叮叮脆响。
“禀皇上,可以了。”大太监检查过后,确认无误向兴帝禀报。
兴帝颔首,两拨分好组的王公大臣们自动站到两边,萧屹川的队伍是双数,兴帝自然而然选择了另外一边。
“你们可不能因为朕在这边就故意放水,不然朕可一个个治你们的欺君之罪,罚你们的俸禄。”兴帝半开玩笑半威严地说,如果连拔个河都要顾忌这这那那,他不会痛快,也违背祖先们尚武争先的意志。
“皇上放心吧,臣们自当尽全力!”
“是啊是啊。”一个文官道,“皇上,我们几个文官虽身子骨不如将军们硬朗,但也会拼了一把骨头才叫人酣畅淋漓的!”
王公大臣们当然明白,萧屹川更是清楚,这次和试兵大会不一样,试兵大会的意义过于重大,他争先也有上限。
而拔河赛以娱为先,就算皇帝输了又何妨,那边十多个人呢,总不会怪罪到皇帝的头上。
兴帝也被这些王公臣子们说得心潮澎湃,搓了搓手掌,招呼自己这队的人过来商量战术。
术业有专攻,兴帝指派了自己这边的一位武将作为指挥,随后用余光去扫对手那边。
萧屹川也和他这一队的十多个人围城了一个圈,悄咪咪地商量着什么。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两边都商量完了,各自胸有成竹地重新回到了绳索旁。
许多人都觉得拔河就是比得一把子力气或者是重量,其实不然,当中自有很多身体技巧、队伍的战术以及内心较量。
从排兵布阵上,两边的布局基本一致,都用了所谓的三排战术,也就是前段都是力气大的核心人物,中段、后段是相较轻一些的王公大臣们,而最后一名的阵脚,两边都选择了各自队伍中最重、最壮的人负责压阵。
慕玉婵和容福忍不住惊叹地对视,负责给两支队伍的压阵的人简直壮如蛮牛,身型能套前边人的两圈不止,白纱亭内发出嘁嘁喳喳的低低议论声。
慕玉婵也惊叹出声:“我第一次看见能长这么壮硕的人……”
容福得兴帝偏宠,她小时候经常偷偷跟着兴帝去御书房,所以容福认识不少前朝大将。
她分别指着两边解释:“难怪姐姐惊讶,那个是彭将军,另外个是成将军,都是我朝以一抵十的虎将,小时候我就怕他们,怕他们一个注意没看见我,给我踩死了……不过就算十个彭将军和成将军加起来也不如姐姐家的平南大将军,我父皇说过,大将军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帅才,一人顶一军,你看我们大兴横扫天下的成果便知。”
容福话说一半儿,忽然捂住了嘴巴,颇不好意思地去看慕玉婵。
她并非想炫耀什么,只是想通过夸赞萧屹川让姐姐欢心,却忘了姐姐来自蜀国,也险些成为大将军“横扫”的结果。
慕玉婵知道容福的心意,被容福的模样逗笑了,又指着阵头的位置问:“你又乱想什么了?那位是谁?”
两队的第一人都是各自队伍的指挥,萧屹川站在他这边的第一顺位,与他面对面的那个俊朗的男子慕玉婵并不认识。
容福脸红道:“那个是今年新科的武状元。”
慕玉婵瞧见容福的娇羞,问道:“你喜欢他?”
“姐姐可别乱说。”
容福没有否认,就看一个亲军拿着铜锣上场站在红绸金铃处了。
两边的人都已经拿起了绳索,做好了准备的动作,萧屹川与对面的武状元也就间隔了几臂的距离。
开始之前先要有语言上的较量,撂下狠话已是不成文的习俗。
新科武状元初生牛犊不怕虎,兴帝与他一队,又特地指派了他作为指挥,他很想给兴帝争个第一回 来。对面又是他崇拜了数年的年轻将军萧屹川,他也想在萧屹川面前露露脸。
武状元爽朗一笑:“后浪推前浪,萧大将军,今日可别被我这后浪拍在沙滩上了!”
萧屹川身后的武将们还好,嘻嘻哈哈没放在心上,几个文官先不服了:“流水不争先,争的是滔滔不绝,凡事要看长久带来的回报,状元郎你说呢?”
“不错不错,孟子有言: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今日我们这边不论王公大臣还是文武官员皆与萧将军形同一人,武状元要多多小心才是。”
武状元不跟他们争,真要论起来,那些文官一人一口唾沫星子能给他淹死。
武状元只看萧屹川,却发现对方根本没把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而在看不远处的白纱亭,等看够了,萧屹川才回过头来,一脸坦然地问:“你说什么?”
武状元:……
行,他这狠话算是白撂了。
方才白纱被微风吹得浮动,掀起一角,慕玉婵看到萧屹川侧过来的脸,两人的目光极为短暂的汇聚到了一起,又不约而同的移开。
慕玉婵不知道萧屹川往她这边看做什么,此处除了她,再没有萧屹川熟悉的女眷,只是目光交错那一瞬间她心口一跳。
萧屹川的目光直白,并无避讳,容福也发现了:“姐姐,将军他刚才看你呢,这样的好机会,怕是将军想在姐姐面前好好表现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