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赳雄知道军心涣散,他不肯服输,擦了一口唇边的血迹,当即叫来自己的副将:“去城里给我搜罗一些美女出来,洗干净,打扮漂亮,给敌军大营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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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萧屹川正与慕子介和一众将领商讨后续对策。守营的将士就来禀报,说郑赳雄派人送来一车美人,此时就在营外,有七个。
立刻有人嘲笑起来:“姓郑的什么意思?自己不敢出城,派女人过来?”
一个大兴的武将道:“依我看,直接杀了就是,郑赳雄这法子不新鲜了。有些好色的将领长日素在外头,会收下几个女人暖床,但此举会影响军威,一般都是杀了了事!以整军纪,震慑敌军。”
慕子介几不可查地皱眉。
一个蜀国武将跟着道:“不可,赵国攻占的是我蜀国的充城,来的时候,除了赵君带了女人,其他人可没带,他们眼下送来的八成是充城内抢来的良家女,是我蜀国子民啊!”
先前那大兴武将立刻一拍脑门:“是我疏忽了,忘了充城是原蜀国城池,再说那些女子非刺客,也本不关他们的事。可是那把他们放进来,我们知道怎么回事,传出去了,底下的两军将士想不通,总会有人觉着我们大将军贪图女色。再加上……”这人悄悄看了一眼慕子介,“再讲上我们将军和安阳公主乃是联姻的夫妻,蜀军和兴军的将士们再因此生疑,闹了不和,得不偿失啊。”
营帐内就此有你一言我一语的吵了起来,有人主张让这些女子自生自灭的,有的主张放进来的,问题似乎僵持在这儿了。
慕子介看向萧屹川。
萧屹川用剑柄叩了两下桌案边沿:“行了,先放进来,安排一间单独的营帐,明日一早,再当着两军将士面前送出军营。”
将领们面面相觑:“将军,送哪儿去啊?还给郑赳雄?”
“巴城。”萧屹川面色不改:“明日派一百将士护送这些无辜女子送到巴城公主府,让我夫人安排。”
“这法子妙哉!既能解救这些无辜女子,又能让大将军表忠心!”
萧屹川一记眼刀飞过去。
众人或是挑眉,或是掩唇偷笑。
那人忙解释道:“我、我是说朝两军将士表忠心……咱们将军一心战事,没有贪图美色之意!”
“行了,蜀国女子交给安阳公主安排,最合适不过。”萧屹川及时打断,脸上一片坦然,“还有,我的确是怕我夫人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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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慕玉婵不仅收到了萧屹川派人送来的家书,一并送来的还有七个曼妙的女子。
关于这七名曼妙女子的由来,萧屹川和慕子介都在信里写得很清楚。
慕玉婵可怜她们,将这七人安排在公主府内,等充城的仗打完了,再将她们送回亲人身边。
那七个女子本以被郑赳雄绑走必死无疑,没想到绝处逢生,辗转被自家公主和将军救了。如今安住在公主府内,除了惦念在充城的家人,便没有别的不安心。
安顿好这七个女子后,慕玉婵又重新看了一遍萧屹川和慕子介给她写来的家书。
视线停顿在郑赳雄这个名字上,嫌弃地皱了眉头。
明珠也跟着攥拳道:“好他个郑赳雄,净使唤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还搜刮了一队七仙女出来往驸马爷身边送,幸好咱们驸马爷心里只有公主一个人!”
自打上会慕子介将萧屹川“蜀国驸马”的言论写在家书里后,明珠和仙露就总是这样称呼萧屹川,因为每每这么提的时候,公主总是挂着笑。
仙露也跟着附和:“郑赳雄这人作风不端,这次算是触及驸马爷的逆鳞,驸马爷不会放过他的。”
慕玉婵果然笑了下,支走两个丫鬟去温泉那边准备,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看起信来。
皇弟的家书一如过去一般中规中矩,除了个人见闻、学到了什么,这次还向她详细书写了这次萧屹川攻城的几个计谋,例如装病、例如夜唱赵歌、例如利用风筝散发劝降书。
这些过程被慕子介写得绘声绘色,慕玉婵字字句句看下来,宛若亲身经历,发生在眼前一般。从字里行间中,她更能感觉到这个弟弟对萧屹川衷心的钦佩。
看完慕子介的,慕玉婵又拿起萧屹川的。
对比皇弟正经无比的信,萧屹川这封可谓是“画风突变”。
入目的第一行的大意便是,郑赳雄送来这七个女子后,他萧屹川连见都没见,便命人送回巴城了,一切由慕玉婵安排。
随后又把郑赳雄为何送给他七个女子的前因后果细细说了一遍,又他说他会尽快攻下充、宁二城,赶回来见她。再往后的字里行间中,萧屹川竟然还“质问”她,为什么给他的回信字数要比慕子介的少。
这信纸透出一股子酸味儿,他怎么连小舅子都要嫉妒?
慕玉婵越看,笑意越深。
等慢慢看完信的最后一行,才起身往温泉池走去。
而彼时的充城地界,城内的守城赵军军心四散、分崩离析,几十个赵军守城兵借着加固城墙之机趁夜打开了东城门、北城门,悄然出城投诚。
充城的两大城门夜半洞开,时机成熟,萧屹川也对充城发起了最后的进攻。
第77章 重逢
充城人有人投诚显然是在萧屹川意料之中的, 当充城的东城门、北城门被人打开的时候,萧屹川早就提前做好了准备,亲自带领了先锋军冲进了城内。
充城内留守赵军的士气十分低迷,并未对萧屹川等人的到来感到意外, 甚至是有些期盼萧屹川能结束这样难熬的守城日子。
他们大部分都没有走出营房, 当值的守兵也鲜少有抵抗的, 麻木地看着兴蜀军的兵马从眼前疾驰过去。
当萧屹川冲到郑赳雄营房的时候,郑赳雄和他副将的脑袋已经被好些个平日里被欺压狠了的小兵合力砍掉。
小兵捧着郑赳雄和其副将的项上人头, 跪在萧屹川面前,脸上的血和泪混在一起。
慕子介还不适应这样的场面,微微皱眉。
萧屹川无甚反应, 撩开人头散落的头发, 确定是郑赳雄本人没错。
这时,捧着人头的年轻兵将道:“萧大将军, 郑赳雄暴戾多疑,手下不知害死了多少无辜兵将!赵君残暴不仁,赵国百姓们一直活在水深火热里, 我等愿投诚,求将军斩杀赵君, 解救我们赵国的无辜百姓!”
萧屹川这才仔细看向他,发觉这人虽然年轻, 却谈吐不俗, 看起来并不像什么普通的小兵。
“你是……”
“我叫赵景峘, 是赵君远亲的侄子,可我与他并无叔侄情谊, 当年他为了皇位,蓄意害死我父亲, 为了躲开他的迫害,我才化名投身军中避祸。”
话说至此,萧屹川与慕子介对视一眼,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想要赵君的命并不缺理由,但眼下却意外碰到了最好的一个。
萧屹川:“原是如此,赵公子快起来说话。”
赵景峘抱拳:“大将军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
慕子介扶起他道:“赵君贪婪残暴,不仅觊觎我蜀国国境,还残害赵国百姓,你愿匡扶赵国社稷,解救百姓于水火,正与我如出一辙,眼下又岂有不帮之理呢。”
如此,充城城破,萧屹川不仅以极少的损失夺回充城,赵景峘也成为了投诚五万赵君的新将领,打算与萧屹川、慕子介合兵南下。
夺回城池的夺回城池,拨乱反正的拨乱反正,一切名正言顺。
萧屹川充城大获全胜的消息派人传给慕玉婵,而在动身去往宁城的之前,也收到了上次家书慕玉婵的回信。
夜色寂寥,萧屹川与慕子介已经与兴蜀军入了充城,打算修养一夜就立即南下出发。
十二月中旬,正值最冷的时候,窗外的寒风吹得窗户发出轻微的细响。
屋子里的炭火噼啪地燃着,萧屹川解下大氅,与灯下展平慕玉婵的回信。
萧屹川粗粝的拇指指腹抚过信纸上娟秀的字体,似乎还能感觉到她身上的余温。
信上说,她已经将送来的那七个女子安顿好了,等萧屹川打完仗,夺回最后一城后,到时候南下去往蜀国都城的时候顺路将那几个女子复送回老家。
又说这几日天冷,到了夜里刚进被窝的时候总觉着锦被贴着皮肤发凉。晨操并没有天气变冷而停下,虽然也有操练,但她就是不想起床。明珠和仙露不敢对她“用强”,有两次都被她成功赖在被窝里躲了过去。她说,再冷冷,就不算练什么晨操了。
字里行间中,慕玉婵从未提及一次“想他”,却似乎句句都在说,她想他,她想他早点回来。
萧屹川淡然的勾着唇角,面容柔和,直至合上信纸,看向南边的宁城方向时,噙在嘴角的一抹笑才渐渐消失。
充城到宁城不过一百多里,大军急行下来要三四日。
眼下已经是十二月十,就算明早立即出发,等到宁城,最快也要十二月十三晚上了。
如此算来,还有半个月就新年了,他不想慕玉婵孤零零地一个人过年。
萧屹川铺开舆图,仔细观察了会儿,叫来了慕子介、赵景峘和几个将领。
他指着舆图一处对慕子介道:“明日一早,你与赵公子率领八万赵军去往这处,我另带五千骑兵急行军去往宁城,剩下的军,留守在此。”
赵景峘看着萧屹川手点的位置,那处名叫驼峰关,蜀君大军若想从宁城回赵地,必经此地:“将军的意思是,赵君要跑?”
“赵君抢占的四城丢了三个,他现在除了跑,没有别的退路,况且他不是一个死守宁城之人。他现在手里还有十二万大军,回赵地从长计议,是唯一的选择。”
赵景峘明了地点点头。
慕子介连忙道:“你只带五千骑兵,怎么攻城?”
萧屹川:“蜀山王没有私兵,只有百十个亲军。赵君贪生怕死,就连达城都只舍得留下一千个老弱兵将拖延时间,又怎么舍得给蜀山王留下自己的强兵强将?”
关心则乱,萧屹川刚一开口,慕子介便想通了这点,父皇待蜀山王宽宥不假,但一直知道皇叔与他不一心,所以严格控制了皇叔的兵权。
蜀国显然没有皇叔能藏身之地,所以皇叔要么与赵君一起逃,要么只能留在宁城负隅顽抗。萧屹川只带五千骑兵,足够。
慕子介又道:“可现在我们带兵过去会不会太晚了点儿,今日的消息传道宁城定要比我们大军过去快。况且,我们只有八万人,赵君手里还剩下十二万。若真打起来……”
萧屹川却笑了:“谁说我们只有八万?你们要做的,就是在驼峰关堵住他的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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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大军兵分两路离开充城,慕子介与赵景峘去往驼峰关,萧屹川则率领五千骑兵出发南下去往宁城。
意料中的,在萧屹川抵达宁城前,赵君果然已经跑了。
充城失守,赵君得知守城的五万人马拥护了一个远亲侄子,打着匡扶社稷的旗号,要对他拨乱反正后,心里是又气又怕。
赵君眼下还哪里有什么心思惦记蜀国的境地,恨不得背生双翼,立刻飞回赵国去稳定大局去。
蜀山王劝他死守宁城,之后再寻机会逃走还有一线生机,赵君也没听进去。
“若不是听信了你这个瘸子的话,我能有今天的境地吗!”
蜀山王只望着墙上悬挂的中原舆图,视线冷漠地落在驼峰关的地方。
都是将死之人,他没有什么好说的,更何况本就是因为利益绑到一块的人,不需讲究什么道义。
道义这种东西,他既没有,也不屑。
他住着拐杖,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你若想去送死,我不会拦。”
赵君狠狠啐了口唾沫,直接与蜀山王撕破脸皮,领着十二万大军走了。
萧屹川到达宁城的时候,宁城城门大开,城墙之上一个守军也无。
北风一刮,残叶被无情地卷到空中,徒增一抹萧索。
为防有诈,萧屹川先了派了几个斥候进城侦查,确定城内已无守军之后,才率领五千骑兵冲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