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还在月子里的赵舒宁,将军府的众人都在府门口送别。
明珠和仙露等在马车旁,等自家公主和将军同府里的亲戚告完别、讲完话,替慕玉婵搬来了马凳,撩起了车帘。
慕玉婵上车,王氏又追过来几步,嘱咐萧屹川道:“路上多照顾你媳妇。”
萧屹川声音平缓:“放心吧,娘,这些我知道,你和爹在家也要照看自己身子。”
王氏点点头,不舍地站在原地。
自打慕玉婵嫁进来,老爷子自己也觉着,和大儿子的关系比以前融洽了许多。
他走上前,掏出了一块护心镜交给萧屹川:“拿着,关键时刻能保命。”老爷子看起来有点别别扭扭的,大概还不适应应该如何关心这个从来没让他操心过的大儿子,说不出口什么煽情的话。
萧屹川有点吃惊,萧延文道:“大哥,拿着吧,爹几天前就开始擦了。”
老爷子胡子抖起来:“老二,你怎么也学会多嘴了。”
萧屹川轻轻过来,闷闷“嗯”了声,声音亦有些动容:“爹,我有分寸。”
老爷子感觉胸口发烫,脖子发热,被王氏胳膊肘顶了一下,才压下去那股子害臊劲儿。
老三萧承武还在因为这次出征没带他嘀嘀咕咕:“大哥,我也想去。”
萧屹川神色一谨:“陈将军比你了解黔地,她去最为合适,这是皇上决定的。况且你随我去了,南军营不管了?”
萧承武近来表现不错,在南军营升了职,打仗他是把好手,但军营里也有许多差事需要他学习精进的,萧屹川才将他留下。
萧承武也知道自家大哥的苦心,没再说什么,看着一车一马渐渐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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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俩与陈诗情定在南军营汇合。
按照计划,萧屹川和陈诗情在南军营点兵过后,会顺着这两日规划好的官道南下,因着这两千人都是骑兵,南下会比步兵快上许多,但大兴都城距离黔城上有些距离,快马加鞭的话也要一个月有余才能到。
等夫妻俩到达南军营的时候,这边随行的将士们都已经准备好了。一个个坐在高头大马之上,意气风发,气势俨然。
萧屹川与陈诗情在两千骑兵面前做出行的安排与动员,慕玉婵等在一边看着,眼尖地发现,不远处,还停靠了一辆马车。
正要发问,马车上下来一白衣男子,缓步朝她走了过来。
竟是沈家的二公子,沈璧霄。
慕玉婵没有下车,只是撩开车帘,与沈璧霄隔窗相望。
“沈二公子,你怎么也来了?”
沈璧霄羽扇轻摇,轻风袅袅,从容不迫,倒像是一个让人猜不透的儒将。
“陈将军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自当鞍前马后追随于她,帮她排忧解难。”沈璧霄先是回答了慕玉婵的疑问,而后又朝慕玉婵深深行了一礼,“公主对我沈家,对我妹妹也有大恩,本想处理完定和县的家事,就携妹妹回京宴请公主和将军谢恩的,然战事当前,眼下也只能以出征为先。”
慕玉婵并不在意这些,更何况沈璧霄随陈诗情一起来,也是帮她蜀国的忙。遂关心道:“沈二公子不必如此客气,沈四姑娘现在如何,沈府一切,可都还好?沈二公子是把过去都记起来了?”
“承蒙公主挂念,家里一切都好。只是记忆尚未完全恢复,我妹妹和陈将军都说慢慢来不急。我想也是,总归会慢慢记起来的。”
沈璧霄没有具体说沈家具体的情况,只是道了平安,慕玉婵也没有再继续追问。
忽地,沈璧霄勾起了笑,又行一礼:“公主,该启程了,我也先回马车了。”
沈璧霄话落,那边的点兵已经结束。慕玉婵朝萧屹川的方向看过去,正对上男人深沉的眼眸,也不知他盯她盯了多久。
萧屹川与陈诗情率领众将士骑马过来。
自此,两千骑兵扬起尘土,伴着马蹄声,慕玉婵时隔近一年,终于踏上了返蜀之路。
第71章 故乡
骑兵浩荡, 慕玉婵和沈璧霄的马车被安排在骑兵队伍的中间处,前后都有骑兵护着。
陈诗情行在队伍最前领兵带路,萧屹川与她打了一声招呼,便紧了紧缰绳, 压低马速, 走在慕玉婵马车一侧。
听到有人敲了几声马车车窗, 慕玉婵猜到是萧屹川来了,将车窗推开了一道缝隙, 入目果然是那张俊脸。
男人意气风发地坐在马背上,深邃凌厉的眉眼自窗缝内看她:“刚刚聊了什么?”
“你倒是眼尖,点兵还能顾着我这头。”慕玉婵笑了笑:“我问问他沈府那边的情况。”
提起这个, 萧屹川想起了什么, 这几日整理军备,闲谈之时, 他也从陈诗情那边听来一些关于沈二公子的消息。
“这个沈二公子手段了得,只经商,确实屈才了, 这次与我们出征,无出意外, 到能看出他的几分本事。”
慕玉婵不解:“此话怎讲?”
萧屹川猜到沈璧霄不会主动与慕玉婵说家里事,便解释道:“沈二公子与沈四姑娘认亲后, 两人便和诗情一起回了一趟定和县, 不出短短三日, 沈家的那几个宗亲就都认了罪,获了刑。你也见过沈家的那几个宗亲, 都是什么样的狡猾奸诈之人。沈二公子一回去,短短几日便找到了几个宗亲的罪证, 那边事情一了,几个宗亲下了大牢,沈家的家产便无虞了。正好战事告急,沈家继续由沈四姑娘主持,沈璧霄说自己无心经商,此人立即就随诗情一并回了京城。”
纵然见过不少聪明人,慕玉婵也不得不感叹,这个沈家二公子确实很有能力,她惊讶地问:“他怎么找到的证据?沈家那几个宗亲都有罪?”
萧屹川道:“具体是如何查到罪证,我不清楚,不过沈家那几个宗亲,确实无一人无辜。且不提沈家那个姑母雇人行凶,欲取沈四姑娘的性命,你可知沈璧霄为何会在商路上跌落山崖?”
之前慕玉婵就猜测过,沈璧霄落崖欲沈家的宗亲脱不开关系,只是不知道具体是谁做的。但听萧屹川这样一说,慕玉婵眼睛蓦然睁大,不自觉地用帕子捂住嘴,小声道:“沈二公子落崖,莫非是沈家的几个宗亲的合谋?”
萧屹川阖了阖眼眸,肯定了慕玉婵的猜测。
沈家几个宗亲谋害亲侄子、侄女,当真恶毒,眼下定了罪,也算是罪有应得。也亏是沈璧霄命大加以聪明,才逃过一劫。
慕玉婵感叹道:“照你这么说,沈二公子若只经商确实屈才,难怪他想留在陈将军身边。凭他的才智,更适合建功立业。不过……”
不过,他留在陈诗情身边就只是为了出人头地么?
慕玉婵不这么认为,想到沈璧霄看陈诗情的眼神,她抬眸,对上了萧屹川心照不宣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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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军不比往常游山玩水,可以随走随停,除了偶尔的补给,就只能一路南下往黔城去。
时间短还好,时间一长,就算慕玉婵坐在马车里也会觉着辛苦。
但她什么都没有说,她尚有遮风挡雨的马车,尚有贴身伺候的两个丫鬟,比那些只能骑马走在外边风吹日晒的将士兵卒,条件好了不知多少。
况且,在一路南下行军的路上,坐马车这点辛苦是最不值得一提的。
他们日日南下而行,赶上兵将们状态好,夜里也会赶路。不必赶路、或是过夜休息的时候,两千骑兵才安营扎寨。
慕玉婵不想搞特殊,也不例外,住在自己的行军帐里。
就算偶尔赶上停留在驿站,慕玉婵最多也只是匆匆洗个澡,就立刻回到营地,不会住在驿馆里。
身为女子,衣食住行,方方面面都有不方便的时候,再加上她还要日夜喝药。可这些,在能赴蜀面前,不值一提。
这一路已经走了半个多月,慕玉婵并没有耽误行军的任何进程。
天色茫茫,天边滚过一串儿轰隆的雷声,鸟虫低飞,是要落雨的征兆。
一名小将策马过来,告诉慕玉婵道:“夫人,将军说了,今夜有雨。雨天路滑,骑兵队伍不便继续前行,大将军吩咐我们今夜就在此安营,等明日一早放晴了,再继续上路。”
慕玉婵推开车窗,外头的兵将们已经拴好了马,几人一组训练有素地开始搭营帐了。
那小将又道:“夫人,您随我来,您的营帐在那边,将军已经给您搭好啦!”
二人虽是夫妻,但这一路为了避嫌,一直是个睡个的营帐。
慕玉婵随小将过去,发现自己的营帐被萧屹川扎在了一块最为干净的土地上。这里地势相较于其他位置高一点点,平坦背风,夜里就算下了暴雨,也不至于有雨水流进营帐内。
另一边,负责炊事的将士们已经支起了炉灶,烤起番薯、土豆、鸡肉以及熬着蛋花汤了,明珠仙露见了,立刻过去跟着帮忙。
慕玉婵与将士们一道在帐子外吃过,晚饭后回了自己的营帐。
老天爷仿佛掐算好了似的,刚一进帐子,外头就狂风大作起来,不出片刻,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
明珠听着外头的声响,给慕玉婵拧了一条帕子擦脸、擦手:“幸亏听了大将军的,今儿大伙儿提早吃了晚饭,不然的话,这雨一来,还得给灶台弄遮雨棚。”
仙露将帐子的垂帘有掖了掖,担忧起来:“我去马车里拿点零嘴过来吧,公主晚上没吃多少。再给公主取个汤婆子,这日子越发冷了,帐里太小,又没有烟道,不能生火,免得给公主冻病了。”
慕玉婵听着帐外的声音,就清楚这风雨有多大。
其实还没到最冷的时候,她的行军帐比其他人的要厚一些,已然足厚保暖。睡觉用的被子也是她自己带的,是用鹅绒特制而成的,既轻薄又暖和。
但慕玉婵还是没有阻止仙露,颔首同意了:“去拿吧,零嘴不必了,倒是汤婆子,你们两个也各自给自己准备一个,夜里抱着睡。”
现在谁都不能生病,以免耽误行军的进度。
很快,仙露抱着三个汤婆子回来了,先塞进慕玉婵的被子里一个,然后又塞给明珠一个。
天色刚黑,明珠和仙露两个丫鬟没急着回自己的营帐,留在慕玉婵这儿陪她说说话。
雨声雨来越大,不多时,萧屹川撩却开帐子走了进来,男人站在营帐的门口,肩头和衣摆上被掉落的雨滴氤氲湿一片。
“你怎么来了?”慕玉婵问。
“怕你不习惯,过来看看。”
慕玉婵就笑了:“这都走半个月了,还有什么不习惯的,你不要小瞧我。”
帐子不大,萧屹川一进来,就立刻显得拥挤不少。
明珠和仙露有自己的帐子,就挨着慕玉婵的帐子的左边,两个丫鬟朝萧屹川行了礼,识趣儿地撑伞退回到自己的帐子里。
等明珠和仙露出去了,萧屹川才走到她身边道:“下雨了,外头滚雷,怕你害怕。”
说着,男人解开了自己的腰带,将身上沾了雨水的潮湿衣裳脱了下去,挂在一边的简易挂架上,只穿着一身儿雪白的中衣走了过来。
“我不怕,就算我怕了自有明珠或是仙露陪我。”慕玉婵奇怪地看着他:“你脱了做什么,等会儿回去你还得穿上,麻不麻烦?”
“谁说我还回去?今夜下了雨,这都要十月了,我怕你冷。”说罢,萧屹川往行军床上一坐。
“你不回去,难道住这儿?”
慕玉婵垂手一指,那行军床比不得家里,一个人睡尚能勉强算是宽敞,躺两个人,实在挤得慌。
再说,为了避嫌,他俩都是分开睡的,哪有其他将士们风餐露宿,他俩在帐子里抱团取暖的道理?这可都是他们提前说好的。
可不曾想,男人手掌倏忽扣上了慕玉婵的腰际,就把她搂了过来。没几下,她的衣裳就乱了,发丝也乱了。像是一团软绵绵面团,被人揉在了床上。
慕玉婵被萧屹川捉弄得呼吸频频,气恼地拧他的腰,皮太紧,却没拧起什么肉来。
“你不怕他们听见,这可与在家不一样,小心损了你大将军的军威!到时候这些兵将该怎么想你和我,你赶紧起开。”
萧屹川擒住她那双不老实的手,束缚到了她头顶,呼吸一重:“你知我为何挑今夜过来?”话音才落,外头又是一阵轰隆隆地雷声,一阵大风过后,雨声好似万人抚掌:“这雨声这么大,还打着雷呢,没人能听见。”
慕玉婵急忙道:“不行,你这力气,行军床会塌的!”
她可不想明日别人收拾营帐的时候,发现一张睡塌了的床,否则就算大家夜里什么都没听见,看见床,也不难猜测夜里她干了什么。这可太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