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就不清楚了,”张老头儿撇着嘴摇头,一双手合十插在腿缝间:
“说是黄岗山后挖出来的,也是他们此行走货出去的东西,结果那一趟去的人死了不少,吴老财那年险些没命回来呢。”
吴庸与吴老财家虽说有亲,但毕竟隔了两代,已经不那么亲近了,只是走动间能探听出一些消息,具体的也不大清楚。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东西送给金县哪个大人物了,后面吴老财相当于在那里就有了根脚。”以张老头儿见识,他也想像不出来吴老财能结识什么样的大人物——对他来说,结识了赵福生,就已经是他此生能想像得到结识的最大人物了。
但这种话他可不敢乱说。
张老头儿虽说爱好听人墙脚,嘴上也胡乱说话,但他也分得清轻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还有个事——”他说完之后,又再次道: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跟红鞋鬼案有关的——”
赵福生道:
“你知道了就说,不要吞吞吐吐。”
张老头儿讪笑:
“我就是怕没有根据,胡乱说出来误导了大人。”
“你说你的,只要不是胡编乱造,至于有没有用,我自会分辨的。”赵福生这话一说完,张老头儿就道:
“大人这样一说,我就放心了。”他看了孟婆一眼,道:
“据吴老庸讲,这吴老财后来领回小妾,就是在结识了这并州的大人物之后,”他压低了声音:
“他老娘事后和他闲话时在说,兴许那小妾就是并州的大人送他的礼物!”
他一拍大腿,唾沫星子乱飞:
“就是那个跳井死,留了个鞋的小妾!”
……
赵福生当日将张老头儿遣去黄岗村收税是对的,他去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还真打探出了不少有用的线索。
之后他再说的一些事儿就是东家长、西家短,与红鞋鬼案全然无关了。
等张老头儿将话说完,赵福生这才令孔佑德将他带出去,并让人唤来范必死,让他告知庞清,张老头儿此次有功,奖他两串大钱。
将人送走后,赵福生这才看向怔忡的孟婆:
“张三德讲的事,你听过之后有什么感受?”她怕孟婆不明白自己话中的意思,索性说得直接一些:
“就是时间、地点,你有没有觉得与你当年的生活轨迹有交叉之处?”
“没有、没有。”
孟婆此时明显心神不宁,连连摇头:
“大人也知道,我是常州苏县人,是嫁到了通州五里县的。”
在女儿沈艺殊没失踪前,孟婆的生活轨迹一直是跟着夫家走的。
大汉朝共划分九州治,常州位于大汉朝的中间,通州则偏向北方苦寒之地了,而徐州、益州则又偏西南方向。
当初孟婆女儿被拐后,她独自一人从北方家中出发,花了多年时间横跨数州,追寻着女儿踪迹来到徐州,最终在徐州定居下来了。
“孟婆。”
赵福生喊了她一声:
“你追寻女儿下落已经几十年的时间。”
孟婆离开夫家独自一人在外生活,除了她性情中坚韧且爱女的一面支撑着她外,她也并不是没甚见识又鲁莽行事的人。
赵福生心念一转,目光落到了她身上:
“你既然往徐州而来,还在我万安县定居,定然是有缘由的。”
她说完这话,孟婆没有出声,低垂下了头。
‘唉——’
许久后,她突然长叹了一口气,整个人瞬间像是衰老了许多:
“大人说得不错,我之所以离家出走,放弃以往生活,定居徐州万安县,是因为有我的苦衷。”
…………………………………………………………………………
补更。
第361章 带血家书
赵福生试探着问:
“你是打听到关于你女儿就在徐州万安县内的确切消息了?”
孟婆点了点头。
她陷入回忆中,许久没有说话,脸上时而露出温柔之色,时而又染上哀愁。
少顷功夫,她强行将思维从回忆里抽了出来,看向赵福生:
“大人你信我吗?”
她说这话时,脸上露出几分忐忑。
赵福生坚定的点头:
“我信!”
她的神态令孟婆愣了愣,接着神色复杂:
“我还没说什么事,大人就已经信我了吗?”说完,眼泪顺着她眼眶直往下流:
“当年我说了这事儿,旁人都不信我,觉得我是疯了。”
她夫家的人甚至劝她:沈艺殊本来生来体弱,早有人断言她活不过十八,孟婆纯粹是跟老天争命,一路小心翼翼才将女儿带大,如今人失踪了,便都觉得这沈家的女儿合该是与他们无缘的,甚至劝她与丈夫还年少,早点儿再生两个算了。
“如果不是后来发生了那一件事,兴许我的人生与现在截然不同——”
孟婆的声音小了下去,她轻轻的叹了口气,小声的忍下了啜泣。
再次抬起头时,她已经将脸上的泪痕擦得一干二净,对赵福生道:
“大人如此真诚对我,我也不敢有瞒大人的,我不是提到过,我女儿才失踪的那两年我们全家都在找?”见赵福生点头后,她才苦笑了一声:
“但都没有结果,时间一长,大家找人的心也就淡了。”
“这样的世道——”
她幽幽的叹了一声:
“男人都活不下去,更何况一个养在闺中的女孩儿呢。”
大家都有了最坏的猜测。
孟婆那时也死了心。
“但有天夜里,我突然接到了一封家书。”
她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一种十分奇怪的神情。
赵福生不知为什么,双臂鸡皮疙瘩一下就立起来了。
她甚至还没反应过来,本能的就想召唤要饭鬼,将厉鬼力量激活。
但要饭鬼的力量却纹丝不动,仿佛受到了某种诡异的、未知的可怕力量压制了,令它仅仅只是听到孟婆的话,便已经处于绝对沉睡的状态。
“家书?!”
赵福生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要饭鬼应该是‘怕’了。
正如郑河驭使吐买命钱的鬼见她害怕一样,此时她驭使的要饭鬼在听到孟婆话的时候,便陷入沉睡中。
鬼没有记忆、思维,不知恐惧、喜怒,与其说它害怕,不如说它被全面压制了。
孟婆究竟收到了一封什么样的来信?竟只靠说话,就能压制鬼物——最主要的是要饭鬼经历黄岗村扫匪后,已经达到祸级以上了。
赵福生正心中猜想时,孟婆应了一声:
“嗯。”
她说道:
“那天夜里,我睡得迷迷糊糊,鬼使神差的就觉得有人给我递了一封信,我醒来一看,果然就见枕头旁摆了一封信。”
孟婆当时十分意外。
丈夫在她身旁睡得很熟,他两鬓斑白,白天奔波后,此时没有因她动作醒来。
他全然不知道夜里有人进门,有人送信,也不知道妻子此时已经坐起身来了。
“我没有点灯,那一天夜里月光特别好,透过窗柩照进来了。”
她回忆起当时的情景,神色镇定,语气平静,但光是这件事就已经透出诡谲离奇之感。
“我看到了那封书信,上面没有署名,信封是黑色的——”
孟婆说到这里,又突然摇头:
“不、不是黑色,本来应该是红色,是血,干了之后发硬的血。”
赵福生喉间一紧,那种令她毛骨悚然的感觉又来了。
她搓了搓双臂立起的寒毛,衣物与鸡皮疙瘩相磨蹭,发出轻微的声响。
蒯满周的眼神警惕,像是炸了毛的猫一般不停的转头看向四周,鼻腔间发出有些焦虑的重重喘气。
“那是一封写给我的家书,大人,寄信来的人,是我的女儿呢——”
赵福生的喉间阵阵发紧,她已经感受到了那种莫名的厉鬼慑迫感,此时强忍喉间的干涩,问道:
“信上写了什么?”
“信被血染透了,我看不清楚。”出乎赵福生意料,孟婆却突然摇了摇头,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赵福生一下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