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的回答有些出乎赵福生意料之外。
一般镇魔司是属于当地最安全的地方,所以当地士绅、门阀会居住于镇魔司四周。
可同山县好像与其他地方不同,周边竟然住的不是城中贵人,而是所谓的乡奴。
赵福生一时间也有些迷惑,情不自禁的问:
“何为乡奴?”
“乡奴就是当地士绅、门阀贵族豢养的特殊奴仆。”曹固答道。
他的话将众人说得有些发懵。
曹固就道:
“大人有所不知,我们同山县与其他地方不同,一般此地乡贵属于认养镇魔司原则。”
“……”
赵福生听得满头雾水,又不由自主的问:
“何为认养镇魔司原则?”
曹固说:
“县中乡绅共有16人,商贾家资达到十万贯的,有6人,同时门阀有7家。”
赵福生与庞知县对视了一眼:
“听起来同山县颇富裕了。”
曹固脸上露出得色,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得意忘形,立即收起这劲道,说道:
“这些人分别登记在册,每年依照不同的产业及土地,向镇魔司捐纳供奉。”
“供奉包括了哪些呢?”赵福生又问。
她这话好像问到了关键处,先前一直回答很爽快的曹固脸上露出犹豫之色:
“这——”
“怎么?”
赵福生脸色一沉:
“不方便说了吗?”
曹固道:“敢问大人,此举前来同山县,是为了何故呢?”他搓了搓手:
“不瞒大人说,两位江大人状态稳固,力量也够,鬼陵地区每年江文大人打印便足以镇压了。而县中案子每年是按照镇魔司法则规定完成的,此次同山县有刁民告状——”
说来说去,他是担忧赵福生此行前来,是有意要取代江文、江武二人对同山县的统治。
曹固担忧自己若是讲得太多,要是双方起了矛盾冲突,恐怕他夹在其中不大好受。
若赵福生赢了便罢,要是她输了,这同山县可能他葬身之处。
他只敢旁敲侧击的讲,不敢明说。
好在赵福生也非蠢人,听他这样一讲,便似笑非笑:
“你急什么?我要先问情况,再讲案子。”
她淡淡道:
“我问什么,你只管说什么,天塌下来,自有我顶着。”
赵福生这样一讲,曹固也无可奈何。
他此时内心已经开始后悔:早知如此,在张万全来回报时,应该将此间事上报给江文、江武,不至于自己如今陷入这两难之地了。
“既然这样,大人想听什么,我便说了。”他无奈道:
“同山县的大户之家供奉,每年金银自然是定额,最重要的是铜、铁二矿,同时还有一些祭品,包括牲畜、人祭数目。”
这些供奉细分五花八门,他心有顾虑,并没有详细的说数。
不过就算如此,也让赵福生有些吃惊了:
“什么是人祭?”
曹固道:
“自十七年前起,每年都有灯火节,需要大量的人口。”
赵福生听到这里,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灯火节要人口?活人吗?”
第750章 灯祭来由
赵福生这话一说完,曹固强作镇定的面容有片刻的僵硬,他似是有些意外,仿佛赵福生此话在他听来很不可思议似的。
“自是活人祭祀。”他答道:“如果用死人,那是对鬼神大不敬。”
“……”庞知县听到这里,激灵灵的打了个哆嗦。
赵福生的脸色立即阴沉下去。
同山县里的百姓如同动物,竟被镇魔司用来做活人祭祀,且每年会有活人当成猪牛羊一般祭品上供。
她心中猛地涌出一股怒火,恨不能立时将同山县镇魔司一把火焚了。
她这股杀念来得又凶、又快且猛,隐隐令她有失控的趋势。
赵福生意识到这一点,心中立时警醒了。
她并非新人。
重生两年时间,民不聊生的景况她都见识过。
同山县的祭祀虽说野蛮残酷,可武清郡、上阳郡这两个涉及大鬼案的郡府干的事也不遑多让,赵福生俱都冷静处理了,此时她听到曹固的话心生恼怒倒是自然,但生出杀念却又古怪了许多。
兴许是鬼域影响。
赵福生想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暴躁之念,看向曹固:
“大不敬又如何?”她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
“你也是驭鬼者,应该知道鬼对于所谓的‘敬不敬’并不看重。”
看重仪式的只有人。
人心可怖,借鬼之力,肆意挥霍权力,以人命作消遣。
“装模作样的借鬼神名义满足自己杀戮冲动——”
她一想到这里,怒火又有复苏的趋势,连忙又话锋一转:
“再者说这什么灯祭,竟然需要活人献祭。”
曹固见她神色如常,可语气却带着森然之感,心中莫名不安,小心翼翼的道:
“大人,是灯火节,不是灯祭——”
他话没说完,便见赵福生目光阴沉,剩余的话立时识趣止住。
“大人来得正巧,灯祭就在七月十五,如今正好七月初五,乡绅们送来的人早豢养在后头的圈中,大人到时还能看到制灯的盛况呢。”
赵福生平复了一下内心的杂念,突然觉得这同山县水深,情况也很复杂。
她定了定神,打算从灯祭开始入手询问:
“这灯祭来历为何?是从哪一年开始的?每年七月十五开始,持续多久?有什么作用?”
她一连抛出几个疑问,将曹固问得有些怔忡。
照理说此次同山县府涉及的案件是另一桩,若是帝京来人,也应该与此有关才对。
前头都问得好好的,偏偏后面又问起同山县一些政务琐事,又问及灯火节,这就让曹固有些不安了。
可惜他来得早了点,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借口逃走,在赵福生目光下,他咬了咬牙,硬着头皮道:
“请大人体恤,不要为难我。”
赵福生脸色沉了下去。
蒯满周抬起了头。
二人配合得默契十足,瞬间曹固就感觉到了压力骤降。
“大、大人——”
跟在曹固身后的张万全本来低垂着脑袋,目光不敢随意乱看,可这一低头,就意识到不对劲儿了。
圣人厅的地面缀满珠宝,每个细节都是精心打磨的,但现下地板上竟不知何故竟有一棵植苗破地而出,顷刻间盛放出一枝艳红如血的花朵。
这一看之下,张万全立时瞪大了眼睛,他不敢置信的用力挤眨了一下眼皮,再度睁开眼时,那花朵竟还在。
就在这时,诡异的事情再一次发生——那殷红如血的花晃动,内里竟然涌出一股黑气,当即缠住了曹固的双脚。
黑气之中,一张鬼脸若隐若现。
张万全一见厉鬼,惨叫出声,他刚一提醒,后面的话还没说,曹固就意识到问题严重了。
他的双腿被某种力量环抱,驭使的厉鬼被彻底镇压。
曹固低头看去,正好与一张鬼脸四目相对。
这一惊非同小可。
他想要立即起身,但双腿却格外沉重。
抱住他腿的鬼力量大得惊人,拖拽着他往下沉。
缀满宝石的地面此时流淌恶臭的黄褐色泉水,泉水之中煞气森重,隐约可看到无数厉鬼在水里沉浮。
曹固驭使的是祸级鬼物,纵使是在鬼祸之中也有一定的自保之力,可这会儿抱拽住他双腿的厉鬼似是远胜祸级的品阶,无论他使出浑身解数,竟招架之力也无。
这绝不是灾级厉鬼。
纵使是同山县镇魔司的江文驭使的厉鬼也绝没有这么重的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