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使目瞪口呆,一时说不出话来,良久才道:“小娘子,你不该这样浪费,明年长个就穿不了了。”
长个?长什么个!苍清心思烦乱,哪里听得进一个戏里的人在说什么,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找到另外二人,而后找出氺禄,活着出去。
中间她又试着出去了两回,都被身边这个小女使挡了回来,她愈加闷闷不乐。
晚间李玄度准时回来陪她一起吃饭,女使上前告了一通状,他便问道:“阿妹到底怎么了?你从前再生气也不会这样胡闹。”
苍清拿筷子戳着碗里的粟米,桌上就只有粟米,又干又硬,看着毫无胃口。
她心不在焉地回道:“哪里胡闹?”
李玄度耐心说道:“你知道即使是粗麻做的衣服,眼下也很难得。”
苍清哦了一声,依旧拿筷子戳着粟米,问道:“有别的东西吃吗?”
李玄度和女使都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苍清见他们如此,知道没戏,将碗推给李玄度,“给你吧,我不饿,先回去睡了。”
这个不大的院子里,总共就住着三人,她、小师兄和女使,没有一个多余的仆从,怎么也是个将士,那到底什么官职家里能穷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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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友情提示:接下来的几章,在妹宝的视角,李道长依旧是他自己的名字“李玄度”。在李道长的视角,因为他没有记忆,会用假世界里他扮演的身份的名字“许时归”,更甚者会直接只用“他”来指代,别觉得混乱哈。
第91章
早间起来。
依旧是这个小小的院子。
朝食依旧是粟米, 苍清也依旧没有吃,竟有些想念起莲子来了。
李玄度来敲她的房门,“阿妹。”
苍清打开门有气无力地看着他。
李玄度取出一根荷花样式的木簪递给她, “没有金簪银簪, 木簪能不能讨我们阿妹欢心啊?”
不是什么好木头,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雕工倒是很不错, 荷花栩栩如生, 她问:“你做的?”
李玄度摇头,老实作答:“我不会, 是请军中老刘做的, 他从军前是木匠。”
你不会?你那雕木符的手艺, 你不会??
等等, 这荷花木簪好眼熟, 似乎在谁的发髻上瞧见过,苍清一时没想起来, 轻声叹气, 将脑袋靠过去,“戴上吧。”
李玄度将木簪插在她的发髻上,又道:“知道你日夜困在这个小院子里不高兴, 早间阿兄得空, 带你去走走?”
这话立马让苍清来了精神,女使出现在李玄度身后要进屋替她梳妆,瞧她穿戴整齐, 很是惊讶:“小娘子你这个发髻样式我从未见过,还挺好看。”
苍清管她说什么,生怕李玄度反悔, 拉着他就走,“走吧。”
女使赶紧跑进屋又拿着帏帽追出来,“小娘子戴上帏帽,外头风沙大。”
院中拴着匹高大精瘦的棕马,苍清走到马前,刚攀上缰绳,想了想又松开手,回身看向跟在她身后的李玄度,“抱。”
她要是自己跳上去,约莫他和女使看她的眼神,又要像见了鬼了。
“你要骑马?”李玄度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伸手到她腋下,像提孩子似的将她放到马上,他自己也踩着马镫跃上了马背。
苍清开始还挺新奇的,可骑着马在镇上逛了一圈后,她面容渐渐严肃起来。
天气很好,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路上的行人却很少,大多都是低着头在匆匆赶路,商铺也都关着门,只有零星几家还开着。
更别说路边会有什么小摊贩,黄土路上空荡荡的,很宽阔,刮一阵风,街上遗落的碎麻袋,能从西边一路无阻吹去东边。
路上见到一两匹脖子上带铜铃的骆驼,也都瘦了吧唧,目光无神的在嚼着嘴。
苍清只在书里见过骆驼,书里说若是在沙漠中迷了路,跟着驼铃声便能找到回家的方向。
已经行出很远,还能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阵“铛铛铛”的驼铃声。
偶尔有巡逻的士兵,整齐严整的从他们身边经过,对着她身后的人喊声将军或是参军。
这到底是哪个边陲小镇?氺禄到底写得什么戏?为他们创造了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过什么话,她能感受到身后人的情绪很低落,被他所染,她的心情也莫名其妙有些低落。
这感觉实在太难受了,苍清只能没话找话,“原来我们家院子离都护府那么近啊。”
近得只隔了一道墙,简直就像都护府的门房。
“阿妹很久没出门连这都不记得了?”李玄度无奈轻笑,“一会我先送你回家,我要去趟都护府,晚上回来同你一起吃饭。”
“都护府不管饭吗?”
“管,但我更想回家。”
“带我去都护府吧。”
身后人沉默了。
苍清说道:“如果不带我去,我就绝食。”
身后人又叹了口气,他年纪轻轻,却极爱叹气。
“走吧,反正你小时候也常去,你一会去都护夫人屋里等我,不可以乱跑。”
这训诫小孩的语气又来了。
但能去就行,要是天天困在那个小院子里,何时才能找到氺禄?
苍清心情好了许多,于是又问道:“你到底担得什么职务?”
“定远大将军兼都护府司马兼参军兼安西副节度使。”
“……”苍清:好长,记不住。
她对大宋官职也不甚了解,安西副节度使是什么官职?
定远将军有五品吧?无论如何讲不通家里能这么穷,她头上只有红绸发带也就算了,天天吃粟米算怎么回事?
不过她很敏锐,“副节度使,那还有正的吗?”
“当然,安西都护便是安西节度使。”
“安西都护府?不是陇右都护府?”
“阿妹又在说什么胡话?”
而当苍清见到都护本人的时候,愣了很久。
她先头是被送去了都护夫人屋里,但没了那会武的小女使,谁能困住她了?
她都没进都护夫人的屋子,转身就跟上了李玄度,她就这么光明正大远远地跟在他身后,一路来回巡逻的士兵看见她都没反应,像是习以为常,还会对她笑。
等探手探脚摸到都护房外的时候,正巧听到李玄度说了一句:“去岁换来的粮草已经见底了……”
还没等到都护回答,房门就被打开,李玄度一脸严肃地看着她。
苍清只能干笑,“我说我是路过你信吗?”
李玄度有些生气,“你又不听话。”
倒是走过来的都护看着她笑道:“许参军的阿妹来啦,好久不见,你小时候我还抱着哄过你呢。”
苍清看着都护都吓傻了,“姜爷?”
都护姜晚义疑惑道:“江什么耶?”
苍清无语:“你就是都护?多大年纪就抱过我?”
参军李玄度难得对妹妹斥道:“时茴!不得对都护无礼。”
“哈哈,无妨,妹子还小,时归不必动怒。”都护姜晚义倒是很和气,“老夫今年刚过四十。”
“……”苍清目瞪口呆,又问李玄度,“那你多大?”
参军李玄度明显不想回答,但还是回道:“三十。”
苍清:“我说你们两个在搞笑吗?”她先指李玄度又指姜晚义,“你就没觉得他哪里不对吗?”
参军李玄度皱着眉摇摇头,心想若非眼前之人是他阿妹,估计已经乱棍打出去了。
苍清忍不住了,“我十四,你三十还勉强能说过去,就当我长得老成,你长得年轻。”
她指着姜晚义吼道:“但你见过哪个四十的人长得像十九岁?还是一张娃娃脸?!这都不能让你清醒吗?”
参军李玄度一脸认真地说道:“阿妹别胡闹,我很清醒,都护确实仪表堂堂,乃世间罕见。”
都护姜晚义爽朗一笑,“哈哈,时归啊,你这阿妹还是那么有趣,确实有很多人夸我是不老童颜,貌比潘安啊。”
参军李玄度很认可地点头,“末将也是这么认为的。”
苍清:“……”
假的,都是假的,小师兄会夸姜晚义?小师兄疯了。
她真的很想上手摇他的肩膀,并大喊“你清醒点啊”。
虽然都护没有怪罪她,但她还是被“请”回了都护夫人的屋子。
而后苍清看着都护夫人的脸陷入了沉思,在这等着她呢?
她一口一口啜着手里这个被叫作茶,却只最顶上飘着一片茶叶的凉白水,问道:“你就是都护夫人?”
“小阿茴又说笑,你幼时拉兜里,裤衩还是我帮洗的,几月不见就不认识了?”
苍清:“……”
污蔑!她从不尿裤子。
都护夫人穿得也是粗麻,头上只包了头巾,别说金银钗环,就是木钗和半新不旧的红绸也没有,比苍清还寒酸。
有了前面两个的惊吓,哦不,经验,苍清委婉地问道:“夫人闺名可叫白榆啊?”
都护夫人摇摇头。
好好好,四个人里居然就她有记忆,九尾狐云寰恐怕早就知道,才会特意提醒她演好自己的角色,因为另外三个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戏里,只能靠她了啊。
苍清又咬牙切齿,氺禄得到的最后一个心意来自于姜晚义,所以这就是姜晚义的心意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