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还是趁着年轻多睡会吧, 谁都别喊我。”唐虎薇翻了个身,不想理这个不解风情的女同志。
“佳佳,我还想吃芒果干, 等你到了岛上多给我晒点好不好?”
“好啊,反正我也没事。”
“佳佳你真好……”
“……”
梁友佳本来闭着眼听她说话, 等了一会没有声音,睁开眼一看, 得,已经睡着了。
唐虎薇扭过头来看,对上梁友佳的眼睛。
“真不知道她是心大还是反应慢。”
梁友佳笑了笑,手指虚碰了碰小美的脸颊。
“小熊反应慢,等我走了好几天她才能反应过来。”
“不过这样也好, 到时候她哭天抹泪我也看不着了,全靠小虎你了。”
唐虎薇皱着脸说:“倒也没那么慢,等你上火车她就哭得不成人样了。”
梁友佳轻声笑,躺回床上,闭着眼,感受着此刻的温暖。
无论此时此刻内心有多珍惜朋友在身旁的这段时光,等离开后依然会想念与遗憾。
第二天一早,熊爱国起床烙鸡蛋饼,煮鸡蛋,热馒头,头天晚上还熬了一小罐肉酱。
递给她时叮嘱:“路上照顾好自己和孩子,该吃吃,别省。”
“谢谢熊叔。”
这次只有熊幼美和唐虎薇送她去车站,对梁父来说,送一个无关紧要的女儿,不如寒冷的早晨多睡一会。
熊幼美带着梁友佳,唐虎薇带着周霁和行李骑行在阳光穿不透的晨雾里。
唐虎薇问:“小霁,冷不冷啊?”
裹着帽子和围巾的周霁费力地应声:“不冷。”
“回去后也要好好学习,不要把我教你的给忘了,你是我第一个学生呢。”
“好~”
熊幼美骑自行车的速度放缓,她也想跟佳佳轻松地说些什么。
“现在还有机会反悔哦。”
梁友佳坚定地回答:“不反悔。”
“你是不是嫌弃废品站不好听?”熊幼美带着哭腔问。
“不是,小熊想开点,我不觉得苦,你也别替我费心谋划了。”
“谁替你谋划了,我是担心你在海岛上晒中暑。”
梁友佳抱紧她的腰,脸贴在她的后背上,轻声说:“不会中暑的,没有那么晒。”
“讨厌的周铮,讨厌的海岛,讨厌的大海,讨厌的芒果,讨厌的周铮。”熊幼美越想越生气,气地低声咒骂,不讲理地厌恶着岛上的一切。
梁友佳手掌轻抚她的后背,试图让她平静下来。
火车站就在那里,无论是哭还是骂都拦不住要走的人。
这次大家仿佛都平静了许多,或许是因为佳佳去的不再是未知的海岛,那里有她的菜圃,她的书桌,她的摇椅……
“叮铃铃铃——”
火车发走了,这次身边没有坐着具有压迫感的男人,梁友佳心情轻松几分。
“小霁,是不是饿了?我们吃早饭吧。”
“嗯嗯。”
梁友佳剥鸡蛋的时候,脑袋控制不住地往窗外看,尽力往后看,什么都看不到了,一切都被埋进雾里。
“佳佳,你在看什么?”
“看小虎小熊,看不到了。”
周霁想喊她妈妈,想说妈妈别难过,我陪着你。
但是佳佳说她只有一个妈妈,那个妈妈已经死掉了。
而且,在佳佳心里,她没有小熊阿姨小虎阿姨重要。
周霁低着头默默吃完了这顿早饭。
梁友佳深吸一口气吐出来,拿出两本书,“我们看书吧,看书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嗯!”
熊幼美和唐虎薇红着眼圈在原地站了许久。
唐虎薇问:“我有点难过,你呢?”
“我也是,心里有点疼,但是……”
见她眼底有水色漫出,唐虎薇赶紧搂住她的肩膀安抚:“噢噢,不说这个了不说这个了,一说就哭得停不下来了。”
熊幼美吸了吸鼻子,听话地嗯了一声,打算骑车回家。
熊幼美没有回大院,而是回了自己在四合院的小家。
关上门后泪水倾涌而出,抱着正在吃早饭的谢长骄大哭一场。
“呜呜呜,我本来好想哭好想哭,可是她们也很难过,一直,一直忍着,我就不敢哭了。”
“骄骄,我要是更有钱该多好。”
“我要是更早地替佳佳打算该多好。”
“为什么所有事都不如我意。”
谢长骄放下筷子,用力抱紧她,下巴蹭了蹭她的头发。
“一切都会好的。”
事情不一定会变好,但是人一定会渐渐接受。
1974年,三月,天气回暖,熊桦终于能够和喜欢的人登记领奖状。
熊桦和叶星桥的婚礼是今年开年大院第一个喜事,因此办的很热闹。
叶星桥父母对这桩婚事很满意,这个男同志不论长相、性格、学历还是家庭条件都无可挑剔,唯一的女儿能找到一个好归宿,他们两口子感觉人生圆满。
婚礼结束后,叶星桥不再回原来的家住,她母亲走前不放心地叮嘱:“你既然喜欢这个人,就好好跟他过日子,别太冷漠,多笑一笑,这样才不会寒了人家的心。”
叶星桥神色浅淡,为了让她放心,扯出一个短暂的微笑,点头应是。
叶星桥的父母就这样不放心地走了,女儿的性格太孤僻,他们真担心她跟公婆的相处。
事实上李虹霞和熊爱国是最开明不过的家长,叶星桥虽然感觉有些陌生,但是并没有难以忍受的地方。‘’
“李姨熊叔,早上好。”
叶星桥没有改口,对着一对陌生的男女叫爸妈,太难为她了。
李虹霞和熊爱国表情自然,对此没有任何异议,他们也不习惯突然多一个女儿。
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女孩在家吃饭,李虹霞才对自己的新身份有了实感。这个女孩不是女儿,却又需要朝夕相处,她有点不知所措。
忙招呼道:“快来吃饭,等会我们去上班,你和熊桦自己看着安排,现在天气也暖和了,你们两个年轻人去公园划划船也挺好。”
“嗯,我们约好了去图书馆看书。”
“好,看书好。”
熊桦在一旁喝着粥,忍着笑。
他还是第一次见他妈这么不自然不自在。
熊幼美今天没来大院吃早饭,刚踏进废品站就被抓壮丁了。
今天在钢厂大礼堂要办青年职工联欢会,钢厂联合纺织厂、供销社一起举办,每个单位出几个人布置会场。
供销社其他人都有事,腾不开手,负责活动的牛大姐看了一圈,从犄角旮旯里把熊幼美提溜出来了。
“你也在供销社食堂的大锅里捞粥,有事当然要上,反正你那废品站有王大妈一个人就够了。”
牛大姐还以为要多劝几句,但是熊幼美听完就同意,并且兴高采烈地同意。
离开这个四方小院,去别的厂子溜达一圈,干一些没干过的事多有意思啊。
“好啊好啊,我去我去。”
牛大姐呵呵笑:“好,好,看来小熊同志的积极性很高啊,这样就对了,无论什么工作都是为国家作贡献。”
“没错没错,我们快走吧。”
所谓的青年职工联欢会其实就是大型相亲会,提供个机会让各个单位的单身男女青年认识认识交往交往。
熊幼美问:“最后结婚的多吗?”
“当然多了,不然这活动也不会办了一年又一年。”
熊幼美更期待了,把桌椅板凳摆好,每桌放一些瓜子糖果,入口处贴上大红的对联,上面写着:志同道合,建设祖国。
墙边放着一些乐器,等会可能会有多才多艺的同志想展示才艺。
快布置结束的时候,牛大姐又派给她一个任务。
“你去大门口迎一迎,可能有别厂的同志找不到礼堂在哪。”
熊幼美挠挠头,钢厂经常放电影,应该不会有人找不到路吧,但是领导怎么说,她就怎么办呗。
“行,我这就去。”
熊幼美今天来时穿着厚棉袄,忙活一通早就给脱下来了,里面穿着嫩黄的毛衣,胳膊上带着红色袖章。
她边走边看天,一个人小声琢磨:“这个天还穿棉袄是挺热的。”
“同志,请问礼堂怎么走?”
她刚走两步,就被人叫住,她指了指身后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