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态是从内而外的轻松,仿佛一点都没受到影响。
“什么话。”谢成狄敲了敲桌子:“其他菜我做的很难吃吗?”
谢枞舟耸肩:“你自己说咯。”
“嗯。”谢枞云也附和:“确实不怎么样。”
谢成狄气笑了:“你们两个臭小子。”
可氛围却在臭小子的刻意戏谑中缓和了不少。
无论如何,也能算得上是有说有笑了。
“宁豫,很谢谢你送的建盏。”谢成狄找到机会表示感谢:“我挺喜欢喝茶的,正好派上用场。”
宁豫微笑:“伯父,您喜欢就好。”
“还叫伯父啊,你不是和枞舟领证了吗。”谢成狄笑,把准备好的盒子推上来:“我总觉得改口费什么的有些俗,这是谢家一代一代传给儿媳妇的物件,你收下后就叫我一声爸吧。”
宁豫接过来打开,古色古香的盒子里躺着一套帝王绿的玉饰,成色极好,绿的心旷神怡,写满了金钱的味道。
她目光中并没有多么惊讶,看了看后合上盖子,微笑着叫了声‘爸’。
非常自然的改口,一切都水到渠成的模样让谢枞舟的眸光忍不住闪了闪。
正当气氛变得融洽,楼梯处传来一阵踢踢踏踏的声音。
谢成狄的目光立刻变得紧绷——今天他连家里的管家阿姨都给放假了,发出声音的自然不会是其他人。
只有卓雅。
宁豫也听到了,下意识回头看向楼梯的方向。
然后她就看到了传说中的卓雅,黑眸微颤。
不同于上个世纪旧报纸里模糊的容貌,站在楼梯上的女人年近五旬,但依旧非常美丽,甚至她只穿着睡衣,没有化妆,发丝散乱面容也是苍白的,但仍旧有种极致的美丽。
和……显而易见的破碎感,整个人像是薄刃一样的冰冷至极。
宁豫瞬间明白谢枞云和谢枞舟这两兄弟为何都如此的容貌出众,因为生子肖母。
尤其是谢枞舟,五官和卓雅竟有七分相像的程度,异常精致。
不同的是一个是清丽,一个是清俊。
见到卓雅下楼,谢枞云立刻站了起来,很客气又恭敬的说:“妈。”
而谢枞舟却好像不知道一样,依旧是专注的吃饭。
宁豫觉得莫名其妙,微微蹙了蹙眉,还是叫了声:“伯母。”
卓雅没说话,直直走了过来。
她无视和她打招呼的宁豫,甚至是谢枞云,而是直接走到了谢枞舟身边。
下一秒,她拿起男人手边的汤碗——
“卓雅!”谢成狄似乎早有准备的扣住她的手腕,制止女人的动作,因此那汤碗也在她被捏紧手腕的痛呼中掉在地上,随即是噼里啪啦的碎片声。
宁豫也意识到了她是要用热汤泼谢枞舟,吓的瞬间站了起来。
一时间,卓雅美丽的脸庞也变得狰狞。
“伯母。”她胸口起伏,沉声质问:“您这是做什么?”
她不懂谢家的弯弯绕绕,但控制不住本能产生的怒火。
“你不是改口了吗?”卓雅冷笑,声音仿佛有种很久没说话的沙哑感,显得异常阴鸷:“还叫什么伯母?你该叫妈。”
“但我不稀罕,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谢枞舟不配进这个门,你也一样。”
她不会承认这个儿媳,因为她根本不承认谢枞舟这个儿子。
宁豫也算‘久经沙场’,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毫不掩饰的疯批。
她愣了一下,竟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下意识看向谢枞舟——他平静的好像对这些暴力,侮辱都习以为常的模样。
“够了!”谢成狄忍无可忍,搂着她的腰向楼梯那边带:“我们说好的,起码今天你别闹!”
“我闹?我怎么闹了?!我不许他们进门!”卓雅不断挣扎着,指甲划破谢成狄的脸:“你要把我关起来是吗?让我当阁楼上的疯女人?我告诉你!休想!”
谢成狄的脸被划了好几道印子。
但男女的生理性构造就不一样,女人的力气终究无法和男人相比,尤其是卓雅这种骨瘦如柴的女人。
她被谢成狄强硬的搂抱了上去,嘶哑刺耳的声音不断辱骂着,仿佛能在偌大的独栋别墅里留下回音一样。
宁豫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手臂都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更离谱的是,这么惊骇的画面却让谢家两兄弟无动于衷。
他们就仿佛卓雅没有出现过一样,继续淡定的吃饭,就……习以为常到了极点。
甚至谢成狄下来后也是如此,粉饰太平,只是有些尴尬的笑笑。
宁豫看着那地上还没来得及收拾的汤碗碎片,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儿。
她觉得诡异极了,本来就口味一般的饭菜更加难以下咽。
现在桌上坐着的几个人包括她自己都像是提线木偶,麻木不仁。
不一会儿,楼上传来钢琴声。
慷慨激烈的琴音很重,每一下就好像敲在楼下众人的心底,阴测测的让人不适。
宁豫知道这首曲子,地狱中的奥菲欧。
此情此景听着著名才女的弹奏,无比滑稽,荒诞。
宁豫实在是吃不下去了,放下筷子。
“抱歉,我能看得出来大家都不想谈论关于伯母的任何事。”她没有改口叫‘妈’,语气很强硬:“但我认为我有知情权。”
她可以尊重别人的隐私,但前提是自己不再那一团迷雾之中,现在显然不一样。
餐桌上的三个男人不约而同的沉默着。
“是啊。”谢枞舟叹息:“你是我的妻子,当然有。”
他说的话就像是给另外两人一个信号一样。
谢成狄看了他一眼,眉宇间的褶皱覆盖着深深的忧郁。
楼上奥菲欧欢快的音调宛若他们的悲奏。
谢枞云也放下了手中的餐具。
“宁豫,跟我上楼吧。”他说:“关于母亲的事,我来告诉你比较合适。”
让谢枞舟去说的话,未免有些太残忍。
尤其是谢枞云知晓他是多么喜欢宁豫的情况下。
宁豫并无异议,她起身后看了谢枞舟一眼,跟着谢枞云上了楼。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有些难受。
大概是因为谢枞舟微微低头的样子,很像落寞的大狗狗。
谢枞云把她带到三楼的书房,没有多做铺垫,直接把桌上的一个相框递给她看。
这是一张全家福,大概拍摄于十几年前。
因为宁豫一眼就看出来里面的谢枞舟大约十岁出头的模样,稚气精致,虽然是男孩儿,但像个洋娃娃。
照片里面的卓雅也和现在截然不同,那个时候的她从照片看都是芳华绝代,真切担得起一个‘雅’字。
但最让宁豫震惊的,是照片里除了还很年轻的谢成狄卓雅,以及看起来正在读高中的谢枞云还有稚嫩的谢枞舟以外,还有另外一个小男生。
他看起来和谢枞舟一样大,就连长相都有七分相似。
“这,”宁豫指着那个小男生,声音难得有些紧:“这是?”
“他叫谢枞卓。”谢枞云修长的手指抚摸着男孩儿的脸,怀念,眷恋:“是枞舟的双胞胎兄弟。”
“母亲怀他们的时候很辛苦,她坚持顺产,在生完枞舟后就没力气了,因此枞卓晚出生了将近半小时,也在保温箱住了三天。”
“我妈觉得欠他的,也最疼他,给他取的名字中都带有自己的姓氏。”
宁豫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这是鲜少到根本没听说过的信息……谢枞舟居然有一个双胞胎兄弟,怪不得照片里的男孩儿和他长得那么像。
但又不是完全的一模一样,双胞胎也不都是很类似的,起码她一眼便能分清。
只是谢枞卓这么多年从未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也根本没人提起过。
在信息传播速度飞快的当下,这种事情简直神奇,不像真实发生的。
好半天,宁豫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他人呢?”
“枞卓已经去世很多年了。”谢枞云低声道:“在小学毕业那年,枞卓和枞舟一起去国外毕业旅游,意外去世。”
宁豫看着他,像是在听什么玄幻的故事。
但手中握着的照片告诉她一切都是真的,里面那张男孩儿鲜活的脸就等于一条生命。
怪不得她从来就没有听说过谢枞卓这个人。
年纪尚小的时候当然不会有什么曝光,可还没长大,他就去世了。
“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但五根手指伸出来也有长短,人不可能做到一点都不偏心。”谢枞云看着照片的眼神很温柔,是一个哥哥纯粹思念弟弟的情绪。
但同时,他也能客观的揭开从前的一幕幕,给宁豫完整的知情权。
“枞卓是我妈最疼爱的孩子,他去世后,我妈……你刚才看到了,也和疯了差不多了。”谢枞云苦笑:“还有两个月就过年了,届时整整十五年,可她始终都走不出来。”
“最重要的是,她认为是枞舟害死了枞卓。”
第33章 挖到了 近乎于自毁的自我孤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