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了解过王阳明的心学吗?”赵博生兴致勃勃地问。
“知行合一?”她迟疑着道。
曾经对历史很感兴趣,从秦始皇、汉武帝、李二风、武皇了解到一些臣子,比如于谦、张居正、王阳明、岳飞等。
“你说知行合一的知,是知道了、知识,还是良知?”赵博生有些不确定地问。
他只隐约读过些许著作,听人们聊过一嘴,很感兴趣。
并不知道全部。
“是良知,人们与生俱来的道德感和判断力,让事情遵循内心的良知,不要过多倾听外界的声音。”宋眠缓缓说道:“一件事,问过良知,便会格外清晰,再去做决定,便会制胜决断。”
赵博生瞪大眼睛。
他想过很多解释方式,唯独没想过这个。
“物来则照。”
“物来则照。”
赵博生捧着茶盏,喃喃自语,被茶水烫了手,也浑然不觉。
他这样痴,倒显出几分文人的可爱。
宋眠笑了笑,捧着茶盏陪他发呆。
“宋兄,胸怀洒落,若风光霁月。”赵博生作揖,一揖到底。
宋眠:……
她这会儿真的想说谬赞谬赞了。
两人聊着天,赵掌柜远远地看着,脸上露出宠溺的笑容,读书人的气质不一样,谈吐用词也不一样,怪不得自家儿子想跟人家结交,确实很有眼光了。
“吃饭咯。”赵掌柜喊。
因着要请客,上菜的规格格外漂亮,还去大酒楼点了招牌菜。
宋眠一时汗颜,就几句面上情,对方却愿意鸡鸭鱼肉的大餐,可见是极重视的。
对方愿意重视她,她就愿意把赵博生在心里的地位往上提一提。
算是认可了这个小朋友。
“赵掌柜破费了。”宋眠满脸腼腆。
吃饭时,难免寒暄,问问你家里几口人,是做什么营生的,宋眠都一一答了。
“你家人这么多读书人!”赵掌柜一听男女老少都读过书,顿时惊讶了。
他当初读过一年,略识得几个字,能看懂账本,积攒了些银钱后,开了布行,这才做这么大。
赵掌柜吃惊的表情很好玩。
不过等宋眠知道赵掌柜岁数的时候,也跟着惊讶了。
他圆圆胖胖的,像是个爱笑的弥勒佛,没想到跟她好大爹是一样大。
“赵掌柜好福气。”
“宋公子好生聪慧。”
几人聊着天,赵掌柜也被宋眠蛰伏,他说一些买卖上的事,这孩子竟然也知道,实在难得。
“我年轻时,还去南方走过,那里的山,又陡峭又高,我爬了两座以后,就放弃了。”
赵掌柜咂摸咂摸嘴,笑呵呵地说着。
“广西吗?”
宋眠笑着问。
赵掌柜惊讶了,他连地方志都看过,真是太厉害了。
聊了一会儿,宋眠到午休的点了,有些困顿,连忙道:“耽搁这许久,还不曾跟家里说过,我该回去了,谢谢赵掌柜、赵兄弟的款待,有空去我家玩,我家在宋家村,村西头一片茅屋,你问私塾,别人都知道了,会给你指路的。”
赵掌柜猛然抬眸。
“宋家村?茅屋?”他瞬间激动起来,涨红着脸道:“可是宋首辅那个宋家村?”
宋眠点头。
赵掌柜拍着圆滚滚的肚子笑:“那就对了,你家那么多书生,一点都不奇怪了。”
宋眠:……
看他这么激动,还以为是猜出来她家是首辅家子孙呢。
吓她一跳。
“嗯,我先回啦,我家关于科举的藏书和一些规矩可懂了,博生有空去我家,陪我爹聊聊,绝对受益匪浅。”
宋眠满脸诚恳道。
赵博生应下,俊秀的小脸在阳光下泛着光,“我后日旬修,等晌午时,我去梧桐树下等你,和你一起回家玩。”
宋眠轻嗯一声。
赵博生说:“那你不要带棉花回去了,等我去的时候,我弄牛车给你送去,顺手的事。”
宋眠应下。
“走啦。”
“明天见,宋兄!”
从赵家出来后,陆晋书推着推车,和宋眠走在官道上。
官道两侧,是种地的农户,秋天也没有下雨,偶尔有一场雾雨,根本不解干旱。
想要种地出芽,只能在下种子前,翻地、浇水,把种子播好,浅表层轻轻覆盖一层土。
而先播种后浇水在大面积的时候,容易板结死苗,并不好。
这时,农人就在挑水浇地。
只要有盼头,大家都愿意干活,没有人歇着,就连村里的懒汉,这会儿也没休息。
宋眠想着,自家的那些地,也该雇几个闲汉帮忙浇地了。
要不然别人播种的时候,他家就只能干看着。
这地干成这样,肯定是不能种麦子的。
谁知——
刚一到家,就见家里热火朝天的。
宋眠满脑袋问号,在边上听了一耳朵,才知道原来是她家的地都被瓜分了,那么多学童的家人还有邻居家,三言两语就划分好责任区,提着自家水桶走了。
还找过来,主要是因为不知道她家地在哪,无从帮忙。
宋眠:……
谁说人性本恶,她看这就挺好。
在你有用的时候,看谁都是好人。
又解决一桩心事后,宋眠明显轻松很多。
“姐姐喝水。”宋池捧着茶碗递给她,昂着头,奶里奶气问:“姐姐今天回来的好晚,小池等饿了,就先吃饭了,灶里给你留的有饭。”
宋濯给她端水来洗脸。
宋眠收拾一番,捏捏宋小池圆润的小脸,看来这段时间养回来了,俩小孩都不复当初的枯瘦。
“眠眠,你说我要不要下午就把鸡蛋糕做好啊?”她有些纠结的问。
宋眠沉吟,其实刚出锅的时候,最好吃,但放凉了,也别有一番风味,就是秋季温度适宜,也是容易变质,还是晚些做为好。
“大伯娘掌握着时间,晚饭前做好就成。”
她随口道。
文兰现在把她的话奉为圭臬,当即就笑着下去了。
“后日赵记布行要来送布和棉花,先放在仓库里,等农忙过去了,趁着天还没上冻,请几个针线好的妇人过来帮忙做被子和袄子。”宋眠交代。
这要做的太多了,光靠文兰一个人,简直要把人给累死。
“好。”文兰应下。
眼瞧着,天就冷了。
树叶枯黄,天冷的比现代还要快,不愧是小冰河时期。
她半夜起床时,不能像夏日那么利索了,光裸的胳膊刚一出被窝,就能感受到凉意,会让人不由自主地缩回被窝。
宋眠去了两回庆和镇卖馅饼和鸡蛋糕,回来时,赵博生带着牛车,拉着一车棉花过来了。
“我还给你偷偷拿了很多布头和针线,够做几双漂亮鞋子了。”
赵博生压低声音,跟做贼一样。
“好兄弟!”宋眠也压低声音。
因为有新朋友拜访,宋赴雪下课后,立马过来陪客招待。
他经历的事多,自有一番沉稳气度,说起话来,不疾不徐,再加上是宋眠带回来的第一个朋友,更是注重。
不光引导着聊天,连他对于心学的一些疑问,也回答的很好。
赵博生越问越深,越问越起劲,总觉得面前温和笑着的男人像是一座高山,像是一汪深潭,知识面广到他无比佩服。
“你懂的真多。”
他不住感慨。
怪不得能开私塾,比他夫子还厉害的感觉。
赵博生想问,怎么不参加科举考试,而是在这里做私塾夫子,总觉得以他的才学,足够了。
他心念电转,想了很多,最终却咽了下去。
纵然年岁尚小,他家到底是开门做生意的,他自然知道人人都有难处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