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知道,按照通俗定义这是被诈骗了。但我自己觉得还是算的,至少在不知情的那五天半里,我是真诚把他当过自己的伴侣, 虽然他只是把我当他网里的一条可以爆金币的鱼!”
梁诏樾拉着陆鱼的手,像是表忠心一般语气真挚:“小鱼, 你不用帮我美化过去, 我不认为自己谈过很多恋爱就是个什么可耻的人, 否认自己的过往才是渣男行为。我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都是认真且忠诚的, 虽然我的喜欢消耗很快, 但我跟他们都是好聚好散, 从来不曾欺骗或是背叛他们, 况且他们也不全是因为喜欢我才跟我在一起的, 大家都是各取所需。”
“所以啊, 你也不要觉得我有过很多过往就是个没有真心的人,我的喜欢都是很认真的,跟你在一起时我绝对会对你很好很好,不喜欢了我也会第一时间告诉你,不会三心二意地耗着你。其实我觉得, 我还是个挺不错的伴侣的。”
这种话梁诏樾不是第一次说了,陆鱼也不会再反驳他。即便他依然不认可梁诏樾的恋爱观,但他也没资格说他的恋爱观是错的。这世上本没有完全同类的人,自然也不会有完全同一的观念,所谓三观契合的人也只是在大同下主动放弃了小异,所以他们能磨平矛盾走很远。
而三观不合的人在一起,就是一辆开在未修葺过的远野山路里的破旧小汽车,每一次颠簸都有翻车的危险。所以他不会真的跟梁诏樾在一起,用协议绑定的关系对他们来说才是双赢的选择,梁诏樾可以随意消耗他的喜欢,自己也不用因为得到他的帮助而总是心有不安。
“小鱼,你是开始喜欢我了吗?”梁诏樾忽的期待看着他问。
陆鱼露出怪异的眼神:“为什么这么问?”
“你问我的情史了啊,这不就是对我感兴趣的开始的吗?”某人有理有据。
陆鱼:“……”
纯八卦而已,早知道他能想到这层面就不好奇了。
“是吗是吗,小鱼?”梁诏樾抱着他的腰,歪来歪去连连问。
“你想多了,我只是纯好奇而已。”陆鱼摁住他,不让他像气球人一样乱扭。
“哎,你可真会泼我冷水,骗骗我让我开心一下怎么了。”梁诏樾把脑袋靠他肩上,一副鸵鸟依人的小姿势。
陆鱼懒得理他,没有搭话。
少倾,梁诏樾又问:“那你呢,小鱼,你谈过几次恋爱?”
陆鱼晃神了下,情绪很淡:“一次。”
“竟然才一次呢。”梁诏樾又惊讶又高兴,四舍五入他都可以是陆鱼的初恋了,接着问:“什么时候谈的啊,谈了多久呢?”
“挺久的。”
梁诏樾来了兴致,一口气问下来:“挺久是多久啊?一年?两年?是Alpha吗?同学还是同事啊?你们怎么认识的呢?为什么会分手啊?”
陆鱼斜视他:“你确定要跟我聊前任这个话题?”
梁诏樾沉吟了会儿,笑嘻嘻说:“不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现在才是最重要的嘛。”
陆鱼收回目光,闭上眼,很轻地“嗯”了一声。
陆鱼的“嗯”让梁诏樾心满意足,自觉认定他和自己想的一样。
气氛缓和够了,可以切入正题了。陆鱼推了推他,梁诏樾抬起头来,眼睛里还有愉悦的色彩。
陆鱼看着他,很认真地说:“梁诏樾,这个房子我不能收。”
梁诏樾眼里的光一点一点消散,不解地问:“为什么啊?”
陆鱼想了下措辞:“我可以跟你住在这里,但这个房子我不能要。”
“怎么啦,你又要觉得有负担吗?”梁诏樾有些生气地说:“陆鱼,你别总这么划清我们之间的关系行吗,我都说了我并不想跟你当什么金主情人的,我就是喜欢你想跟你谈恋爱,你就不能信任我把我当伴侣一样看待吗?”
“这不是信不信任的问题,这是——”陆鱼停了下,尽量心平气和地跟他沟通:“就算是恋爱关系,也不是送这么贵重礼物的理由。”
“我有钱,我就要送,怎么啦!”梁诏樾瞪着眼,语言不自觉带了攻击性:“你前男友没给你送那是因为他没有钱送你,我有钱我送得起还有错了么?”
陆鱼一顿,牙齿本能紧合了下,不说话了。
梁诏樾也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现任吵架还提前任是件很愚蠢且幼稚的行为。他自己也有过去,所以不会介意陆鱼有过去,但看陆鱼因为这三个字而情绪被影响的样子,让他心里胸腔里泛起一股很不舒服的烦闷。
但送房子给他并没有错,所以他也不愿意认输,硬邦邦地说:“你要觉得作为伴侣送这个礼物不合适,那就当做是金主送给你的礼物,金主送的礼物你不能拒绝!”
前男友已经是过去一年的事了,陆鱼心里早已把人放下,并不是不能提的存在,他是可以继续和梁诏樾商议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嗓子像是被堵住了,发不出一个音节来。
他看着自己不答应仿佛要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梁诏樾。
良久,用鼻腔“嗯”了一声,背过身去看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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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鱼和梁诏樾一起入住到御景府,梁诏樾打工人的日常还没结束,陆鱼回来休息不到两天就被田婧召唤回去跑大大小小的商务,两个人相处的时间还算挺少的,以至于某天陆鱼突然想起来,他跟梁诏樾“在一起”已经超过五个月了,但看梁诏樾对他的黏糊程度,似乎还没有对他腻烦要分开的意思。
不过陆鱼也不觉得有什么不适,毕竟两人比起不对等的协议关系,确实更像情侣一样在相处。梁诏樾不会强制要求他放下自己的事情去陪他,也不会把他当做没有尊严的玩具一样对待,相反,梁诏樾做到了很多伴侣可能都做不到的尊重和支持,从和梁诏樾相熟以来,陆鱼的的确确因为他而获得了很多轻松感和成就感。
如果他们一直这么相处下去,一年其实也不长。
在纯色系要比在泛艺药忙碌充实得多。不单是纯色系的资源更多,还因为纯色系为新人设置了很多课程,学表演的、练台风的、拍海报的,面对媒体发言的的等。陆鱼没有行程的时候就会去公司上课学习,陆鱼觉着进纯色系这四个月余自己跟以前大不一样了。
好似他以前是一个纯白为底色的瓷瓶,瓶身用浅色彩釉描绘了栩栩如生的花鸟虫鱼,看起来已经是个成熟的艺术品了,只差有机会放到展台上展示。而事实上在刺眼的聚光灯下,把这样的陆鱼放到展示台上,浅色的彩釉被强灯吞吃,隔了远距离的观众只会觉得他是一个留之无价弃之可惜的同质化作品。然而纯色系用鲜亮的颜色为他的花鸟虫鱼描了个边儿,再站到聚光等下的陆鱼就变得独一无二。
这期间他去客串了两天明一程的新剧,演明一程所饰演角色的白月光。田婧通知他的时候他还以为打错电话了,毕竟他的外形比起白月光更适合当黑金刚。
该不是明玊给他定位了皇太子的身份,纯色系要不择手段地捧他了吧?
想也不可能,他要是皇太子了,把穆安枝和明一程放在什么位置,太上皇吗?
大概只是随机分配的吧。陆鱼刚这么想,田婧就告诉了他理由:“明一程推荐你去的。”
陆鱼:嗯?
明一程推荐自己去客串他的白月光?陆鱼不理解,思来想去,大概是那天在璟岩湾撞破自己和梁诏樾的关系,出于对梁诏樾这个弟弟的亲情对他的扶持吧。
虽然有了结论,陆鱼也没有去问明一程证实,有些缘由就应该心照不宣。不过跟明一程演对手戏很过瘾,这人平时冷冷淡淡没什么表情,进入角色状态的时候却极其情感丰沛,有一幕看自己的眼神,几乎让陆鱼感觉他真的对自己情根深种。
要不说明一程是天赋型演员呢,进娱乐圈第一年就被提名年度最具影响力新星。除却他背景带给他的便利,这人的的外貌确实内娱独此一人,而刚入圈两年,此人的演技就胜过好多出道七八年的演员,甚至跟老戏骨搭戏也不逊色。明明可以单靠外貌征战娱乐圈,偏偏还要靠实力,他就是天生要吃这碗饭的,火到现在的地位,陆鱼是服气的。
演完戏后,明一程给了他一罐可乐,陆鱼跟他说了谢谢,他点了下头就走了。
陆鱼看了看可乐,打开,再次感叹背靠大树的好。
第70章
暮色四合, 白日素雅文静的街巷架起一张张桌子,亮起一盏盏灯,吆喝声、谈论声、炒菜声、锅碗瓢盆碰撞声杂乱无章地融聚在一起, 像是要让寂夜也清醒着和他们狂欢。每个在这座充满紧张感和压力感的大城市里被剥削了一天精力的年轻人,都会来这里吃上一口热乎的、喝上一杯沁心的,恍惚地找到一点属于家乡的那种路窄但热情的归属感。
“噢天, 吓我一跳!”
路边的炒饭师傅一个颠勺, 米粒跳起一尺高,一勺油过来猛火窜出半米远,吓得梁诏樾搂过陆鱼的肩就往旁边躲。他低头看了眼被黑色水渍弄脏的裤边,有些迟疑地看着陆鱼:“小鱼,我们真的要在这里吃饭么?”
陆鱼面无表情地说:“不是你自己要求的么?”
之前梁诏樾送自己到这个夜市来的时候提了这么一嘴, 陆鱼本以为他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这两天忽然提起这件事死缠烂打非要自己带他来这个夜市感受一下。既然大少爷有这个体验烟火小巷的好奇心, 陆鱼只好满足他。
陆鱼往身后看了眼, 大少爷的好奇心支撑他走了十几米, 也算是超出他的预期了。陆鱼本以为对于梁诏樾这种从未被市井颜色“玷污”过的千金之躯, 站在夜市起点的时候就会嚷嚷着要打道回府。
“你要是觉得不适应, 我们现在离开就是。”陆鱼转过身, 示意他回去。
“啊, 也不是不适应, 就是——”梁诏樾顿了顿, 像是在斟酌温和的词句来委婉地表示自己对这个地方的嫌弃,思考了半天,他松了肩膀,很坦然地说:“确实是不适应,我是第一次来这么——嘈杂的地方。”
说到“嘈杂”二字, 梁诏樾还往旁边躲了下过往行人手中大摇大摆的肉串,面上闪过一丝抗拒,看向陆鱼时却又笑意吟吟:“但还不至于要打退堂鼓,你不是说要带我吃你最喜欢的花姐炒面吗,在哪里呢,我们去吧!”
陆鱼探究般看了他一会儿,指向十来米远的一个分支口:“那个路口拐进去就是了。”
梁诏樾望了一眼,拉过陆鱼的手:“那走呗。”
陆鱼被他牵着去了那家名叫“花姐炒面”的店。店面十来平米,收银台将这件逼仄的小屋隔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是油溅火舞的厨房,一部分架着三张泥黄色收折小方桌,每张小桌配着四把蓝色塑胶凳,人行道上也拥拥挤挤着同款桌椅配置。几乎每张桌子都坐着人,独自刷手机的,两两成双的,三人一行的。
四周的人看到陆鱼和梁诏樾都惊艳了下,笑吟吟地交头接耳了会儿,但也并没有把过多的目光长久地放在两人身上。
陆鱼在点餐,梁诏樾看了眼其他客人面前的餐食,散落在炒面里的火红辣椒和黑褐花椒让他头皮一麻。
陆鱼点完自己的餐,转头对梁诏樾说:“我给你点一个海鲜炒面吧,清淡的。”
“不行。”梁诏樾很干脆地拒绝,“我要跟你一样,香辣鱿鱼炒面。”
陆鱼不赞同地看着他:“那个很辣,你吃不了。”
梁诏樾不信邪:“能有多辣啊,你都能吃我肯定也能吃,老板,两份香辣鱿鱼炒面!”
老板没有立即给他下单,笑容和蔼地劝他:“小帅哥是第一次吃我们家炒面吧,我们家的香辣鱿鱼炒面是招牌,麻辣重口,适合能吃辣的人。小帅哥若是平时不怎么吃辣,还是不要点这么重口的啦。我们店有很多口味的炒面,都很好吃,您若是不想吃清淡的,我们也可以给你做微辣的。”
“不用了,老板,我能吃辣。”梁诏樾婉拒老板的好意,郑重地说:“口味不合的两个人感情怎么会合呢,我伴侣能吃的我当然也能吃,就两份香辣鱿鱼炒面。”
陆鱼对他莫名的执拗感到头疼,颇为严肃地说:“这个真的很辣,你一个平时都不怎么吃辣的人肯定吃不下的,别拿自己的胃开玩笑。”
“你平时跟我一起也不怎么吃啊,那你为什么突然就能吃了?”梁诏樾眯着眼,一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语气:“还是说你故意这么做,用虐待自己胃的方式埋下理由,以后好借机甩了我!”
陆鱼:“……”
行吧,爱吃吃,不管他了。
点好两份香辣鱿鱼炒面后,陆鱼先于梁诏樾付了款,转头却看到梁诏樾泪眼汪汪一副感动得无以复加的神情。
陆鱼:?
梁诏樾抱着陆鱼的腰,用一种被恋爱诈骗无数次终于遇到有情人的语气说:“小鱼,你是第一个给我买单的伴侣,我感觉好幸福。”
陆鱼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他。
老板掩嘴笑了笑,称赞两人好般配好甜蜜。
陆鱼赶紧把人扒开,让他停止自己的表演型人格。陆鱼走到一处刚好走了人空出来的方桌处,待老板将桌子简单收拾一番后,扯了几张纸巾将凳子桌子再擦拭了一遍,安然坐下。
抬头见梁诏樾犹犹豫豫的,神色复杂。嫌弃、为难、委屈、迟疑,全都杂糅在他那张优越的脸上。
陆鱼在心里叹气一声,又扯了几张纸用力去擦梁诏樾旁边的凳子。梁诏樾见状,连忙自己扯了几张纸,笑嘻嘻地说“我来我来”。
凳子和小方桌几乎擦褪色了,梁二少才纡尊降贵地勉强落座。
精致的外表和昂贵的着装让梁诏樾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他局促地左右打量了会儿,好奇问:“小鱼,你经常来这里吃饭么?”
“不算很经常。”陆鱼捧着手机在操作什么重要的东西,没抬头,分心回答他:“不过偶尔会突然很馋这里的一些吃食,但我家离这里太远,外卖不送达,就会半夜骑电动车过来吃。”
“哦哦。这里离御景府也挺远的,不知道外卖到不到,要是不到的话,你以后想吃,我开车载你来吃!”
梁诏樾的视线从陆鱼身上掠到桌上的一个小黑点上,扯过一张纸巾用力擦了几下,没擦掉,就把纸巾盖在了那个小黑点上。
陆鱼注意到他的动静,没说什么。那个小黑点应该是某个客人烟头烫的,木质桌子被碳化,自然不容易擦掉。
他收好手机,像是随意般浏览周边的光景。
上次来这里是四个月前,和沈榆柯绫,告诉他们自己被包养的事情。四个月说短不短,说长不长。这期间他身上发生了太多的事,和泛艺解约,和纯色系签约,霸凌的污名被澄清,见到自己敬仰多年的偶像,进组拍了人生第一部长剧,张守正被绳之以法……
繁复的画面填满瞳孔,嘈杂的声响充斥耳朵,各色美食的香气萦绕鼻息。恍恍惚惚的,陆鱼竟然有一种在做梦的感觉。这场梦从他在张守正病房磕破脑袋开始,一直生动鲜活地延续到现在。
可能是梦境太美好了,他才一直没有醒来。
没有人愿意活在受尽委屈、困苦、疲累、屈辱的现实,所以他一直耽溺于这样轻松愉悦的梦里,醒不过来。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