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沉默的梁父也适时开了口,表情严肃声音沉冷:“你也老大不小了,少在外面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尤其是你包养的那些小情人,都是些不入流的货色,随便玩玩可以,但别惹出什么麻烦给老梁家丢脸。”
“爸,你说的太难听了。”梁诏樾皱着眉,不赞同地说:“什么入不入流的,我跟他们也不是包养关系,我跟他们都是正经谈恋爱呢。”
“还恋爱呢,谁恋爱像你这样,今天是这个明天是那个的。”梁母眼神里透满满的嫌弃,一副懒得说的神态:“小孩子过家家都比你认真。”
“那是因为——算了不说了。”梁诏樾一拍手,阻止这个话题:“我们跳过这个话题,谈点开心的。”
梁母:“你结婚有孩子了,我跟你爸就开心。”
梁诏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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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少棋因为临时有事要处理,快八点才匆匆赶回老宅。除了小年先吃了饭,其他人都饿着肚子等他——才怪,梁诏樾才没这种“相亲相爱一家人”的意识,东偷吃点西偷吃点,已经半饱了。
一家人吃饭的氛围倒也算不上那种古板大家族的严肃,只不过梁父和梁少棋都是话少的人,基本不怎么开口。梁诏樾是个话痨,梁母和孟晞会配合着聊几句,梁父也不会阻止,餐桌上的氛围还是挺轻松欢快。
临近停筷的时候,梁父忽然开口提了句:“周氏企业的小儿子周念从国外回来了,老二你抽个时间去见一面吧。”
梁诏樾没听出他爹话里的深意,边夹蟹黄玉米吃边问:“要干嘛,谈工作的事吗?”
“你这孩子,谈工作的事哪需要你,不都是你大哥去吗。”梁母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别吃了,笑容别有深意:“让你去见小念,自然是希望你们先认识认识,如果觉得合适,可以趁早定下来。”
梁诏樾反应过来,放下筷子惊问:“什么意思?让我相亲?我不是说了吗,我还小,没结婚的打算,我不去。”
“你都二十五岁了小什么小!”梁父板着脸说,“我跟你妈妈二十三岁就结婚了,二十五岁都已经有你大哥了!”
“我跟你们都不是一辈人怎么能比较,我要比也是跟大哥比啊。大哥三十才结婚,我不能比他早,我要三十五岁再考虑结婚的事!”
梁父因为他的叛逆而生了怒,眼睛瞪圆,骂道:“你好意思跟你大哥比,你大哥从小品学兼优,早早继承家业把公司经营到今天这般成绩,你为家里做过什么功劳?从小就是个混不吝的性子,不学无术跟一些狐朋狗友鬼混,放任自己花天酒地,因为家里有你大哥顶着我们也没有约束过你什么。但你也二十五了,是该为家里做点贡献了,难道就想这么一辈子当个蛀虫让你大哥养着?”
梁诏樾满脸不理解:“为家里做贡献跟我去见那周家的小儿子有什么关系?”
梁母见梁父脾气上来,担心两父子收不住情绪闹矛盾,在他开口前出声温和地跟梁诏樾解释:“周家在医疗方面是行家,你大哥有意向发展医疗器械方面的业务,如果能跟他们家联姻的话,将来对梁氏的发展也有帮助。”
“我们家不是做酒店的吗,怎么突然要去搞医疗器械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行业?”梁诏樾惊疑地看向梁少棋。
“经营公司只做单一的产业怎么长久存活?”梁父吹胡子瞪眼,没好气道:“你连这都不明白还好意思一天天灯红酒绿地拖你大哥的后腿!”
他当然知道单一产业的公司容易被市场淘汰,他不理解的是怎么这么突然地就说要发展医疗器械的,而要发展这方面业务又刚好有个周家的小儿子可以联姻。梁诏樾很难不怀疑,是先有了要让他去联姻的对象,才有了发展医疗器械业务的想法,况且——
“舅舅不是开医院的么,为什么不直接跟舅舅合作呢?”
梁母说:“你舅舅的医院是跟别人合开的,在这方面没什么人脉和资源。”
“但是——”
“但是什么但是!”梁父的音量像是降不下来,一字一句都是高位者的震慑:“你真觉得自己这骄奢淫逸肆意妄为的生活是天经地义的?虽然我们没跟你说过,但你既然享受着梁家二少爷这个头衔给你带来的便利就该有相应付出的意识,就你这半吊子的能力肯定是不能为公司作出什么有利贡献了,你也就只能利用联姻来帮你大哥分担分担压力,这么简单的事你都不愿意做,你还意思花着你哥赚的钱去享受‘梁二少’的荣誉么!”
“爸。”一直没开口默默吃饭的梁少棋似乎终于吃好了,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后出声喊了梁父,不咸不淡地说:“诏樾确实还小,他要是现在不想联姻也不必逼他,发展新业务的事本来也不急,可以过几年再谈。”
终于有人替自己说话,梁诏樾猛点头附和:“就是嘛,我也不是反对联姻,只是我现在还没那个想法,就像你们说的,我心不定,贸然结婚不是耽误人家嘛,况且我现在有在交往的伴侣,难道要让人家堂堂一珍贵小少爷当我小三么?”
梁父怒拍桌面,气冲冲骂道:“什么小三,就你包的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也配拿到桌面上来提?我看你是这些年被我们骄纵坏了,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梁母见气氛剑拔弩张,赶紧起身到梁父身边去,一边抚着他胸口给他顺气,一边劝着:“好了好了,小樾不是那个意思,你发这么大的火做什么?小樾你也是的,还不快跟你爸认错。”
孟晞也突然开口说:“是啊,二弟,你那些莺莺燕燕的低贱货怎么能跟周家的小少爷比呢。你在外面如何混账都好,但结婚不是小事,还是得找门当户对身世清白的人,结婚后也要把你外面的关系处理干净,别让家里蒙羞。”
梁诏樾不满地瞪了一眼孟晞,他对自己这个嫂子从来没有过什么意见,但他这句话确实让自己从心底里升腾愠怒。
接着又看向他爸,认真地说:“爸,他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也不低贱。他叫——他是个很善良很坚强的人,他是我认识的人里面最温暖最美好的人,我很喜欢他,目前也不打算跟他分手,我不会去见周家的小少爷的。”
“混账东西!”
咚!
一个瓷碗砸到梁诏樾额头,浮着油花的汤水沿着额头一个凹陷红印从梁诏樾的脸上流下,瓷碗顺着他干净的衣服一路留痕下滚,最后落在地上,碎成片花。
所有人都吓得一愣,连远处的管家和厨娘都怔住了。
梁家一向和乐融融,几乎没有发生过什么矛盾,更别说出现伤人的场景。
坐在梁诏樾旁边的梁少棋最先反应过来,扯了两张纸巾一边给梁诏樾擦脸上的污渍边问:“没事吧?”
“你这老头子,这是做什么了!”梁母也气得在梁父背上打了一掌,赶紧过来捧着梁诏樾的脸忧心地仔细瞧着:“儿子,没事吧,让妈妈看看受伤没?哎哟,这么大的坑,死老头子你要死啦,怎么能拿碗往人身上扔,小樾要是有个好歹,你看我怎么修理你!”
梁父回过神来也有些懵,扔碗的手在轻颤,他用力攥了攥,藏到身后去。脸始终冷硬着,没有出声。
“疼不疼啊,小樾?啊呀,都冒血丝了,肯定很疼,李管家,快把药箱拿来!”
“不用了李叔!”梁诏樾制止李管家,把梁母的手从自己的脸上挪开,自己又抽了几张纸巾边擦衣服边笑着安慰梁母:“没事妈妈,我不疼。”
“怎么能不疼呢,这么大一个坑呢!”梁母不信,忧心得眼里都泛水光了。
“真没事。”梁诏樾简单擦了下衣服站起来,对着梁父梁母郑重表示:“爸,妈,我的态度很坚决。我目前有很喜欢且稳定交往的人,不会考虑联姻的事。周家的小少爷我不会去见的,如果你们一定要逼我去见他,我也只会告诉他我的真实想法。”
“你这混——”
“好啦,你别说啦,还想再给你宝贝儿子砸一个坑不成!”梁母瞪了梁父一眼,回头对着梁诏樾语重心长道:“小樾,爸妈不是要逼你,只是不希望你总这么游戏人间居无定所,成家之后你的性子稳了,就会明白我们做的一切决定,都是为了你好。”
梁诏樾笑了笑,说“我明白”,又转身对梁少棋说:“哥,我知道因为我的无能让你一个人支撑公司很辛苦,你如果有需要我做的尽管开口,我都会不遗余力去帮助你。但目前我还不想联姻,希望你能谅解。”
梁少棋敛了敛眸,态度不明地“嗯”了一声。
“那爸妈,大哥大嫂,今天我就先回去了啊,下次聚会希望我们都能聊开心的话题。”
梁诏樾又挂上笑吟吟的脸,朝着父母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了梁家老宅。
第47章
梁诏樾回到璟岩湾别墅, 看到门口放着的陆鱼的鞋就知道他已经回来了。
一楼客厅只留了一盏小灯,陆鱼显然不在,大概是在楼上卧室里。
梁诏樾换了鞋, 脚上生风地往楼上跑。跑到卧室门口立马顿住,双手薅着额前的刘海往后捋,露出还有个大红印子和小浅坑的脑门, 又把身上的衣服揉得皱巴巴, 肩膀往下一垮,背脊往前一压,眼角一垂,嘴角一落,含胸驼背垂头丧气臊眉耷眼地推开了门。
“小鱼, 我回来了。”梁诏樾有气无力地喊了声。
陆鱼坐床上,正在手机上跟晏里聊天。晏里看到了他和泛艺解约的公告, 在问他原因, 陆鱼简单地跟他说了些情况。
陆鱼一向不让晏里和家人过于关注自己的动态, 也三令五申不让他们在公众平台搜索自己。他在公众平台的信息很少, 有也基本上是骂他的, 毕竟他总演一些讨厌的反派角色。刚出道几年他们还很热衷地点赞转发给他刷流量, 但随着陆鱼演的剧越来越多, 骂声也越来越多, 他们也越看越心梗, 陆鱼便不准他们再关注自己的信息了。虽然网友骂的都是他演绎的角色,而且难免有些不理智的人直接带入本人辱骂,陆鱼不想自己的朋友和家人因为这些平白无故的言论而心情不好。
听到梁诏樾的声音,他看过去,懵了一懵。这丧里丧气像植物大战僵尸里的僵尸一样状态的人能是梁诏樾?
梁诏樾走过来, 坐床边,一双大眼充满哀愁,嘴角倒挂,委屈巴巴地看着陆鱼。
陆鱼:?
陆鱼:“你额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啊!你看到啦。”梁诏樾娇滴滴一声惊喊,像是不想让陆鱼知道般,双手捂着额头懊恼地扭过头去。
陆鱼:“……”
好做作的演技。
“别遮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不是回家吃饭么?才艺表演撞电线杆了?”
“不是。”
梁诏樾回过头来,双手把刘海又拨了拨,让自己的大红印子一丝·不挂地展露在陆鱼面前,告状般说:“我家老头打的。他用这么大个碗,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用这么重的劲儿,直接就砸我脑门上了,当场就给我砸晕了,呼吸都断了一瞬,心跳也停了片刻 ,我妈都差点给我办葬礼了。你知道我是怎么醒来的吗?”
陆鱼:不是很想知道。
“我被碗砸中的那一刻,瞬间就陷入了黑暗,在漆黑一片的世界中,我看到一团白光,我就朝着那团白光一直跑一直跑,跑进了一看,那团白光,竟然是个帅气的天使!”梁诏樾绘声绘色感情充沛,比话剧演员还要入戏,“你知道那个天使是谁吗,是你啊陆鱼!”
陆鱼静静地看着他莫名其妙地燃起来了。
“接着我就想到,我们家小鱼还在等我,我不能就这么死了,我要醒过来,我要回家见我的小鱼!然后,梦里的小鱼天使朝我很温柔地笑,凑过来在我唇上轻轻一吻。霎时,我俩之间破裂开一道刺眼的光芒,将周围的黑暗驱逐无影——我,死而复生了!”
陆鱼:“……”
陆鱼把闭上眼睛嘟起嘴巴凑过来的梁诏樾推开,疑惑地问:“你爸为什么打你?”
梁诏樾把陆鱼的手拿开,快速探身在他嘴上亲了下,说:“他让我去相亲,我不愿意。”
陆鱼了然地垂了下眸,纯属惯性地问:“为什么不愿意?”
“我都有你了还去跟别人相亲,这不是渣男行为嘛!”梁诏樾理所当然地回答。
陆鱼想起梁诏樾之前说过他不是一个三心二意的人,不会在有伴侣的情况下还跟别人暧昧不清。但他们并不是情侣关系,也不用做什么承诺,所以——
“这又没什么关系,只是去相亲而已。我们之间本来就是你的绝对主导权,你跟别人相亲约会联姻,都不需要考虑我的意见,只不过我希望你在建立一段新的关系之前能够先结束我们的关系。我,不能接受三者关系。”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把我当什么人了!”陆鱼一番“贴心懂事”的话让梁诏樾恼怒,他噌地站起来,双手抄胸,目光凶恶的瞪着陆鱼,大声质问:“陆鱼!你是不是一直就觉得我一定是个会劈腿会出轨的渣男,是那种结了婚还要在外面勾三搭四的混球?我跟你说过的话做过的承诺都是花言巧语油嘴滑舌?”
梁诏樾越说越气,摸着自己胸口重重喘气,勉强把蹦到天花板的血压拉回来。
“虽然我们俩签了包养协议,但我是把你当情人对待还是把你当伴侣爱护你没感觉啊?我主动当一个二十四孝好男友你还鼓励我出轨。”他指着陆鱼的鼻子,眼睛都瞪红了,“你,你这人怎么这么没良心,你无情,你无义,你讨厌!”
陆鱼被他的大嗓门震得脑子有点嗡,一时片刻没有反应。
梁诏樾气得用气音“哼”了一声,走到一旁的沙发区背对着陆鱼坐下,双手抱胸,生闷气。
陆鱼回过神来,梁诏樾的话在脑子里又跑了一遍。陆鱼又不真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怎么会感觉不到梁诏樾对他的特殊,可不管是包养还是情侣,他们之间都不会有未来。
梁诏樾的喜欢是偶然落在花朵上的蝴蝶,蝴蝶很美丽,但它会很快飞走。梁诏樾对他再好,陆鱼也不会沉湎其中,他是会飞走的蝴蝶,也是只会和蝴蝶共此一生的人。
陆鱼说这番话并不是在鼓励梁诏樾赶紧找新人抛弃他,只是希望他不要让自己成为一个不体面的第三者,情人的身份已经让他耗尽了几乎所有的羞耻心,如果再附加一个第三者的头衔,陆鱼不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
不过自己确实不应该说这些话,至少在梁诏樾对他真心实意的时候,他也应该对他多些信任。
陆鱼反思之后,正准备下床,被子还没掀开,就听到那边黑黝黝的一团大喊道:“陆鱼,我都生气十秒了,你还不快过来哄我!”
陆鱼:“……”
陆鱼下了地,却没有往梁诏樾那边走,而是出了卧室。
梁诏樾听到动静,却半天没见人过来,扭头发现陆鱼的身影早就不在,更气了。
他朝着半开的门口大声控诉:“陆鱼,你这个无情无义的男人,你的金主都生气了你不仅不来哄我还一走了之,你这种行为跟上完床提裤子走人的渣男有什么区别!陆鱼,你这个负心汉,你冷落我你虐待我,你太过分了你,你对不起我!我告诉你,限你十秒内赶紧回来跟我道歉,哄我抱我亲我,否则我将狠狠惩罚你!”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陆鱼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梁诏樾嘴跟上了发条似的快速数完,然后气呼呼地瞪着陆鱼——和他手上的医药箱。
陆鱼淡定自若地走过去,把药箱放在小几上,在他旁边坐下,先是从药箱里拿出棉签和红霉素软膏,看着他,声音微低:“对不起,我刚刚不该那样说,我以后会注意的。别生气了,我先给你擦点药吧。”
梁诏樾哼了哼,没有表态,脑门却很诚实地递给陆鱼。
陆鱼用棉签沾了药膏,轻柔地细致地给他擦拭伤口。梁诏樾虽然说得很夸张,但从伤口来看,不算多严重。周围红肿得很明显,但只有中心破了点皮,沁出一点血丝,贴个创口贴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