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鱼转动眼珠瞧了他一眼,看回前面,装死。
梁诏樾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脸,质问:“为什么不说话?”
陆鱼面无表情:“心虚。”
梁诏樾双手捧着他的脸把他脑袋转过来,“既然心虚,就好好认错。”
陆鱼懒散地掀了掀眼皮:“怎么认错?”
梁诏樾严肃以待:“搬到我家住。”
陆鱼眉心微拧:“还有别的方式么?”
梁诏樾露出喜色:“我搬到你家住。”
陆鱼垂死挣扎:“第三条路呢?”
梁诏樾兴致勃勃:“我们另外买套房一起住!”
陆鱼有些烦闷,虽说同居是将来必不可少环节,但他们才签订关系没多久,即便梁诏樾暂时不会对自己做什么,他还是觉得抗拒,身上蚂蚁乱爬的不自在。
他有些自暴自弃地问:“你找一个qi——伴侣,就一定要住一块儿么?”
梁诏樾深棕色的眼仁直视陆鱼,莹莹流光:“没有哇,但我就是特别想跟你一起住,我觉得很开心。”
陆鱼沉思片刻,心想这一劫是逃不过了,相处这么久他也看得出来,梁诏樾好说话只是他愿意妥协,并不是一个可以任意糊弄的蠢瓜。
他呼了长长一道气,放弃抵抗:“我可以去你家,但并不能天天住你那儿,我偶尔也需要自己的空间。”
“可以啊,我是很尊重我的伴侣滴!”梁诏樾露出满意地神色,说:“乖小鱼,亲一口。”
梁诏樾飞快在陆鱼嘴上偷了个香,美滋滋地摁下启动键,驾驶诏樾专车往璟岩湾驶去。
光影斑斓的景色快速后退,划过的灯拖曳出流星一样的尾巴。
陆鱼托着下巴看着窗外,心情复杂。
第38章
陆鱼当晚住在璟岩湾, 第二天晚上回了自己的家,没让梁诏樾来,为因此贡献了五个亲吻。
波澜不惊地又上了三天班, 卢导选角的消息还没出来,柯绫每日在群里一问,好似被选去试镜的不是陆鱼, 是他自己一样。
工作日西餐厅中午没什么客人, 晚上会稍微多一点。下午三点,西餐厅只有两桌人,陆鱼在一旁候着,基本上也没有什么可忙的。
手机开了静音,所以陆鱼不知道它亮了很多次。
自己看着的那桌男女应该是来相亲的, 男Alpha的语气挺油腻,字里行间都是卖弄的装逼味儿, 陆鱼已经替对面的女性Omega感到尴尬。
“欢迎光临!”
门口的迎宾甜美的声音在空气中散播, 陆鱼下意识看过去, 却看到一脸风尘仆仆的梁诏樾, 他看到自己, 大步走过来。陆鱼瞪大眼, 用表情和摇头阻止他。
梁诏樾停下来, 很是着急地盯着他, 喘了喘粗气, 拿出手机用手指点了点屏幕,示意他看手机。
陆鱼惯性摸了摸裤子口袋,却没有把手机拿出来。他还在工作时间,而且在大厅,是不允许玩手机的。
一个服务员走过去, 问梁诏樾是要用餐吗。梁诏樾说不是,想了下说是来预定一个今晚八点的位子的。服务员了然,便带他去前台做登记留了电话。
梁诏樾给自己的怪异行为合理化,离开西餐厅前又看了眼陆鱼,提醒他要看手机。
陆鱼回想起梁诏樾刚才的神情,显然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说,否则不会这么冲动地就跑到西餐厅来找他。
他轻声喊了另外一个暂时没事的同事,让他帮自己先看着会儿,进了后厨就拿出手机看是什么事。手机里没有未读信息,只有梁诏樾的七通未接来电,他立刻给梁诏樾回了过去。
“小鱼,你为什么要拒绝卢叔叔的角色邀约,你不是也说很想演卢叔叔的剧吗?”
梁诏樾一开口的询问就让陆鱼懵了一瞬,本能回应:“嗯?什么?”
他说拒绝,自己拒绝了什么?
梁诏樾深呼吸一下,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说:“我是问,你不是说很期待能演卢叔叔的剧吗,他已经定好了要你参演的角色,也给你发了邀约,为什么你还要拒绝呢?”
陆鱼眉心不自觉地堆积,思考能力停摆了会儿,他平复了下混乱的思绪,说:“你还在附近吧,能不能到西餐厅后门来,我们见面说。”
梁诏樾:“好,我来了。”
陆鱼跟主管说了声,主管见现在确实没什么要忙的,答应了他,并让他说完事就赶紧回来,以免被经理发现扣他工资。陆鱼道了谢,便穿过厨房从西餐厅后门出去找梁诏樾。
虽说后门,但也在主街上,两人见面后找了个附近安静的巷子谈事。
梁诏樾显然很着急,语速都比平时快了些:“卢叔叔对你评价很高,也跟制片方的人看过了你的试镜短片,他们都很满意你的表现,给你公司发了邀约,但你公司那边回复说和你已经定好的一个剧组拍摄档期撞了,遗憾地拒绝了。”
陆鱼还在思考什么情况,梁诏樾便抓着他两边胳膊,神色严肃:“小鱼,你要拍的那个剧很好吗,对你帮助很大吗?比得上卢叔叔的剧吗?没有的话你把那个拒绝了吧,违约金我帮你赔。”
他停顿了下,谨慎又认真地说:“老实说,我觉得你以前拍的那些剧,似乎都不怎么好,配不上你的实力。但卢叔叔的电影几乎每部都会拿奖,演过他的电影的人我听说很多都拿过奖或是对演艺事业有很大帮助,我觉得你不应该错过这个机会。”
“我没有拒绝卢导的邀约。”陆鱼把他手拿下来,语气很平静,他说:“你说的事我根本不清楚,公司没有通知我卢导有给我发角色邀约,而且近期我也没有任何行程。”
梁诏樾瞠大眼:“那是什么情况?你公司私自替你拒绝了卢叔叔的邀约?为什么,我以为你们公司会很荣幸能跟卢叔叔有合作。”
陆鱼也想不通,怎么会问都不问一声,就直接替他拒绝了。
“该不会是因为想让你们公司的另一个人来演,所以才直接找借口不让你去?”梁诏樾捏着下巴,边思考边说:“难怪他们一直推荐另一个人,说他怎么好,经验多丰富,会比你更好地诠释那个角色,希望卢叔叔能选他。”
“推荐的谁?”陆鱼问。
“好像就是那个闵枫,虽然卢叔叔对他也挺认可的,但明显你的表现比他更好些。”梁诏樾眯眼,很是不爽地说:“该不会是那个闵枫从中作梗吧?他跟你们公司那些什么领导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陆鱼轻慢地摇头。是不知道,也是觉得不太可能。
他对闵枫还算是了解,他不会是那种为了抢角色而做出卑鄙阴险之事的人,他要是跟高层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也不会到现在还跟自己一样是个跟素人没差的艺人。
但……也很难说。
陆鱼看了眼梁诏樾。自己不也走上了这条别人知道了肯定会想不通的路么。
“我先给榆姐打个电话问一下吧。”陆鱼边拿手机边说。
梁诏樾点头,“行,你快问。我跟卢叔叔那边说了这件事先不要下定论,等我这边弄清楚了再说。”
“嗯,谢谢。”
若是放在之前,梁诏樾肯定会因为这一声“谢谢”要陆鱼亲他一下的,但现在两人谈的是很严肃的事,他还是分得清什么时候可以耍无赖,什么时候该严正以对。
沈榆接通电话后,陆鱼开门见山问了她是不是有这件事,沈榆听后叹气一声,说:“本来还想先瞒着你,没想到你已经知道了。”
陆鱼拧了拧眉心,很是不解地问:“公司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如果能参演卢导的戏,不是对公司也有好处么?”
“还不是因为那张守正的事儿。”沈榆的语气听起来也很烦躁,骂了两句脏话,说:“那几个高层觉得你给公司带来了很不好的影响,有意要雪藏你一段时间。拒绝卢导的邀约也是为了警告你,让你清楚自己是卖给公司的,应该要对公司唯命是从,不能随心所欲因为一己之私就给公司带来损失。”
陆鱼:“可是张守正的事我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你是解决了,但你只是解决你私人方面的恩怨。你也知道泛艺跟张守正那些勾当,虽然张守正不计较你对他的暴行,但明显记恨上了泛艺,断了很多利益往来,公司自然要把账算到你身上。”
沈榆嗓音也显得很无奈。
“你这件事我甚至也是无意间听到秦霜和闵枫在谈才知晓的,我去找领导们理论的时候看到刘培也在,他大概也在里面出了不少力。公司那些人有多自我你也是清楚的,比起你跟卢导合作带来的利益,他们觉得让你受到惩罚更有效益性。”
陆鱼虽然没有外放,但梁诏樾就凑在他耳边一起听,听到这里他怒火中烧,忍不住开口大骂:“妈的什么狗屁理唔——”
陆鱼赶紧捂住他的嘴,用口型警示他别说话。梁诏樾不甘心,眼珠子乱窜表达自己的愤慨,陆鱼摇了摇头,让他先冷静。梁诏樾委屈地耷了下眼,一点头。
“小鱼,你旁边有人吗?”沈榆被梁诏樾的唾骂吓一顿,小声问。
“嗯,我朋友。”陆鱼确定梁诏樾不会乱喊了,慢慢松开手,对沈榆说:“榆姐你继续说。”
“其实也没什么要说的了。小鱼,我知道你现在可能很生气,我也很生气,可事情它就是这样了。”沈榆声音放轻,是在安慰陆鱼,也是在安慰自己,叹息:“我尽力了,你也尽力了,但很多事不是尽力就一定会有好结果。咱也一起经历过这么多了,看开一点,总会有心机会的,是吧。”
陆鱼牙齿咬合得很紧,紧到腮帮子都胀痛。许久没有说话,握着手机的指尖因为用力而有些泛白。
梁诏樾去拉他另一只手,轻轻握着,用眼神让陆鱼放轻松。
陆鱼神经绷得发颤,他用力闭了闭眼,深吐一口气,对沈榆说:“嗯,我知道了,榆姐,谢谢你。”
“跟我还客气什么呢,等你哪天休息了,我们和柯绫一起去喝一杯,省得他天天在那儿闹。”
“嗯,好。”
陆鱼挂了电话,抽出梁诏樾握着他的手,捏了捏胀得发疼的眉心。觉得自己现在应该要说点什么来发泄下心里的不畅快,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那股气就一直憋在胸腔里发酵、膨胀,像一直被充气的气球一样,不知道何时会爆炸。
第39章
陆鱼用力吸了一大口空气, 像是有意去把那颗悬而未决的气球撑爆,再把那些混杂着沉闷、委屈、烦躁的杂气慢慢地全部吐出来。
感觉到自己情绪稳定了点,他抬起头来, 看到梁诏樾巴巴地盯着自己,用气音问:“小鱼,我能说话了吗?”
陆鱼莫名觉得好笑, 不过也没笑出来, 取消对他的禁言:“说啊。”
“你们公司的那群人是个什么造型的狗屎东西,竟然敢这么虐待你。张守正的事儿分明是他的错,你打他那是伸张正义,你那傻缺公司不给你颁发荣誉奖章就算了竟然还要因此雪藏你。”
梁诏樾越骂越起劲,贵少爷形象都不顾了, “一群狗比玩意儿,肠子里的屎都倒流到脑子里了, 心肺掏出来肯定比陈年老垢还要恶心。他爹的一个个长得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草, 我那天就该带个铁锤去把他们一个个脑袋锤爆!”
陆鱼看着比自己还要气愤的梁诏樾, 就这么笑了出来, 揶揄道:“梁诏樾, 你还能骂这么脏呢。”
“一般不说脏话的, 但这次我太生气了, 你那公司也太缺德了, 怎么能这么对你。”梁诏樾胸腔用力起伏着,连说两遍:“我太生气了,我真的太生气了!”
陆鱼看了他会儿,抬手摸了摸他肩,安抚说:“别气了, 这就是现实。抱歉啊,辜负了你的好意。”
“你跟我道什么歉,又不是你的错。”梁诏樾不大高兴地说,不赞同道:“什么现实,现实就是张守正他干了违法犯罪的事,你替朋友出气是理所应当。这些年他没少做见不得人的勾当,早该被惩治了,你当初就应该答应我——”
梁诏樾紧急刹车,顿了下,换了个话题:“你接戏一定要经过公司同意吗,自己答应不行么?”
陆鱼摇头:“当然不行,这叫接私活儿,属于违约。”
梁诏樾立马接道:“我可以替你付违约金。小鱼,这个机会很难得的。”
“违约金是次要的,重要的是我一旦这么干了,属于行业黑料,以后在这行很难混了。”
梁诏樾意味深长地看了他几秒,忽然抱住他,语调泛酸:“小鱼,你在这个公司一定受了很多委屈。”
陆鱼怔了怔,心里腾起一股奇怪的气流,冲上他的喉口,又落了下去。在这短暂的时间里,他清晰地感觉自己强烈地难受了一下。
梁诏樾不是第一个提“受委屈”的人,但陆鱼在亲近的人面前总是表现得很开朗很坚强,所以他们提起“受委屈”这个事实的时候,更多的是鼓励,是安慰。
但梁诏樾的,是百分之百纯度的心疼。
陆鱼不是个喜欢示弱的人,他故作轻松说:“还好,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