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征比了个OK的手势,推门往外走,余光扫到招待区坐着的穿着一身Balenciaga长款皮衣、用宣传手册挡着脸的家伙,愣住了——
印在他心里的轮廓,不用看脸,就能确实是谁。
可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先生,我已经给您介绍了三遍了,您要是还听不懂,不如上一节体验课试试?”教练把两瓶红牛都喝空了,服气得不行,没见过这么蠢的,听不懂人话,颜值是拿智商换的吧。
“行行行,现在就上,给我开个房间。”季抒繁举着宣传手册,假模假样地翻了两下。
“什么?您说什么?大点声,我有中耳炎,听不清呐。”教练心累地掏了掏耳朵。
“……你过来点。”季抒繁朝他勾了勾手。
教练凑近了。
“刚刚从那个房间出来的男的走了没?”季抒繁谨慎地问道。
“哪个房间,哪个男的?”
“就我这个座位正对的那个房间,长特帅,个儿特高,脑门儿戴一白发带的男的。”季抒繁觉得自己形容得相当到位了。
教练眯了眯眼,按照他的描述找人,“走……呃,没,走过来了。”
“什么意思?”季抒繁手抖了抖。
“就是朝你走过来了啊!”教练被这四个字逼得崩溃了,“这也听不懂,你是混血儿?会中文吗?”
第105章 找个替身
季抒繁头上飞过一排乌鸦,正计算着现在溜且不被抓到的概率有多大,眼皮子底下就出现了一双银白色的ASICS薄底运动鞋,紧接着,手里的宣传册也被抽走了。
“Hi……这么巧,哈哈,好有缘哦!”季抒繁捂着砰砰直跳的小心脏,一点点把头低下来,今天脸又肿又暗沉,很丑呢。
在不知道贺征到底喜欢自己什么的前提下,这张脸绝对不能减分。
“你跟踪我?”贺征的声音从头顶砸下,听不出情绪。
“没……”季抒繁下意识否认,但想起昨晚自己的承诺,再也不对他说谎,只好改口道,“我没想打扰你。”
“你出现就是打扰。”贺征把宣传手册扔到旁边的白色小圆桌上,冷冷地扫了眼欲语还休的教练。
“我没有。我躲着你呢,是你自己眼尖发现我的……”季抒繁委屈地小声反驳,焦躁地把手探到口袋里,摸到烟盒会让他镇静些,但出门得急,忘了带。
时间往前推两天,打死他,他也只会说贺征很重要,但比贺征重要的东西还有很多,现在搬起石头砸了脚,才晓得悔时晚矣。
形势不妙,教练怕到嘴边的鸭子就这么飞了,见缝插针地碰了碰季抒繁的胳膊问道:“先生,您还要试课吗?”
“算了,我可能不适合这项运动,走了。”季抒繁顺着台阶就下了,反正他就是来看一眼有没有妖艳贱货勾搭贺征的,目的达到了,再不撤,又要被羞辱了。
“怎么会不合适,您这身条,一看就很适合打壁球!您要是不满意我,觉得我耳朵不好使,我们这还有别的教练!”教练精明的目光在二人间打了个转,捡起宣传手册,翻到最后一页的明星教练团队介绍,比着贺征道,“您看这位耶耶教练,是不是跟这位帅哥有点神似,还是大学生呢,热情开朗又有劲,人气很高的,刚好今天在店,我去叫他来给您试课?”
“教练看人很准。”贺征嘲讽地勾了勾唇,走到自动贩卖机前,买了两瓶矿泉水。
“耶什么耶!你再害我一个试试呢!”季抒繁气得一掌把教练推开,咻地飞到贺征身边表忠心,“谁都比不过你,贺征,我只喜欢你。”
“好啊,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知道我在壁球馆。”贺征将他逼到墙角,看着这张憔悴的脸,真想夸一句演技入木三分。
季抒繁虚抓了一下他的衣角,又偷偷收回手,心凉得快死了。
“太龌龊了,说不出口?那我来猜——”过往的种种细节浮现在眼前,尤其是昨晚季抒繁和季抒娅打电话时要求她别关共享定位,贺征联想到刑侦剧里常用的追踪手段,荒谬地笑出声,用手机挑起他的下巴,“你送我的手机里装了定位器,所以你才能每次都精准地找到我,对不对?”
“对不起……我不该……我以前真的干了很多混账事……”季抒繁却承认了,可怜兮兮地望着他,鸦羽般的睫毛濡湿了,眼尾红成一片,“贺征,你给我个机会吧,我会改的。”
“你不用改,继续目中无人、无利不往,我才高兴。”贺征掩饰住心里的震惊和厌恶,扔垃圾似地把手机扔进他的口袋,拿着水,回去场地。
我没有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气度,所以,你千万别改。
身体的养分好像瞬间被口袋里的东西给吸干了,整个人都垮塌了下来,季抒繁呆滞地看着贺征帮蔡煜晨拧开瓶盖,又把胳膊肘搭在蔡煜晨的肩上,看着他们说说笑笑,抹了把脸,掏出手机继续记录。
3、贺征很原则,哄好以后,绝对绝对不能再惹他生气了。PS:真的能哄好吗?好想再听他说一次“没关系”。
厚脸皮地看了好几分钟,才转身离去。
一瓶水两三口就喝完了,贺征蹲在地上系鞋带,问蔡煜晨:“他走了吗?”
“自己看。”蔡煜晨无语。
“我艹,关键时候你能不能别掉链子!”贺征抬起头瞪着他,依旧目不斜视。
“我已经善心大发陪你演兄弟情深了,被这个疯子缠上很麻烦的。”蔡煜晨嘴上这么说,眼睛还是没忍住往外瞟了瞟,“走了。”
“……”贺征这才站起身,久久望着门口。
“走了又舍不得?”蔡煜晨踹了他一脚。
“怎么可能,我巴不得他滚远点。”贺征一脚踹回去。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蔡煜晨正了神色问,“他要是一直缠着你,你有什么办法。”
“你高估他了。”贺征嗤笑道,“他一拉不下脸诚心诚意地道歉,二也没这个耐心,碰几次壁,觉得付出和回报不成正比了,自然就去找新人了。”
“那我祝你顺利。”蔡煜晨忍着没说,人做到季抒繁这个份上,要是真认定了什么,怕是不会考虑诚不诚意,正不正比,和平地求和不成,强制手段就是下下策。当然,作为朋友,他并不希望季抒繁真的就认定贺征了,多造孽啊。
“会顺利的,刚被我凶了两句,不就跑了?”贺征故作轻松道,“其实分了也好,之前在一起的时候,我就特没安全感,我觉得他就是喜欢我的脸、我的身材、我的持久。”
“……”蔡煜晨没做声,默默喝了口水。
“但是人是会老的啊,我还比他大三岁呢,又不爱保养,哪天他觉得我没那么合眼缘了,一脚把我踹了,我多被动。”
“你现在被釜底抽薪就不被动了?”蔡煜晨朝他竖起大拇指,“当一回英雄,送前女友上星光大道,时隔多年,又送前男友一场豪赌,感动中国。”
“你这张嘴……”贺征忍了一下,没忍住,上去给他一个过肩摔,“你丫就活该被甩!”
蔡煜晨顺势躺倒在地,不动了,“其实我不介意。”
“什么?”
“我一直都知道,心妍当初答应我的追求,有主观心动的影响,但大部分原因还是因为我姓蔡,父亲是雅仁医院的院长。”蔡煜晨望着方方正正的天花板,感到一阵运动过度后的眩晕,“心妍的爸爸一直希望她从医,和我在一起,这条路她不用走得那么辛苦,但她自己并不喜欢,她真正的爱好和天赋在雕塑设计上。”
“我收回我刚刚的话。”贺征讪讪道,“其实你人很好。”
“从她的角度,因为在一起的动机不纯,所以没有办法坦然地面对我,每一次约会都很尴尬,只好躲着避着。”蔡煜晨抬起手臂挡住眼睛,“可我不介意,我愿意为她所用。”
“……你愿意、被利用?”贺征思索地坐到他旁边。
“托举心爱之人,有何不可?”蔡煜晨反问,淡淡的嗓音里夹了几分愁绪,“但她不愿意。她是很有善良、很有主见,也很有能力的女孩儿,拿到佛罗伦萨美院的offer,我很为她骄傲。”
“凄美的单恋,令人扼腕!”贺征感叹了一句,握着他的手放到自己胸口,“蔡医生,你托举我吧,我绝不辜负你。”
“你恶不恶心!”蔡煜晨握紧拳,一拳捶在他胸口。
“咳咳咳!”贺征倒在地上一阵咳血,刚下到停车场的季抒繁同时打了个喷嚏,“阿嚏——”
肯定是贺征在跟姓蔡的骂我!操操操操操!季抒繁望了眼天花板,不解气地一脚踢在车前胎上,然后掏出手机call给William,“我要买狗,现在,立刻,马上!”
William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不是狗毛、猫毛过敏吗?”
“过敏就不能买?”季抒繁吼回去,“我就要!”
William把手机拿远了些,生怕口水从听筒里溅出来,“……好的,什么品种?”
“萨摩耶!”季抒繁提出了一个相当具体的需求,“给我照着贺征的样子找,找到了洗干净送来檀麟庄园!”陪我睡觉。
买狗当替身?这是什么新玩法……William质疑但不说,回了句“好的”,火速挂了电话。
【📢作者有话说】
下章会有重头戏了
第106章 代价之一
周一上午十点差十分,贺征带着蔡煜晨介绍的律师到蓝镜初步沟通解约事宜,会议室的阵仗之大,八大金刚统统就位。
除了开年会,公司高管少有聚得这么齐的时候,常年驻扎在外地分公司的副总都回来了,以副总为首,法务总监、经纪总监、宣传总监、财务总监等七位高管围坐在巨大的椭圆形会议桌一侧。
另一侧,则只坐着贺征和他的代理律师,一位三十出头的、戴着黑色方框眼镜的男子,姓郭,二対八,阵势悬殊。
再怎么说,假丑闻爆出前,贺征都是内娱现役流量最大、号召力最强、商业价值最高的年轻男演员,蓝镜不可撼动的摇钱树,解约有这排面不夸张。
“人都到齐了,那就开始吧。”贺征今天穿着一身稍显严肃的铅灰色休闲西装,刘海用发胶固定在脑后,露出深邃锋利的眉眼。
“贺征啊,”副总卫宏看了眼手表,作为代表率先开口,语气带着一种长辈式强加的亲昵,“你的事我都听杜总监说了,五年了,风风雨雨公司都和你一起走过来了不是?有什么困难不能关起门来好好说,非得闹到解约这一步?你看看,还麻烦郭律师专门跑一趟——”说到这里,卫宏特意看了眼郭律师,笑意里夹着明晃晃的审视。
郭律师有着丰富的从业经验,并不受影响,推了推眼镜,翻开提前准备好的文件夹,平稳开场道:“卫总,各位,受贺先生委托,今天我们就贺征先生与蓝镜娱乐文化传播有限公司解约事宜进行初步沟通。基于我方当事人过去五年内,个人事业发展与公司规划存在不可调和的理念分歧、公司部分资源承诺未能如期履行,以及突发性不实的负面危机不予及时处理,对贺征先生的事业造成了实际影响,我方依据合同法相关规定,提出解约诉讼。”
话音刚落,十点整,会议室的门被大力推开,杜菲在无人觉察时松了口气。
“打扰各位,作为蓝镜娱乐对赌项目的协议方兼持有51%股份的大股东,旁听一下贵司王牌艺人的解约谈判,没问题吧?”季抒繁大步走进来,一身剪裁立体的黑大衣黑西装,衣角还沾着一点从室外带进来的湿气和水汽,神情冷峻,气场迫人,身后还跟着一位气质外形相当抓人眼球的女士,手里提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当然没问题。现在全公司谁不知道月底财务清算后,蓝镜背后的资本就会变更为瑞盛风投,只要工资照发,谁关心老板谁来当。
“季总大驾光临,有什么意见尽管提!”卫宏等人赶忙起身相迎。
季抒繁朝众人点头致意后,扫了贺征一眼,拉开他旁边的椅子坐下,“请继续,不用管我。”
贺征始终没抬头,心不在焉地翻着资料,周一上午是万德的例会时间,季抒繁只要没出差,一定会待在公司,今天出现在这里,倒是出乎他的意料,这个黑心肝的要是插一手,解约的难度会拔高不知道多少倍。愈这么想,眉头皱得愈紧,一时都有些挂脸了。
季抒繁微微侧目,用余光观察着他的反应,夹伤未愈的右手揣在大衣口袋里,不断摩挲着光滑的陶瓷打火机。
在座高管除了杜菲知道两人的真实关系,其余人都以为贺征落得现在这个下场,都是因为没把金主伺候到位,季总特地来旁听肯定是不愿意放人走,等蓝镜被瑞盛收入囊中,一定会把贺征洗白了继续绑着他赚钱。
故此,一个个都铆足了干劲,想在未来老板面前露露脸。
“贺征啊,你还是这么冲动。”卫宏叹了口气,好像在规劝一个闹脾气的孩子,“五年了,公司把你从一个淡圈的素人培养成顶流大明星,投入了多少资源,你现在说解约就解约,让圈里人怎么看,哪家公司还敢用你?外界大众又该怎么想?”他翻开了一本企划书,恩威并施,“看看,这是未来三年公司为你规划的项目,两部媲美《山有木兮木有枝》的S+级古装剧,一档国民级常驻综艺,还有三个不同类型的高奢代言在谈,前途一片光明,但如果你执意单方面解约,按照合同,光违约金就至少三千万,得不偿失啊。”
“郭律师的话太有失偏颇了,什么叫资源承诺未能履行?”宣传总监立刻接话,言语沉痛,“前四年的确是贺征的蛰伏期,那是因为每个找过来合作的项目我们都千挑万选,就怕哪部电影、电视剧剧本不够扎实,消耗艺人,这都是为他的长远发展考虑,碰到合适的机会了,比如今年大火的《山有木兮木有枝》,公司不就顺势将贺征打造成顶流了吗?”顺便把杜菲一起拉下水,“贺征,你刚红一年,可能还不太适应,心里有想法,觉得菲姐帮你把行程安排得太满了,有些决定没有完全顺着你的意思,但菲姐都是在为你着想啊,树大招风,互联网上多少双眼睛盯着你,每一步都得走得小心翼翼,才扛得住明枪暗箭。”
杜菲刀了他一眼:“别替我发言。”
法务总监慢慢悠悠地补充道:“郭律师,大家都是懂法的。‘理念分歧’、‘未能如期履行’,这种主观且缺乏明确证据支撑的理由,在司法实践中,很难构成单方解约的充分条件,我建议你再仔细研读下合同上的违约金条款。”
郭律师面色不变,但贺征能明显感觉身边的空气凝滞了几分,实在是被恶心到了,着急走人,没给郭律师太多准备时间就开始了第一轮谈判,手上的证据多是一些邮件、聊天记录等间接材料,在打过多起相似解约官司并胜诉的蓝镜法务团队面前,显得很单薄。
“关于资源和艺人发展规划问题,我们后续会提交更详细的时序对比和分析报告。”郭律师迅速调整了策略道,“近期在网上传播很广的关于我的当事人的不实负面消息——”
“郭律师,我们还是回到法律层面,照章办事。”法务总监沉声打断道,“如果贺征坚持解约,那么请按照合同约定,支付违约金,并赔偿公司因此产生的所有损失,否则,单方面解约带来的诉讼和禁演风险,您的当事人是公众人物,时间、声誉恐怕耗不起。”
贺征一直沉默着,此刻终于抬起眼,冷厉的目光扫过对面一张张虚伪、严肃又暗含得意的脸,淡然开口:“那真是感谢公司这几年的栽培和保护了。”他站起身,动作不疾不徐,“今天就是来走个流程,交流一下意见,既然意见不统一,那就直接走司法程序吧,我已经声名狼藉,没什么耗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