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令舟没好气地将一支金属笔头的木头杆子递给方衍年:“为了给你打这个,我都快变铁匠了!”
方衍年想着,反正铅笔都做出来了,那钢笔是不是也能搞搞?反正钢笔要用到的铜也不多。
当然,因为没有橡胶,也做不成内胆,因此方衍年找沅令舟做的,也不过是蘸水笔,弄出来玩玩嘛!反正沅令舟也爱折腾这些。
“哇!哥你真把蘸水笔给做出来了呀。”沅宁在一旁看着可好奇了,连忙拉着方衍年和沅令舟一起去书房试笔去。
蘸水笔的笔头被沅令舟打磨得十分柔顺光滑,因为生铁延展性很差,只能铸造不能锻压,所以沅令舟选了铜片来做笔头,结果因为铜片太软,写不了几个字就会变形,沅令舟只能将铜裹在生铁片外面,这样外柔内刚,还不容易变形,写出来的字也顺滑。
就连方衍年都忍不住感叹他这二舅哥是有点东西在身上的,连他没想到的问题都能解决掉。
可惜这玩意儿实在难做,这段时间就弄了一支出来。
沅宁没要这支蘸水笔,虽说是个新鲜玩意儿,但写字不方便,他还是更喜欢铅笔,反正东西放在方衍年那儿,他想用随时都能拿来用。
沅令舟把笔丢下给他们玩儿了,将下山的时候砍回来的竹子拿去劈开,等有空扎几个花灯出来,就算是过节了。
沅宁还在那儿玩蘸水笔玩得不亦乐乎,方衍年倒是试过那铅笔,已经跟后世的时候用的差不多了,便到前院来帮忙,看着二舅哥扎花灯。
姜氏见着沅令舟要扎灯笼,便取了些面粉出来,揉团之后加水洗面团。
这洗出来的面粉水熬到粘稠,就是可以用来糊灯笼的米胶,然而方衍年不知道姜氏在做米胶,一看这架势,立刻就想起来,他以前上学的时候因为和家里人赌气,所以自个儿跟着视频做凉皮的经历。
“阿娘这是要做凉皮吗?”
“凉皮?”
“咳,之前,在野史杂书上看到的做法……”方衍年也不算说谎,传说凉皮早在秦汉时期就已经发明出来了,只不过当时的人们连面粉都吃不起,凉皮自然也就成了贡品,后面更是一度失传,直到最后一个朝代才重新复兴。
凉皮的制作也简单,面粉加水和一点点盐,水不能加太多,絮状就差不多了,然后揉面上劲,醒个一刻钟左右,就能加水洗面团了。
等面团几乎洗不出来白色的液体,将洗面的面水静置两个时辰,而面团拿去蒸熟,就是地地道道的面筋,可以切成条加进凉皮里,也可以加酵母发酵一刻钟,然后拉成条状裹在木棍上,刷蘸料烤,就是著名的烤面筋。
静置好的洗面水底下会沉浆,把上层的清液倒掉大半,搅拌面糊的同时再加一点点盐进去,就可以把面糊舀进平底的盘子里,放到热水上隔水煮了。
面皮的大小取决于盘子的大小,而盘子里不能忘记刷油,问就是方衍年当年吃过教训。
姜氏和田氏一听又有新的吃法,赶紧拿来试一试,可惜面糊的水需要静置,今日怕是吃不上了。
“咱们家姑爷这嘴,就是看书的时候也净记着那些吃食怎么做的去了吧。”沅令舟调侃。
“也没有刻意去记,这么有趣的吃法,看一遍不就记住了。”
方衍年说完,姜氏十分赞同地点头,她们甚至都不用听太过详细完整的过程,就能自己摸索出来,这么简单的做法,哪里需要记了?
“说起来凉皮……”方衍年的思维就发散开来,他想到凉皮一层层叠在一起的模样,就想起来奶油千层和松饼,一想到千层,就想到千层饼、酱香饼、鸡蛋饼……
好饿,好馋!
有时候,联想力太强也不一定是件好事!
“姑爷你等等,慢点说!”田氏也学过字,赶紧去拿了个小本本出来,用新分到的铅笔在上面写写画画。
方衍年一瞅,发现上面记载的东西还真不少,从豆皮豆浆之类的豆制品,到毛豆腐和豆豉之类的腐制品,还有泡菜辣白菜之类的腌菜制品,所有他列过的食物,田氏都详尽地记录了下来,等有空的时候,就和姜氏一起讨论着,将里面的东西一样样做出来。
方衍年:有这样的丈母娘和嫂嫂真是太有口福了!!!
他努力回想这些面食制品的做法,有的他在网上看过,有的只是吃过,所有能记得的,方衍年都形容了一遍,以至于花了太多时间,连晚饭都是天擦黑了才吃上。
今天的晚饭依旧很丰盛,可是刚刚听方衍年说了那么多好吃的,肚子里的馋虫又叫唤起来,好像怎么都喂不饱似的。
一家人吃了个肚皮圆圆,坐在院子里乘凉。
快到中秋了,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圆,比大白馒头还漂亮!
一提到月亮,就少不了嫦娥奔月的故事,不过这时候的神话传说都是家家户户口口相传,不仅不同地方的版本不一样,因为是小时候听自家大人讲的,故事也容易变得逻辑不太流畅。
于是,在场之中文化水平最高、看的书最多的方衍年就该出来“表演”了,他不仅能讲出来嫦娥奔月,还有吴刚砍树。
提到天帝,那不得说说天庭?
什么天蓬元帅调戏嫦娥被贬下凡,齐天大圣大闹蟠桃宴,卷帘大将打碎玻璃盏……
说到这方衍年就忍不住笑起来,“据野史记载”,这三兄弟搞的事情全在同一届蟠桃盛会上,并且打碎的玻璃盏数量高达一万八,难怪把玉帝都给气糊涂了。
一家人听得直乐,赶紧让方衍年多讲一些,直到大半夜了才散场,第二日睡到天亮才起。
沅宁和方衍年提着刚腌制好的松花蛋去镇上交货,却发现过来取货的酒楼伙计守在巷子口,不敢进里面去。
今日来得迟,以往沅宁都在铺子门外放了凳子,供来等开门的伙计歇脚,今日所有人都站在巷子外面,沅宁不自觉眼皮跳了跳。
“沅老板……”几个伙计没有去铺子里,而是在巷口就把松花蛋清点了放进篮子里,有那和沅宁交道打得多些的伙计,低声问他,“你可是惹着什么人了?今早我们一来,就看见你家铺子门口守着两位官爷,看着不像什么好事。”
这也是几个伙计被吓得不敢进巷子里面的原因。
沅宁也有些纳闷,他开这铺子一切都合法合规,什么手续都办了,是经得起查的,怎么会有衙门的人来找他?
不做亏心事,沅宁也不怕鬼敲门,向几个伙计道完谢之后,沅宁便和方衍年一起往巷子深处走去。
以往每日都要经过的道路,今天走着却有些陌生,让人心中忍不住忐忑。
即使再怎么有底气,那毕竟是官府的人,谁没事想和他们打交道呢?
坐在门口歇脚的两个衙役看见沅宁和方衍年走过去,一开始还以为二人是住在巷子里的居民,直到方衍年走到面前,拱手问道:“二位官爷可是来采买货物的?”
两个衙役可不是好相与的,脾气太好可押不住犯人!但看方衍年态度不错,语气也不算太冲,上下打量了方衍年一眼:“你是这铺子的老板?”
“正是。”方衍年刚应下,沅宁便走了出来。
“这位是我夫君,这间铺子登记在我的名下,我才是这间铺子的老板。”
先前因为方衍年不在意,更何况他本来就是个“倒插门”,所以觉得铺子落在沅宁名下也没什么。
直到今日,他才惊觉这样做,铺子若是出了什么事,首当其冲的不就变成他们家宝儿了吗?
方衍年不在意产业在谁名下,他只是不想沅宁因此受到伤害。
就像现在,县衙传唤的是店铺的老板,就算方衍年想替沅宁去扛,对方也不买他的账。
衙役原本因为方衍年冒领的事情不太高兴,但看着沅宁还算配合,并没有过多为难,只告诉沅宁有人状告他偷窃秘方。
“那方子……!”方衍年刚要说话,就被沅宁给制止了。
沅宁掂了掂手里的钱袋子,里面装着今早交货之后付的尾款。
“既然有人状告,我自是要同官爷们走这一趟的,只是我身上还放着这些铜字,两位官爷可否等我开门进去放好了钱,再同二位一起过去?”
这要求倒是不过分,而且沅宁说话的轻柔缓和的,不像是要耍赖的模样,便也没多苛求这小哥儿立刻跟他们一起走。
沅宁跟个没事人一样,将铺面打开,进去放了钱袋,又招呼两个衙役进门喝口热水,他给二人各塞了两钱的银子,低声询问状告他的事什么人。
衙役们看这小哥儿还挺上道,加上这本就是在巷子里,那些住户们看到有衙役来,门户关得老紧,也没人看到他们收了这小哥儿的钱,便将银子给收下。
“状告你的是赵记铺子的赵元福。”
四钱银子就换来这么一句话,沅宁却没觉着亏。
他抬了凳子到门口,请衙役坐下等水热,又说:“家里还有孩子在学堂认字,我在这儿和官爷们等水开,让我夫君去和孩子说一声,晚上要晚些回去吃饭。”
这请求也不过分,拿人钱财,更何况他们天不亮就从县城赶过来了,水都没喝上一口,也愿意坐下歇歇脚。
沅宁冷静地把事情安排妥当,拉着方衍年到一旁交代,让他去叫三顺子回家传话,最好事情闹大一点,若是官商勾结,今日的官司那县衙的县令不公开审问,到时候就半点挣扎余地都没有。
如果他们的官司输了,他们村的鸭蛋、豆瓣、姜蒜、白菜这些,可就都卖不出去了,村里人就算为了利益,也会到县城来闹一闹,只有盼着事情闹得够大,来警告对方不要做得太难看。
沅宁离不开,方衍年知道自己得让三顺子传话,才能陪着沅宁一起去上堂。他着实有些乱了阵脚,就算这些官差是来抓他的,他都不会这么兵荒马乱。
赵元福!
指甲掐进掌心,方衍年从没如此憎恨过某个人。
负面的情绪如同野草般疯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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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支持小方大人黑化的扣[抱抱]
第75章 大闹县衙
沅宁将那紧紧攥着的拳头给掰开, 轻轻拍着方衍年的手背,跟安抚一只炸了毛的猫儿似的。
“没事的,不要担心。”
最坏的结果, 不就是将方子给卖出去么?那又怎样?
他们家除了豆瓣酱, 有的是能赚钱的法子, 若是那县太爷昏聩无能, 硬要污蔑他, 让他做不成生意,他们家举家搬到其他地方就是了,正好存了一百多两的银子,足够换个地方好好安置了。
沅宁想得很开,若是官商勾结沆瀣一气, 想过上好日子,在这种县令的治理下是没有希望的, 还不如搬到别的地方,租一间院子,指不定比现在过得更松快富裕。
他们在镇上开铺面,不就是因为县城开不起来吗?家里那么多好东西压着没法卖, 但凡有个铺面, 沅宁有自信能做成“富商”。
说到底,还是他们家没权没势没背景, 想要白手起家,这吃人的世道, 稍微多赚几两银子,就能被人盯上瓜分了。
这样的无奈,沅宁从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尤其是方衍年。
因为, 他知道,但凡他向方衍年抱怨,那都是在逼对方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他不想这样。
以后还是低调一些吧,光是靠松花蛋赚的钱,也足够他们家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了,至少比起梦里和从前的日子,已经很幸福了不是吗?
沅宁坐在铺子门口等待热水烧开,也将自己那跃跃欲试的野心给重新收敛了起来。
人要学会满足,现在他有心爱的家人,有健康的身体,有交好的朋友,还有足够他们安逸过完一生的存款,不必再奢求……太多。
烧开的水咕噜咕噜冒着泡,沅宁将水倒出来放凉,又切了几个皮蛋,浇些豆瓣酱,请两个衙役品尝。
“实在最近没什么生意,店里就这些吃食,招待不周,还请官爷不要嫌弃。”
在县城要卖八文钱一枚的松花蛋,和花钱都买不到的豆瓣酱,这小哥儿倒是不吝啬,请他们吃得这般好!这是让他们想早点把人押回去,腿都迈不动啊!
因为沅宁太“上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两个衙役见沅宁这个乡下哥儿怕是不懂县城里那些弯弯绕绕,便打着吹捧县太爷的名义,和沅宁多说了几句。
从二人的话中,沅宁也了解到,他们这位县太爷虽然没有什么太值得称颂的政绩,但也不是令人唾弃的贪官,只是庸庸碌碌的不做什么出头的事情。
因此,这位县太爷不会得罪县城里的富商,也不会太过打压辖区的平民,顶多和和稀泥各打五十大板,双方和解一下就算了。
毕竟那赵记铺子,也没有特别硬的后台,只是字号老,卖的东西杂些,稍微有几个拐着弯的关系撑腰。
但凡赵记铺子真有大本事,直接“抢”了豆瓣酱的方子不就行了,还能跑去县衙告状?
真正后台硬的,私底下就解决了,像沅宁他们家这种没权没势的,听到名头都知道不敢惹,乖乖就把方子让出来了,傻子才会拿鸡蛋去碰石头。
沅宁觉得今天这银子花得挺值当的,又和两位衙差大哥套了近乎,说今日不方便,改天一定给他们送些“不值钱”的松花蛋和豆瓣酱到府上去,以示感谢。